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果然笨蛋和笨蛋不能在一起

【殇】果然笨蛋和笨蛋不能在一起

突然间，李沐发现自己和林易认识竟然已经有七年了。

这七年间，两人不怎么联系却也没有不联系。他们之间的这七年，确切来说，就像是日落时分那蔼蔼薄暮和悠悠远山。在太阳逐渐西沉的光影中，总是显示出一种晦涩牵扯又暧昧不明的关系。

李沐时常会想，林易对自己来说到是什么？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不是。男闺蜜？更不是。暗恋的对象？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两人之间的关系。

她唯一能肯定就是他是她的初中同学。

他们初中读的是一所私立学校，要通过学校的考试才能进去。李沐当时只考了个B，不上不下，不痛不痒，但她也挺满意，因为她发现好像大家几乎都是C。但是第二天她才知道，原来班里竟然还有个S。

这样的学生定然是老师眼中的香饽饽了，李沐想。

但是，渐渐地她却发现，那个叫林易的S学生真是让人讨厌。长得不帅、个子矮就算了，还那么爱显摆，好像所有的题就只有他会似的。

不过，李沐看不惯林易也是有资本的。

李沐是个十分漂亮、清秀水灵的女孩子，这样的女孩子自然从小到大都是在一片夸赞生中长大的。偏生李沐还挺乖巧懂事，学习虽不顶尖却也不差，于是，有些许心高气傲的李沐自然看不惯林易。

李沐喜欢安静，林易却喜欢折腾；李沐喜欢将事物掩于表面之下，不显山不露水，林易却喜欢将所有事情放于水面之上，极致到张扬；李沐偏爱的阳光午后柔和，林易却爱极大雨侵盆的暴烈。这样子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对彼此另眼相看呢。

林易也注意到了这个叫李沐的女生，谁让人家长得好看呢，才一两天的功夫，宿舍里的男生都在说这号人物。不过，林易却不觉得她好看，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只怕是外强中干吧。

于是，初一的一年里，两人虽没有一句交谈，却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鄙视了对方一整年。

不过，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两个怎么也和不来的人，却被强行安排在了一起。

做了这安排的人正是他们的班主任。

林易确实太捣蛋了，班主任觉得把他放在安静的女生中间最安全。所以，初二其中考试后，他为他们调换而来座位。

林易的位置就像是一个九宫格，他在靶子中心一株独秀，然后周围八个女生。而李沐就坐在他后头。

若不是林易左右的同桌坐着的都是碉堡式的女学霸，按照林易那种同样骄傲的性子，是绝对不会主动和李沐说话的。但无奈，无论他怎样想尽办法，想和左右女学霸交流，人家就是不搭理他。

也正因如此，反倒是和李沐的关系逐渐好了起来。

十四五岁的年纪里，哪里有什么真正的讨厌，不过都是自己作祟的小骄傲罢了。

刚开始接触的两人总是会觉得别扭，甚至有些事情上还非要纠缠争执上一番。比如，像是梁思成在林徽因死后的两三月的时间里，就立马迎娶了下一任妻子，这样的做派到底是爱不爱林徽因之类的事情，两个人总是会各执一词地辩论一番。谁也不让谁似的。

不过就这么一直吵下来，两个人倒是越来越熟稔。也逐渐发现对方好像有很多地方和自己都很合拍。

李沐觉得林易好像也不是难看，虽然张扬却很真诚。而在林易眼里李沐也不在是那种空有其表的人，她每次和自己斗嘴时候的样子也挺可爱的。

前后座其实比同桌的关系来得更加微妙，它不想同桌一样随时可看见彼此，也不像同桌那样交流方便。它中间好像总是隔着一层，像是沉睡时的梦呓，唇齿之间含含糊糊却又藕断丝连。

也正是因为隔了的这一层，这关系在少男少女的心里更加是一种小心翼翼的撩拨了。

在这撩拨之下，两人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但又好像它从来没有变过，只是本应如此的样子。

好几次上课的时候，林易转过身来和李沐说话的时候都被班主任逮到了。但他总是装作没看见一样，谁让两人的成绩让他没话可说呢。有一次期中考试，在同年级的八百多个人，两人的成绩里甚至进入了年级前十。

于是林易和李沐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上课偷偷传着纸条，下课了待在一起。两人好像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林易觉得自己好像喜欢这个后桌了。但是他却不知道李沐是不是喜欢他，于是就想尽一切办法地暗示她。不过，林易不知道是自己的暗示太含蓄，还是暗示的方法不对，李沐好像总是收不到。

李沐觉得自己好像是喜欢林易的，这心跳间微微的悸动骗不了自己，但却总是容易让人想多，不然她最近怎么老实觉得林易好像对自己有意思。

如果不是的话，那不是太尴尬了。所以，林易的暗示不过李沐收到了没有，她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她觉得都是自己想太多。

要是让两个人彼此坦白，那更是不可能的了。林易和李沐两个人就像是刺猬，柔软只能对着自己，如果打开的频率不同，是注定无法拥抱的。

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很容易就被班主任察觉到了，青春期里朦朦胧胧的种子，总是要扼杀在它发芽之前才好。于是，升入初三后，坐了一年的前后桌给拆开了。

