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魅魍魉
图文 | 王學藝
尼采说一个人知道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生活。
“爸，给我舅家那桌敬酒你就不用过去了”。
孩子这话让老张有点不解，无论现状与你妈关系如何，这礼节老张还没考虑过要掉空。孩子婚庆酒，做父亲的不给老婆娘家人敬，于情于理老张说服不了自己。
“宁愿人负我，不愿我负人”。无教养之举老张历来干不出，为人处世除非别人绝情在先，这也是他被动和遭人忽略的弱点。
亲戚们又没什么开罪的地方，如果人家不搭理是他们的事儿，别人又不清楚家务事那些来龙去脉，不至于听一己之言就反目为仇吧？现今如此开明的社会，偏面看问题的人毕竟越来越少。
他一个人在屋里抽着闷烟，如此这般想着。
虽说老张与爱人分居多年，但他对这个婚姻还是抱着期望的。一旦遇到正确的外来力量介入，哪些也就是鸡毛蒜皮的事儿，不计前嫌，重修旧好是心底里的初衷。
至于过往那些爱恨情仇，用他自己的唉叹说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老张的婚姻是媒妁之言，婚前于对方的了解，哪怕是形象，在老张脑袋里都是个朦胧。婚后带她去了南方。那次几个人走在路上，一句话惹了人家不高兴，对方就拉着脸，吊着眼，怎么说话就不理。老张气愤不过，上去就推了人家一个趔趄。
接下来的举动大家就魂飞魄散，惊掉下巴了。人家一言不发，冲着路边的水泥电线杆直接撞头！
一群人傻脸，懵圈，看呆。
激进、疯狂、歇斯底里！
老张决心改变她，人总是有可塑性的。但从此老张的潘多拉魔盒也开启了。
生活中一言不合对方就板着脸，白着眼。老张一天不说话，对方就一天不吭气。老张十天不出声，人家就十天吊着脸。老张激进，对方就更声嘶力竭。老张敢喊打喊杀，人家就豁出生命为代价。
总之，凡事得按她的。否则，永远是临战状态。打破僵局的必须是老张，这让老张常常很苦恼，逼得他半夜睡觉都臆想杀掉她，在门前那片空地挖个坑掩埋算了。自己跑到新疆去，永远消失不再回来。
为此，老张的思想常游弋于崩溃的边缘。
更让他刻骨铭心的是，对方怀着孩子，大着肚子期间，生气时自己抡圆拳头往肚子上嘭嘭砸，吓得老张脸色苍白，扑通通跪地磕头求饶。
老张对他说话总是小心翼翼，三思而后言。否则，就意味着冷战开端，自己不妥协事件就会无限升级，直至扩张到她自杀为止。
那年，老张的父亲领着他兄弟的女朋友来了。平时她可能和兄弟有些芝麻绿豆的过节。人家就天天吊着个脸。这让老张很难堪，私底下开导的苦口婆心。那是俺亲爹，你这么个脸色让父亲看着心里什么滋味？
好话说尽人家只言不发，脸依然是那焦心的冷脸。怀着孩子打不得，骂不成。老张上班走时抓起自行车，狠狠摔在楼道里自我解气，父亲是默默无语两行泪。
每次生气，老张都央求对方，咱别打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异地他乡，打个架都没人拉拉，求求你，咱们好好过日子吧！
人家撂下狠话，看我怎么折磨你，并扬言把两个孩子弄死！
这成了老张的心病，一旦真这样他不寒而栗，不敢往下想。虎毒还不食子呀。一遇吵架，求饶的总是老张。为了这个家平安，一切都得忍。
孩子读书和自己发展都要提前布局。老张就带着她和孩子回到了自己的省会，想着这下离老家近了，再有个三长两短可以求救她娘家人。
可老张错了，他不但领教了什么叫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而且，还深切体会了什么叫靠山山倒，靠墙墙跑。
孩子一天天长大，为了不给他们的成长造成心理阴影，他在孩子上学走后才敢出口气儿，讲讲理儿。
老张怯气的是她动不动就兜包袱走人，这招整治他灵验有效，老张总是哭着爹喊着爷，抱住人家的腿，堵住家里的门，他清楚她一耍家就乱套了。更严重的是动不动就跳楼自杀，对家里东西疯狂毁灭，也常让老张逼近崩溃边缘。
实在忍不住的老张就打电话求救她哥，那头回复干脆利落：“不管”！
家里那台显像管电视机，不是老张拦的快就灰飞烟灭了，荧屏至今还有两个铁锤深痕，那疯狂挥舞让老张至今想起还心有余悸。
作为爷们儿，老张也是有脾气的。有次吵到激烈，动了手，人家拼死反扑。一个大爷们儿打不过还是骂不过？他摁住对方双手迫使其动弹不得，人家就把老张手腕抓的血肉模糊，胳膊被咬得落下伤疤。随后，操起菜刀就砍向自己头顶，头皮开瓢一寸多长的口子，鲜血喷涌而出，惊得老张按住她的头，拉起就往医院跑。
人家不但拿手冷战自杀，还会砸老张的场子。
那年，老张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晚上下班邀她一起出去吃饭，老张就打电话让她骑电动车过去，回家时可以一起走。那个方向是她知道的老张舅家附近，老张跑了很远等着接她。哪知来回折腾近一个小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会合。
见面老张就恬着脸充满歉意，笑着说：“走吧！”。
“恁妈×，你还笑我？“此刻的她坐车上满脸怒气，横眉冷目。老张好说歹说，连推带拉，到饭店门口还声言不去。
好不容易把她弄进上饭桌，朋友两口赶紧倒酒夹菜让吃让喝。人家摆着一副面无表情的脸不言不语，一次次对着老张要电动车钥匙回家。这场面僵持到第三次，老张把钥匙递给了她，人家拿起钥匙，旁若无人，起身开路。
