荠菜是一种野菜,一种我最爱吃的野菜。好多人都吃过荠菜,也喜欢吃荠菜,可很少有人知道,荠菜不光在初春生长,秋天也是荠菜钟爱的季节,说起来,这还是母亲教给我的生活常识。因为母亲和我都特别喜欢吃荠菜,所以每年的春秋两季,挖荠菜就成了母亲雷打不动的必修课。
小时候经常跟着母亲一起挖荠菜,荠菜是一种生命力极其顽强的野草,从来没有人去特意播种,也没有人为它施肥除虫,却总在第一场春雨之后,就在田间地垄、河边池畔的野地里密密地冒出了头,短短几天时间,就给刚刚解冻的大地覆盖了一层新绿,一眼望去,一派令人喜悦的勃勃生机。母亲常笑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小时候我确实很少干农活,也确实分不清好多蔬菜和野菜,但是荠菜的长相太过独特,我向来不会认错。刚发芽的荠菜叶片嫩绿,边缘有很多锯齿,所有的叶片都紧贴地面,仿佛从小就缺乏安全感,等到叶片逐渐变得肥厚,伸出了细长的花茎,又长出了娇小的白花和心形种荚,整株荠菜可以长到二十厘米高,叶片也都骄傲地舒展开来,惬意地享受春风的吹拂。长出花茎的荠菜就老了,不能吃了,一定要趁新鲜赶早挖,挖荠菜的工具也很简单,一把小锄头、一个大塑料兜就足够,如果有一把花匠用的小铲子就更趁手了,在选中的荠菜根部锄一铲刀,顺势把荠菜连根托起,右手轻轻地捏住荠菜叶儿抖一抖,整棵荠菜就被完美地请出了泥土。荠菜分布密度很高,一会儿功夫就能挖到一大兜儿,不过这活儿并不轻松,得一直半蹲着用劲儿,初春的微风乍暖还寒,挖完荠菜才发现居然出了一身汗。
和春天相比,秋天挖荠菜又是另一番景象。秋天陪母亲挖荠菜,记忆里只有一次,那是参加工作以后的某年,在母亲住的小区后面公园里,那也是我第一次从母亲口中得知,秋天还有一茬新鲜荠菜。我原以为秋荠菜是春荠菜的下一代,听母亲科普后,才知道他们其实是同年的兄弟姐妹,前一年老荠菜散落的种子,赶上新一年的春雨,就率先破土而出了,那些没能赶上的,就搭乘了秋天的末班车。十月中旬以后,正是秋荠菜生长的旺季,这一茬荠菜可以一直挖到十一月底,和春荠菜相比,秋荠菜的生长期格外地长。我问母亲,母亲也说不出确切的原因,我想大概是因为春天温暖,秋天阴冷吧,而且也正因为如此,春天的荠菜鲜嫩碧绿,但是体型都不是很大,秋天的荠菜深绿发紫,略显老态,但是体型健硕,叶片也更加肥厚饱满。没有我陪伴的日子里,母亲习惯了一个人独居,早年因为家中的变故,母亲也退居了二线,学校领导格外关照,只给母亲安排一些最轻松的后勤工作。平日里除了做好本职工作,和老师们聊聊天,伴着窗边的阳光看看书写写字,侍弄校园里的几垄花草、蔬菜就成了母亲最大的爱好。乡镇中学的校园很是空旷,母亲和几位后勤老师一起开辟了一处空地,种起了白菜、地瓜、萝卜,既可以观赏,又可以丰富学校的餐桌。和这些蔬菜一起蓬勃生长的,还有一蓬一蓬的荠菜,这些荠菜八成蹭了菜地里的底肥,长得格外茁壮。如今每年春秋两季,母亲和老师们都能在校园里收获大包大包的鲜荠菜,自家吃不完,还可以送给同事亲友,前几天看到母亲发的QQ动态,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校长,也收到了母亲朴实的馈赠,高兴得合不拢嘴呢。
新鲜荠菜带回家,先在清水中清洗浸泡,把泥土彻底洗净,把黄叶儿摘掉,荠菜根一定要保留,因为荠菜根吃起来特别香,越嚼越有滋味。春荠菜本就鲜嫩,浸泡后效果还不甚明显;秋荠菜有些委顿,浸泡之后吸饱了水,越发肥嫩水灵。如果一顿吃不了,还可以在开水里汆一下,滤干水分后用保鲜袋装好放进冰箱,可以留到过年再吃。荠菜的吃法有很多种,我家独爱荠菜水饺。泡好的鲜荠菜沥干水分,切碎后和五花肉丁和在一起,在剁墩上剁匀成馅儿,加上葱末、姜末、酱油、盐等调料,就是荠菜水饺最核心的原材料。包饺子的过程不必细述,待到热气腾腾的荠菜水饺端上桌,配上滴了香油的老陈醋,我早就馋涎欲滴迫不及待了。荠菜本就是野菜,天然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泥土香气,和五花肉搭配相得益彰,荠菜不再寡淡,五花肉也不显油腻,而且荠菜叶和根茎中有着丰富的植物纤维,嚼起来有一种丝丝连连的韧劲儿,口感更加丰富。高中三年,学业压力大,生活又很清苦,食堂的饭菜油水不足,也没有多余的零花钱打牙祭,母亲心疼我,就时常骑着自行车走二十多里路,就为了给我送一盒她亲手做的炸鲅鱼、酥肉或荠菜水饺,让我解解馋。有一次,我刚把母亲送来的荠菜水饺放到宿舍的桌子上,准备拿开水烫几个吃,就被一位同宿舍的兄弟看了个正着,非要抢一个尝尝,我不情不愿地给了他一个,正在后悔呢,没想到他咬了一口就吐了出来,还把剩下的大半个扔进了垃圾筐,说“这是啥馅儿啊,一股土腥子气”。我心里那个生气啊,又是懊恼又是心疼,这么好吃的水饺,还是我妈妈亲手包的亲自送来的,不懂欣赏也就罢了,还让你这么糟践了!这么一件小事儿,我到现在还耿耿于怀,看来我也的确是一个善于记仇的人了吧。
李虎,2019年3月14日于济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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