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男孩

老男孩

常建出门的时候，在想今年该去哪里做事。元宵节过完了，村子里大部分人都出去打工了。到底去外地，还是留在家里，这是这个问题。

常建的老婆，让他去买把菜刀，家里那把刀剁排骨的时候，缺了几个口子。她让常建买的时候在卖排骨的档口剁几块，可是常建心不在焉，老是考虑今年该怎么办的问题。以至于忘记了老婆交待啥了，排骨没剁成，家里的菜刀坏了。

冬天的天空总是灰色的，刮起的风打在脸上，如同针扎。太阳挂在天空，像酒杯里灯的倒影，发出微弱暗淡的光芒。常建把摩托车推出来，用脚蹬了几下，车子没启动着。看见前面的小河，他想把车子推河里去。

来到五金店里，老板娘在训一个小女孩，好像是她女儿。她女儿好像拥抱了别人，她咆哮着说，你一点脸都没有了，人家都会说你是有人养没人教的东西！你再拥抱别人，我打死你！

翻来覆去就这些话，小女孩低着头不敢说话。常建问菜刀多少钱，老板娘抹了把眼泪说，要什么样的？要中间那把。她把菜刀拿到柜台递给常建。拿手里掂量了一下，问多少钱。她回答，六十块。这么贵啊！常建觉得不就是一把刀嘛，没必要买那么贵的。老板娘一把夺过来说，嫌贵那你不买了。常建有种冲动，想一把火点了这家店。

常建耐着性子说，我买。给了六十块，老板娘把找回的四十块钱扔在柜台上，赶紧又训孩子去了。常建僵在半空的准备接钱的手，变成了一只拳头。左手抓了钱骑上摩托就走了。走之前还冲门店呸了一口。

2

吴大为开着天籁赶去幼儿园。车上坐着他父亲，母亲，还有妻子。他希望不是什么大事，如果对方父母要赔钱，那就再拿出点了。人家孩子没事就好。做什么事都要花钱，工程欠款又要不回来。吴大为真不想做了，每年都这样，过个年让人心力憔悴。他想再给李总打个电话问问，又觉得大过年的催债不好，但是明明说了，过年所有欠款都到位的，现在依然没到位。

正分神的时候，差点撞到一辆摩托车。那人骂了句，会不会开车，瞎啊！吴大为点了脚刹车，冲那人抱以歉意的微笑。

在幼儿园大门口等待的过程中，常建停好摩托车，看见差点撞到他的天籁也开了进来。他看见吴大为走下车，是一大老板的做派，车得二十多万吧。

吴大为也看见常建了，略带微笑，走过去说刚才不好意思啊。常建面无表情的回答，没事。常建已经原谅他了，之所以不笑脸相迎，是为了不让自己觉得有阿谀奉承的嫌疑。

3

老师把两个孩子领了出来。

吴大为的儿子把常建儿子的脸抓了下。

吴大为看了看脸上的抓痕，也没啥大不了。最多算蚊虫叮咬几下。小孩子打打闹闹也正常。但毕竟是儿子伤人了，赶紧让儿子道歉。自己也跟常建说，真的不好意思，真抱歉，小孩子打闹，希望这这样算了。

常建心里可不这么想。他总是觉得肚子里一肚子的气，憋闷。有种弱者穷人的思维，只有弱者才会觉得自己受欺负了，并且把所有的事，都归结到别人在欺负我。蚂蚁把狮子拌了一下，狮子绝不会认为蚂蚁在欺负人。

他说，道歉有毛用。

吴大为，心里略微不好受。毕竟自己年迈的父母，也在求对方的谅解，一个劲儿的陪不是。吴大为，自认为理亏，并想最好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不想一直为这种事情纠缠。他想快点回北京，那个工地要开工了，前期还有很多事要做。吴大为递出一颗烟，脸上堆着笑容“那这位兄弟，你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出钱也是可以的。”

常建虽然缺钱，但是一听到别人说拿钱了事。再次觉得，对方在侮辱自己。“你有几个钱就了不起是不！”

吴大为，突然觉得好像是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说“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我意思是看怎么把这事了了，孩子还得上课嘛”

常建见对方一直示弱，自己底气有点膨胀了。“要了事，可以啊！让你儿子站这里，我让我儿子打回来！”

吴大为，有点急了，“你看你这不是说气话嘛。小家伙们打打闹闹很正常的，也不记仇的。也不是故意的。”

常建说完就把儿子拉出来说“去！人家怎么打你的，你就怎么打回来！”他儿子被吓的一动也不敢动。

吴大为还是觉得常建在说气话，“算了，算了，打人不对，我们道歉嘛。你看你把小孩子都吓到了。”

“不要你管！”常建吼了一句，吼完他就觉得后悔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变本加厉了。他把儿子使劲往前一推，说“打啊！怎么像个傻子一样动都不敢动。”

吴大为一看这家伙好像要动真格了。有种给脸不要脸的感觉，顿时也来劲了。用手指着常建，收起那份生意上场面笑脸，“你打一个试试！动一下老子今天跟你没完！”

