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失之交臂
上一章：五月，榱崩栋折
1
六月六日，宁烁星一行人前去看考场。
何为看考场？看考场基本上就是在高考前一天，对考场进行一边踩点，对考试进行一遍模拟。
但看考场毕竟不是真的考试，很快便结束了，但却需要花更多的心思。烁星随身携带着一本小巧的笔记本，从确认考试用具到预测交通情况，从了解考试流程到确认考试坐席……所有的，全都静静躺在这一本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笔记本里。少女反复确认着关于高考的所有注意事项，生怕漏了什么。在确保无误后，少女悬着的心便缓缓垂了下来。
女孩趴在二楼走廊的栏杆上，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心中感慨万千。这种心情很复杂，不知怎么形容。是忐忑，还是释怀？是失落，还是期盼？没有人知道，宁烁星亦是如此。
高考后，又是全新的生活。
高考后，这段生活便结束了。宁烁星没有想到，她为了逃避过去而来到的生活，仅仅会如此令她印象深刻。更没有想到，这段仅仅维持了不到一年的生活，竟会成为她人生的全部。但再美的回忆，终究还是会陨落，成为她尘封在心底的独家记忆。
而那个男孩……终究会成为他一生都解不开的心结。
2
“来，你的准考证，你可以进去了。”
6月7号，是高考的第一天。第一场是语文，早上九点到十一点半。因为担心迟到，烁星在八点二十分便已经到了考场前，不知怎么的，站在考场前，宁烁星却感到满身轻松。甚至，还没有昨天看考场时紧张。兴许是想到快要面临解脱了吧。烁星却突然感到一丝奇怪，好像少了什么似的——
少了凌尚！
可能是之前太紧张了，宁烁星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少了个人。烁星突然发现，就连看考场的时候，凌尚也没在身边。就算是身处不同考场，但至少在看考场的路上见过面吧。怎么会呢？难道，凌尚根本就没打算参加高考？！
——为什么凌尚从来都没有一丝紧张的神态。
——为什么凌尚丝毫没有做任何高考准备。
——为什么自己没有在考场见过凌尚。
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凌尚根本就没有打算参加高考？
“但……为什么呢？不会有人放弃高考呢？”宁烁星咬着左手大拇指的指甲，喃喃自语道。的确，高考之重要人人皆知。高考联系着每个人的将来，是每个人十二年努力的最终结果。一般考生就算感冒了，受伤了，也依然会来参加高考啊。更何况凌尚十分注重他的艺术梦想，根本不会做逃避高考这种蠢事。难道……
“于椋的手至少需要四个月才能恢复，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你就这么毁了他的将来你懂吗？你知道人生的第一次高考有多么重要吗？”
当自己的话在耳旁响起，烁星才意识到发生了。凌尚，这次难道真的要葬送自己的将来，去弥补他对于椋带来的伤害。烁星一度陷入深深的自责中，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气话，竟然会犯下弥天大祸。烁星不断的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凌尚这种人不会做这种事的。他是着让自己把凌尚想象成一个精明的人，或者说，一个冷血无情的人，来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但他又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了解凌尚，如果他对凌尚的认知是错的呢。如果凌尚真的会做这种傻事呢？宁烁星的心剧烈的动荡着，但躯体反而动不了。这种全身不得动弹的感觉，像是被罪恶感的巨蛇缠绕着一般。她曾经那么恨凌尚，因为凌尚毁了于椋的前途。但现在，自己又何尝不是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他说凌尚不知轻重，自己难道注意言语用词了吗？烁星陷入极大的恐惧之中，她知道自己犯了怎样的大罪。
曾有陌生人轻轻来抚摸她的肩膀，告诉他不过是个高考罢了，不用如此紧张。
“对啊，一个高考罢了，一个高考罢了……”
……
虽然这么告诉自己，但宁烁星明显是在意的。
语文考试，考场会提前三十五分钟开放。宁烁星拿着准考证去做身份验证，大早上人并没有那么多，宁烁星并很快就进到了考场内。因为有了前一天的准备工作，烁星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烁星想把自己的心先冷静下来，好再等一会儿考试时全力以赴。但宁烁星发现，一旦静下来，烁星就无法克制地想到凌尚。
渐渐地，她明白了，他最近越来越强烈的那种情感，是遗憾。对于这一年，她是有遗憾。期限，她认为遗憾的是自己把于椋牵连进了这段感情之中，害椋无辜受伤，毁了于椋的人生。可想而知，在这段感情中，于椋无疑是最大的受害者。感情本就是她和凌尚两个人的事，却伤害了于椋。但是，自己唯一亏欠的却是凌尚。是自己的到来，搅乱了了凌尚本该幸福快乐的青春，打破了他眼神中难得一见的纯净。爱上凌尚清澈的眼神，却自己亲手毁掉了它。她的摇摆不定，给凌尚的眼睛中蒙上了一层阴霾。这段时光本该是美好的，现在这不过是五人心中最黑暗的过往。如果一定要给这件事定个凶手，那自己便必定是这唯一的罪人。
可想而知，她最祈盼的，便是能在考场上见到凌尚。
3.