于是初三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在升学的压力中安然度过了。

中考不像是高考一样，可以先知道分数在报志愿，只能是自己估么着来，也因此李沐和林易进入了不同的高中。

高中的这三年里，李沐和林易没有很多的联系，因为距离反而让两人之间变得更加别扭了，不知道该怎么联系对方。他们每年只有在暑假的时候，才会在QQ上聊上一两次，每次都会持续3个小时以上。

这关系让人难受却也让人安心，心照不宣似的。可这心照不宣之种，总还是隔着一层。就像是一个十分精美却又无用的工艺品，放在了房间的一角，你从来不去看它也知道它一直就在那里。

大一的时候，林易知道李沐学的是中文，于是以自己一个学计算机的工科生的文笔，卯足了劲好不容易写了一篇一万字左右的小说，给李沐看。

美其名曰，找专业人士来修改指点一下。其实只是想找个由头和李沐聊天而已。

结果李沐还真就当回事了，把这一年来学到的所有专业知识都给挖了出来，写了三千字的文学批评给他看。

林易看到这批评后哭笑不得，打开一看里面的内容就有些笑不出来了，虽然说是刻意写的，可我真的写的那么差吗?林易望着电脑屏幕觉得有些失落。

舍友曾经痛心疾首地提醒过她，其实人家林易就是想找你说话而已，你怎么那么较真呢，把人家批评得体无完肤的，活该你俩单身。

但其实，写了这么多，李沐只是想表示她重视他的事而已。

大二暑假的时候，林易对李沐说，明天我去你们那边，你有没有时间啊。

李沐顿时心里紧张了起来，已经四年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我还没做好去见面的准备呢。我该怎么回复他啊。

他们认识了七年，分开了四年。这四年里，林易对她来说就像个符号一般，都有些虚化了，他在她心中还是停留在了前后桌时的模样。但李沐知道，这四年已经改变太多了，两人早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了。

虽不能说他们已经有多么的成熟，但起码都成年了。所以，李沐特别紧张，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这边的李沐握着手机想着对策，那边的林易手里也都是汗。

怎么还不回复啊。难道是不想见吗?于是忐忑不安的林易敲下了一行字发了过去。

就在李沐决定答应他的时候，手机震动了。

“不过，我这边可能也够呛。明天高中宿舍哥几个聚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李沐看着这句话，心想，我在这边因为你而焦虑，结果你只是顺道来看我，而且这顺道还不能确定。施舍一般的语气，你是想说明什么。自己心里这几年来那跟悠悠的弦因为这一句轻飘飘的话，断了。

果然人都是会长大的。

“没事，我正好还在学校，没回家呢。”说完，李沐放下了手机，也放下了手机里的林易，睡觉去了，不管睡得着睡不着，晚了，该睡了。

林易看着手机，心里一片苦涩，果然她是不想见我。以前约她的时候，她也总是不在。林易其实知道李沐回来了，是自己亲眼看见的。因为自己那个所谓的聚会是在前天，他路过李沐家附近的时候，看到她了，她还是那么漂亮。

大四毕业后的第三年，他们初中的同班同学组织了一次十年聚会。因为这次聚会，李沐和林易，隔了十年，终于再见了。

林易非常后悔来参加这次聚会，因为李沐告诉他，她毕业后遇到了现在的男朋友，顺利的话，明年可能会结婚。之后的活动里，无论同学们怎么热闹，林易只是一个人喝着闷酒。

KTV的大包间里混乱不堪，一切声响都掩盖在了喧闹的音乐声中。喝了酒有些微醺的林易，在卡座的角落里，挨近了李沐，嘴唇贴着李沐的耳朵有些痛苦地说到，李沐，我喜欢你，十年来一直都是。

听到这句话，李沐突然觉得心好疼。那个十年前十五岁的女孩对她说，心里好疼，好难过。

她一把推开了林易，也没有告别就跑了出去。这里太压抑了，她不想在他面前哭。她逃一样的跑了出来，在一盏昏黄的路灯下抱着自己蹲了下来。

她还喜欢着林易吗？她已经不知道了，因为现在的她是真的喜欢自己现在的男朋友的，他让她感到温暖又安全，心里不会总是有那种患得患失、忐忑不安的感觉，和他在一起时自己很快乐，自己不能对不起他。

她忽然间有些怨恨林易，为什么现在才说，为什们十年前不说，为什么四年前那次最后的交谈不说。

他喜欢自己十年，难道自己对他倾注的时间就少吗？七年，她等了他七年的时间来坦白心意。不是没有机会，可他一点表示都没有。

想到这里，李沐心里更加难过了，真的是他没有表示吗？还是自己怕受伤，都刻意把那些表示看成了玩笑。

对了，男朋友说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他一会来要接自己的。自己怎么忘了呢？李沐站了起来，对自己说，该回去了。

再见了，林易。还是不要再见了吧。

李沐在包间里狠狠推开林易的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了他心里破碎的声音。直到现在转身，她才发现，原来那身破碎的声音，也是自己的。

李沐自嘲的地想着，果然笨蛋和笨蛋不能在一起。

那个夜晚，李沐不知道，有个人一直站在KTV的门口，望着她远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