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艾丽丝（六）

你好，艾丽丝！有六天了，没给你写信。这一小段时间，除了旅游两天，好像也没有做其他的事，所以，如果你真的在看我的信，莫名其妙的是，你还生起气来，也是应该的——这多让我向往又害怕呀。

难道我忘了给你写信吗？没有！这四个长长的下午，我一个人在五楼的一间大房子里，泡了咖啡和茶，电脑在面前，听着楼外汽车轮胎摩擦水泥路，偶尔的鸟鸣，隔段时间就响起的洒水车悠长的口哨声，我苦苦思考，不得究竟。想什么呢？还不是从去年就时时涌上来的问题——它已经花了我有限时间的很多了。艾丽丝，你有没有想过你容颜枯萎的五十岁以后的事？怕吗？想过如何布一个局，最后一击大获全胜吗？告诉你，美神和死神，他们都是一家人，早就串通好了，而我们只是他们开心的玩具。但我却想反抗他们，你说多可笑。所以，我的时间就花在这上面了，但可能结果跟给你写信但你一辈子都看不到一样。

刚才说到去外面旅游一事，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就是去绍兴下面的一个县级市嵊州晃了一圈。同行的十几个人，学校医院镇政府的，连派出所看守所的都有。但这也算是出去了一趟，而能出去，换一个环境，一个人，兜兜转转，就是最大的幸运了。艾丽丝，最近你出去过吗？估计也是分身乏术，因为你又生了个女儿，看你发的有限的几张照片，很是幸福，估计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了，哪还想到去旅游。而旅游，谁不向往呢！是不是可以说，我们不管如何选择，哪怕你斟酌再三，天衣无缝，也必然有遗憾。遗憾并不可怕，反而是唯一能让我们清醒的诤友。只不过，我们在有得选的时候，是否可以选一种更从容舒服的方式去实现，毕竟，死神在六十岁的门槛那等我们，它笑容可掬，而我们不请自来，宾主各怀鬼胎，气氛足够恐怖。

多想和你一起旅游呀，要很多次，时间、金钱、身体、情绪，无牵无挂，山间的一株草，天上的一颗星，我们都能头碰头，驻足呆望，兴致勃勃。可是，能吗？幸福都在远处，不管我们如何跋涉，与她的距离，都是保持一样的。而就是这样的距离，才造就了世间这蓬勃的一切，你看，我要花我十年时间的一半给你写信。这拯救了我，让我从溽热窒息中挣出来，迎面吹着六七月的山风，平静，微笑，对生活不再推三阻四，嘀嘀咕咕。

今天在食堂，打好饭后，四面望去，不见你的身影，于是安心地吃起饭来，与一桌的同事瞎聊，一抬头，就看见你端着餐盘去送。你今天穿着黑色的T恤，白色紧身的七分裤，身姿曼妙轻盈，美得像沁了香奈儿coco香水的绸缎，可惜的是没看见你脚上穿了什么。当时好想也端着餐盘过去，但不知怎的，我还是吃着，聊着，不停地朝你的方向看，就是不起身。也许“小人物”都像我这样怯懦的吧。但好像也不是怯懦，你看，我只要站起来去你那就行了，有什么怕的呢？连尴尬都谈不上，但我就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好吧，虽然可惜，但我还是不愿意改。艾丽丝，你想，如果人都能做到“目光如炬”“雷厉风行”“大功告成”，那多可怕，这不就像满纸的形状色彩，琐琐碎碎，密不透风，让你疲惫不堪，一无所得吗。

还有很多想跟你说的，但还是讲讲那个女孩吧，否则的话，你会生厌的，觉得我在放烟幕弹来追求你，居心不良，卑鄙下流。

那个女孩，心想事成，高高兴兴地来实习了。而我在另外的部门，不能做她的师父，于是，我又拜托了一位朋友带她。她很勤奋，勤快，嘴巴又甜，深得各位同事的喜欢，这我是可以料想到的。她偶尔会来找我，聊她实习的种种，兴奋、惊喜，叽叽喳喳，完全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收到梦寐以求的礼物那副跑过来扑向你搂着你的脖子亲你的欢快——这谁不喜欢呢。

有时，恍惚中，我多希望她的实习能晚点结束，为什么呢？难道是她的年轻让我的心和皮肤润滑活泼起来？这是反自然的，我才不会那么蠢。但为什么呢？是帮了别人后的那种满足丰盈？鄙陋的我，也是知道人走茶凉才是生活常态的。到底为什么呢？孤独吗？艾丽丝，我给你写信，你认为我是无聊至极了吗？你还不了解我呀，但我有什么办法呢——我是一个看到一片云彩就幸福得要落泪的忙人，哪有时间孤独呀，虽然孤独是多么金贵的词。不过，如果真的让你知道我在给你写信，而老天又让你变得弱智，想了解我，那就不好玩了。

明天见，艾丽丝！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真是迫不及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