考试结束了。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两天变得十分的短暂。但对于烁星来说，这段考试是不可言喻的漫长。她想快点见到凌尚，想问清楚这一切，她还想要挽救这段感情。不说挽救，至少要为自己的青春博得一个最终的答案。
第二周回到学校时，烁星几乎是飞奔着去的。她想快点见到凌尚，快点见到这个自己深爱的人。
“尚——”
宁烁星猛地推开门，凌尚像往常一样，坐在教室里看书。之时，这次，男孩抬起头，就这样看着她，眼神依然有往日的纯净，甚至多了几份惊喜。只是因为高考刚结束了，常人都比平时来得早些。虽然离上课还有二十来分钟，但教室已经聚满了人。
“你这次……去高考了吗？考得怎样？”宁烁星飞快穿越人潮，虽然已经迫不及待了，但说话依然有些犹犹豫豫。
“没去啊！”
凌尚的坦然令人有些惊讶。
宁烁星抱住凌尚，把身体埋在凌尚的身体里，但凌尚，始终没有回抱。
“尚，都是我的错，你不必为了我的话葬送自己的前途。”
“谁说是为了你！”凌尚一声冷笑，“我爸早就把我保送进米兰服装设计学院了，还考什么高考啊？”
“尚……”宁烁星推开面前这个男子。就在他刚刚说话的一瞬，烁星觉得面这男子简直陌生得可怕。她开可以从男子身上感受到明显的恶意，他从未觉得凌尚如此遥远过，即便在情人节时也是如此，“为什么？”
“你觉得这值得吗？”凌尚使劲瞪着面前这个娇小的女子，“我值得为了你这么个女人葬送前途吗？简直可笑！”
凌尚直接蹦上桌子，举起双臂，猛地挥了挥，所有人都被他吸引了。凌尚大喊道：“大家恭喜我考上米兰服装设计学院！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到学校隔壁！下！馆！子！就当为我践行了啊！”
“怎样，宁小姐，来吗。”凌尚挑逗似地问道。接着又马上，从新站起来，“今晚大家放开吃，我凌尚，请！客！”
“班长好大方！”
“班长好样的！”
“谢谢班长！”
宁烁星呆在原地，两颗眼珠剧烈地抖动着。少女脚一软，瘫坐在地上。一滴冰冷的泪从眼眶中挣脱出来，落到地上。伴随着轻微的呜咽声，少女的肩膀不断地颤动着。这哭泣，终究还是埋没在了一片喧哗中。
还是自己想太多了，凌尚从未对自己动过心。一切美好的结局，不过是自己的幻想。突然好想扇自己一巴掌，惩罚自己的自作多情，扇掉自己的年少天真。
4.
“别拦着我！我要去找烁星！”
“你别叫了！”
凌尚中就开始请了同学们吃饭。不过是场毕业饭局，同学们平时也都在学习，彼此之间不怎么要好。同学三十几人随便寒暄两句，便走了。最后只剩下了缪雀音凌尚。不知凌尚突然想到什么，去隔壁小卖部买了两大瓶啤酒和几个纸杯子，并找来个两人的位置。缪雀音见势，以为酒是卖来给两人同饮的，便主动去开酒瓶盖，要给凌尚倒酒。没想到，就刚上来，凌上抓起一瓶就往嘴里灌。缪雀音都看呆了，坐在原地不敢阻止。他们第一次看到庄严冷淡的凌尚，这副伤心落魄样儿，被惊呆也是常事。两瓶啤酒下肚，凌尚的脸上便开始泛起红晕。但还好，凌尚酒量还行，只是微醺。但酒后吐真言。凌尚便慢慢开始吧怼烁星的倾慕一点一点吐出来。
“其实，见烁星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
“不知为何，我总忘不了她……”
“本来这次我不想离开的，但……这就是命吧……”
“……”
“那……你这么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对烁星这么绝情，这么冷漠。”缪雀音不解。
说到这里，凌尚的眼睛不免透出几分哀伤：“一开学时，我就知道自己要去意大利这件事。情人节时，我想，如果宁烁星真的答应我了，我就不走了，或者带着她一起去意大利。谁知道，竟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我是想，若是我变得绝情些，变得冷漠些。我们二人就不会对这段感情有任何留念，反正我是做不到忘了她，但至少让她忘了我吧。伤我一个，总比伤了我们两个好吧。”
“也是……”缪雀音曾经觉得面前的这个少年太过冷血，即使他再有才华，也不配合烁星在一起。她一直误会他了，他确实希望走出来，所以他才会变得这样残忍。但这并不是因为感情淡了，只是这爱日益沉重，重到几乎将他压垮。可能凌尚比自己更早些知道，这段感情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也许凌尚也意识到了，如果宁烁星看到凌尚其实这么爱她，宁烁星反而会永远痛苦下去吧。依缪雀音看，凌尚是个感情方面的圣人，也是一个冷血无情的骗子……但最终，他只是一个心里住着一个忘不了的人，却又努力挣扎想摆脱这痛苦的普通人罢了。
“算了，说了也没用，以前都无法挽回了不是吗？”
“……”
“如果没有事，我先走了，我明天还要准备去意大利的事呢。”
“好啊……那……再见……”
“如果真的能再见就好了。”凌尚的眼神变得更加忧伤。
缪雀音这才意识到，这可能是她和凌尚的最后一次见面。但还好，是以知心好友的方式，也许只有在最后时刻，凌尚才有勇气敞开心扉吧。
“等等……你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啊。”
“好啊……我是8月2日，晚上十点的航班，世界国际机场，三号航站楼。”
“我会去送你的。”
“好啊，到那时候，我等你。”
“嗯。”
……
缪雀音暗自感叹，烁星凌尚两人本是背对背互相依靠着的，怎么就不知道回头呢？若是轻轻一回头，一切悲剧不都不会发生。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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