三个尴尬的人是张飞穿针眼——大眼瞪了小眼。
半夜三更回家十几里路，老张也没打个车的心情。茫然一片，步履沉重，他清楚，一场潜伏的厮杀在等着他。
凝重，无奈、绝望包围着他。
第二天打电话就把她两个嫂子叫来，多年压抑让老张泪如雨下，如泣如诉，嫂子们是一言不发。
单位同事都说老张一副苦瓜脸，他们哪知老张生活沉重、犹豫、徘徊的重压。所有人更不清楚为规避家暴升级，寒冬腊月坐在街头瑟瑟发抖，自己抱着头，捧着脸仰天大哭。他睡过火车站售票厅，夜半悄悄回家盖个小垫子躺沙发。后来落下半边头偶尔咯吱吱疼的毛病。
老张怎么死活，人家是不闻不问，自己性子想怎么耍就怎么耍。
日子就这样悄无声息流逝着，几家欢喜几家愁，各自的苦楚冷暖自知。
孩子毕业了，对方性子依然唯我独尊。在又一次狂舞铁锤，当着全家人面打砸毁灭中，老张起身离家再也没回来。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老板和老张家有点沾亲带故。他有机会住单位，睡地板、办公室、会议桌，后来亲戚给他买了床。吃饭东一顿，西一餐，自己缝被子曾被钢针几次穿透大拇指。
三年里，老张逢年过节都往家拿钱送东西，可人家却不理不问，一句让回家的话也不见。
老张说在她的人生字典里，没有妥协二字，当代刘胡兰非它莫属。也终于明白了改变一个人难于上青天。
这期间人家催促的不是让老张回家，而是让孩子捎信儿离婚！
老张想离就离吧，低质量的凑合不如高质量的独处。人家又让孩子传话，房子有她一半。老张笑了，直接在离婚协议上写自己那一半都属于孩子。
拿回家她一看，说自己那一半也不要了，也是孩子的。老张真不想搭理这横竖丝不懂，狗屁不通的人，和这样的人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呢？
又一年去了，老张正在出差，一个自称法院的电话打来，说你老婆把你告了，立马回来法庭伺候！
老张吓一跳。这辈子压根没想过给法院打打交道，后据说她掏几千块钱请了律师，律师冒充法院工作人员嘿唬老张。他慌忙请教司法界熟人，人家说你不搭理谁也不能把你怎样。
这反促使他横下一条心，坚决不离！你嚣张胡闹台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孩子大了，老张不怕了，天下不是你说了算，让你领教一下社会无奈不是坏事儿。再说，孩子以后要成家，你这性子不改，这家两代人就葬送你手里了，深远影响三到五代。
当然，老张也是给这个婚姻留下重修旧好的机会。
孩子大喜日，她哥来了，在孩子新房看见老张，漠视而过。但老张还是撵着拿烟敬上，他不生气也不计较。
让老张没想到的是她们所有的姐妹嫂子，姐妹夫及外地来的舅母，全都对老张仰着高傲的头颅，一脸的舍我其谁，好似看见了仇人！
但老张还是给他们去敬了酒，因为他那个外地来的舅还是笑脸相对。不过，第二天这个舅的一句话让老张心凉了半截儿。
本来老张一直向孩子要这个舅的电话，晚上请这位长辈吃个饭，把自己与他外甥女的情况促膝长谈，都是经历过沧海桑田的男人，容易相互沟通理解。寻求借血脉亲人之力，冰释前嫌。试图改变她的一些个性认知，可孩子迟迟没发。
次日，在老张再三催促下，孩子才把号码给他。电话里谈的还算愉快。人家舅中间说了一句话：“你们就这样算了吧”！
通话结束，孩子就发来了消息，不要打这个电话了，他们都反对，没意思。
老张终于明白，这些亲戚出发点就没有善意修好他们的婚姻，而是背道而驰，同仇敌忾去给他们的家人争气。
老张直觉亲戚们认为他在外有了女人。就像老张堂哥臆想的类似，这个社会婚姻出了问题，局外人第一想就是男的这个事儿。老张告诉堂哥，如果自己外边有了，她提出离婚是求之不得，而非被逼到法院还执意不肯。
原先堂哥也是这么想老张的，他很生气，曾当面指责堂弟做人不地道。
当他明白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反说这些亲戚真他娘傻×，你们不去理性了解情况，还贸然伸出阻断的黑手。有这么好调和的机会，不是趾高气扬不搭理，应是闲下来拉住你说说明白。
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
人家撮合还来不及，当给你们打求救电话的时候，你们竟断然拒绝。让你们来调和的时候，你们反觉亲人受了委屈，漠然不语，今天的局面绝对不是你们想要的。但你们却假装的满不在乎，用最致命方法去搅浑水。请问有谁又为这姻缘修复做出过丁点儿努力，你们有什么权利做拆散的行为举止？
你们以为很聪明，出动了强大的阵容，左右了孩子。甚至是你们的恩准才让他爹参加了婚礼。殊不知，儿子时刻和咱保持密切着联系，你们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人。
进别人家门还轻视主人，这个家姓不会随你们。我们可以说让你们滚，而你们恐怕没这权利。看似个个强大得充满斗志。其实，你们才是最可怜，也是最可悲的争气者。
经历了这场事儿，反倒让老张心里释然了许多。
释怀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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