在一座医院的病房里,一个身穿蓝色手术服头戴手术帽的大夫正在不耐烦得催促着,“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啊!”他的两根手指像夹烟似的夹着一把雪亮的手术刀。“要做我就下刀了!”他说着,那把手术刀还在他指间来回得转。
看到那雪亮的刀子在他眼前晃悠,躺在床上的老头儿被吓得面色铁青,他努力得伸出他颤抖的手在儿女们面前晃,然后又指一指自己的胸口,做完这几个动作就再也动弹不了了。
“他自己都不能自主呼吸了,现在都有生命危险,必须马上插管上呼吸机!”一边,另一个穿白大褂的大夫大声的吼道。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老头儿的二女儿掩面哭泣起来。
“氧吸了,救心丸吃了,强心针也打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一个领班的护士也说道。
“那可怎么办啊?要不……”老人的儿子皱着眉看看他的两个姐姐。“我实在是没有钱了,你们看还救吗?”
听这话,大姐一下子就翻儿了,她一把揪住弟弟的脖领子,抬手就打,“你还是不是爹亲生的啊!娘死得早,爹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到老了你竟然不救他,你还算是人吗你?”
“可是为了给爹治病我都花了好几万了,就这儿你兄弟媳妇儿还天天和我打架呢……”儿子撅着嘴小声嘟囔,“要不,这钱你们出?”
一旁的二姐一听这话哭得更厉害了,“可是我们也没钱,孩子上大学这学费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凑齐呢。”
“小三我跟你这么说啊,咱爹当工人这么多年,挣得那些个钱还有喃们家老房子那可都给了你唻,我们可是什么也没有分着,所以你家给他养老送终那是天经地义。”
一听大姐这么说,老头儿的儿子也火了,他抬手一把,把大姐扒拉了一个跟头,“爹妈又不是只生了我一个独生子,你们凭什么不管!”他气哼哼叫道。
看到这一幕,床上躺着的老头子老泪纵横。他想抬起手来指着床前这几个不孝儿女破口大骂,但是他使了半天劲胳膊也没能抬起来。他张着嘴像鱼一样大口得喘着气,但是他的喉咙里好像塞着什么东西,这一口气就是喘不上来。
“好了,好了!你们要拿主意就快拿主意,别在这无理取闹,这也影响其他病人。”穿白大褂的大夫上前来劝架了。
“这管儿到底还插不插啊!我那儿忙着呢还!”穿蓝色衣服的大夫更加得焦躁了,“别瞎耽误功夫,不插我就走了!”
“我们不插了。”大姐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弟弟张开嘴就骂,“他亲儿都不管了,我们只不过是两瓢泼出去的水!”
蓝衣大夫听他家姑娘这么一说,当啷一下把手术刀丢在盘子里,用布兜吧了兜吧转身就走。
“哎!——”穿白大褂的大夫伸手想拦,但是瞅一眼老头的儿子姑娘,举起的手又收了回去。
“这病不看了,不看了!”儿子气急败坏得拉开床头柜子上的小抽屉,把抽屉里所有的药盒和单据一把一把得抓进袋子里,还有柜子底下小门儿里的水果和糖块儿,那是昨天他爹他们厂里的车间主任和工会主席给送过来的。
周围的大夫和护士大眼瞪小眼儿得看着他一个人在那里折腾;二姐坐在他爹的床边流眼泪;大姐叉着腰站在一边,口鼻里像牛一样呼呼得喷着气;“唉!好可怜的老头啊!……”周围病床上的病人抻着脖子都在看热闹。
半晌,二姐姐停止了哭泣。因为他看到他爹用两只手抱着心口在哭。
“爹,我们回家吧!”二姑娘拿过来老头子的棉袄棉裤开始给他穿。“啊!……”二姑娘伸进被子的手好像摸到了什么,她马上又把手缩了回来,“爸拉了……”她看着大姐和弟弟小声说。“啊?……”大姐和弟弟也愣在那里,他们半天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有纸吗?我……我……”二姑娘走到护士面前,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
几个干净利落的小护士早把这事看明白了,“我们这儿哪有纸哎!你们到外面超市去买去。”大夫们也把这事看明白了,因为他们已经嗅到了从被子里飘散出来的那一股臭味。于是刚刚还是围了一圈子人的病床前,马上就只剩下了老头的儿女们了。“爹呀爹呀,你真是个爹啊!去就去了吧,还让我们陪着你丟一回人啊!……”儿子面对远处射过来的那一道道火辣辣的目光,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大姑娘双手端着她爹的脸盆像个木头人似的站在床边;二姑娘把一团团黄呼呼的卫生纸从她爹屁股底下掏出来,随手丟进大姐手里的盆子。擦完了身,又攃完了床,二姑娘又给她爹穿上了衣服。
“怎么走啊?”二姑娘望望她大姐,又望望她弟弟。弟弟说,“我去办出院去,你俩把咱爹抬到简易床上,推到外头去上出租车。”说完他扭脸就走。
于是,二姑娘和她大姐开始抬她爹。大姑娘抬肩二姑娘抬腿。这事啊是说多巧就有多巧,正当她们姐俩要把老爹放上简易床的时候,大姐一脚踏上了脚边的屎盆子,大姐摔倒了,她爹也跟着脸朝下摔在地上。
“哎呦喂!”大姐叫了一声,
“哎呦喂……”她爹也叫了一声。
“爹呀爹呀!你怎么样啊?”二姐把她爹扶起来问。
“摔死我了,我的牙都掉了……”老头子伸出手去吐他嘴里的牙。
“哎呀!爹啊!”二姑娘看到了她爹吐出的东西经不住大声叫起来,“是块糖啊!你啥时候吃得糖啊?”
“就刚才,我含了一块糖在嘴里,谁料想就睡着了!这块糖特么差点没把我卡死啊!”老头子说着话泪水哗哗的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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