场面开始失控了。

常建一看打人的态度这么嚣张，也跟着火了起来。两人推搡着。围观群众都纷纷在劝退双方冷静。

吴大为手机响起来了。是三皮，一直在他手底下做事，在工地上打小工。“大为哥，在哪里呢，今年什么时候去北京啊，把我带上呀！”

大为正在火头上，再怎么克制，语气还是有点冲“在幼儿园。后天！我有点忙！”说完就挂了。

4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园长带着安保人员过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发生后，代课老师第一时间已经打电话反应家长发生了什么事情，并做出了解释与道歉。但是常建非得要求对方家长出面，必须当面解决这事。没想到在校外两家人已经冲突了。

园长解围说，“是我们老师看管学生不够严格，所以孩子们在玩耍的时候，发生了肢体碰撞。我们及时制止了，但是老师们并不是贴身跟随，所以事情还是发生了。希望常建家长理解下。”

“理解个屁，学生出事了，就是你们的事。我理解你们，谁理解我呀！孩子放你这上学，今天被打了，明天呢？还说不准明天会发生什么！鬼晓得你们从哪里找来的便宜老师，就知道天天玩手机，孩子都看不住！”

园长听了脸色都不对了，但是为人师表，努力克制着自己“请你不要这样说话，我们是正规办学，老师们都是获得从业资格证的，而且经验丰富……”

常建根本不想听园长唠叨，打断了她的话“你说你们学校想怎么办吧？要是今天不解决，你看我怎么做！”说完一脚踹在校园的铁门上，咣当一声。两位安保，马上上前制止，拦了下他并警告常建“你想怎么搞？这是学校，你不要瞎搞！”

常建被人推了下，很不爽，说“你们想怎么样？想打人是吧！”

安保把手放了下来说“我们不打人，只是如果你再这么冲动，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我们肯定回采取错失的。学校里还有其他学生。”

“怎么不客气啊！还不是想打人！我儿子在学习里被打了，难道你们还要打家长！”

“请你不要乱讲！”

“怎么！还不让我说话了是吧！”常建越来越激动了。

“你冷静点，不然我们客气了！”

“来打我啊！打啊！我站这让你们打。”这话让常建觉得很舒服，堵在心里的东西，被人打一顿，也许会好受多了。

“澎！”的一声常建脑袋上被挨了一砖头，重心不稳，往后退了一步，坐在了地上。常建只觉得眼前一黑，有点蒙。他觉得背上，肚子上，被人用脚在踢打，但是没力气还击与躲避。只是觉得脑袋晕晕的。等他缓过神来，那人早已经冲开人堆，消失不见了。

常建的脑袋也硬，也可能砖头质量不好。砖头破了，脑袋还没见血。他捂着脑袋，扶着铁门站了起来。他认为就是安保叫人打的，在他眼里那些做保安的都是街上的混混，肯定是学校让他们下的黑手！

常建用手指那个保安，“你给我等！”。然后转身就跑了。

园长把吴大为一家，还有两个孩子请进幼儿园，保安正准备锁门的时候，门被一脚踹开，“我草尼ma的！”拎着菜刀大吼的就是常建。

他一时气不过，转身就去摩托车上拿菜刀。踹开门，追着保安，举手就要砍。

吴大为只说句“卧槽！”然后就从玩命的用两手抓着拿刀的胳膊。校园里其他孩子被的哇哇乱叫。

不明真相的群众就七嘴八舌的传了。有人在幼儿园里拿刀砍小孩子。

常建被人夺了刀，按在地上等警察来。他觉得太委屈了，自己儿子被人打，自己还被学校找人打了，这简直太没王法了。

5

警察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冷静了不少。就在园长办公室里，挨个做笔录问话。

没有人员伤亡，学校也不想事情扩大，没有控告常建。常建也做出了悔过并真诚的道歉。警察调节后，各方和解了。学校还在调解协议之外，给出了医药赔偿。至于常建挨的那一砖头，常建也并不是特别想追究，根本不是耍横的人，根本横不起来，一时冲动罢了，更谈不上报仇。况且也没看清楚是谁。

吴大为太熟悉那个戴着头盔拿着板砖冲进去的人了。

三皮原名叫潘波。初中没上完，写字歪歪斜斜的。写名字的时候，那个三点水跟皮分的太开了。被大家读成三皮了。

三皮平时懒懒散散的，打打麻将瞎混，也该娶老婆的年纪了，才想着踏实做事，这几年跟着大为后面做事，才存了点钱。也只有大为会管下他，其他人都懒的跟三皮这样的人来往。

三皮放下电话，想想觉得不对劲。平时大为哥都是和和气气的，说话语气重都是少有的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于是他骑着摩托就出发了。在人堆了，看清了来龙去脉。便拎着砖头，行侠仗义去了。

我们觉得生活越来越累，累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所有的坎坷只能往心里装。我们不知道能装多少，更不敢懈怠。快要压垮的时候，说不定哪天就突然爆发了。其实我们的本性不是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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