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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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参加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十期 野百合也有春天（4）保安

“老板”姓宋，五十多岁，既不开发房地产，也不经营烟酒百货，他是我们小区的保安。

老宋不像别的同事，值班时与熟悉的业主打个招呼，唠两句家常。老宋不这样，往门口一站，脸板得像说单口相声的方清平。如果不是向外来人员登记问询，还以为他是一个安装的电子警察，所以居民们背后不叫他老宋，叫他“老板”。

老宋被称作“老板”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工作中太死板。比如外来人员造访，其他人值班只是象征性问询一下就放行了。轮着老宋值班，只要是瞅着眼生的，一定拦住登记，不说出具体的楼号门牌号、不向业主电话确认、不留下来访者姓名住址电话决不放行，让人很心烦。

心烦归心烦，但老宋是按规章制度执行，业主们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转眼六七年过去了，保安换了一茬又一茬，唯一留下来的熟面孔，只剩下老宋这张板着的脸。有人说老宋的背景不简单，不然都换了，为什么单单留下他一人？老宋最近又荣升为保安队队长，更加印证了居民们的猜测，老宋是物业经理的亲属，确凿无疑。

只要小区干净卫生，个人财产人身安全不受侵犯，谁当保安队长还真不是小区居民所关心的事。

人们所关心的，是新冠疫情的肆意横行。一夜之间，我吹过你吹过的风都算密接；我走过你走过的路都算次密接；转角不一定遇到爱情，但可能会遇到疫情。这些话虽然过于夸张，但却真实的反映了当时人们惧怕的心情。

新冠疫情突然造访，保安队长老宋的脸更是板得如铁板一块。

小区原有东门西门两个出入口，疫情初期只留西门一个出口，除工作人员外，每户每天一人凭"两证一扫一测"出入。小区人车分流，地下车库三个出入口也只留一个北入口供车辆进出。

下班时接到爱人的电话，有个快递让我顺便捎回家。菜鸟驿站离车库北入口不远，天下着雨，来到菜鸟驿站门口，见有七八个人打着伞在那儿哆哆嗦嗦排队。我赶紧升起车窗，冷风还是满满地灌了一脖子。

等找到了车位轮到我取件已是二十分钟以后。提供了取件码、手机号，快递小哥熟练地递给我一份快件让我签收，紧接着招呼别的顾客。

我拿起就走，虽然低头哈腰、顾头不顾腚地与前面取件的大姐共用了一把伞，但二十分钟的等待依然冻得我浑身冰凉。

赶紧回家暖和暖和，昨天刚通了暖。不是我不抗冻，而是这场雨下得不按套路，天气预报明明是阴天。

进车库，按流程测体温做登记，入位停好了车，拿出快递锁车的时候才发现是两份快递。同样的灰色塑料袋包装，同样的轻薄柔软，不用猜，准是衣服无疑。可能天气潮湿的原因，两个袋子粘连在一起。

原以为都是爱人的快递，分开才发现另一个是别人的名字。大冷的天，买夏天的衣服，我能说什么！反正说了也是白说！偏偏还有凑热闹的人！偏偏肚子已开始咕咕叫！唉，还得跑一趟。

车上没带雨具，送回去要先回家拿伞，然后横穿小区去西门，再到菜鸟驿站，大约一公里半的路程，不包括返程。我有个毛病，到饭点就饿，不吃胃就难受。这一去一回，少说也得半个小时。

再说回家拿伞，爱人一定会说出全国老婆统一说得一句话：真有本事，取个快递都能出错 ，你那脑子里是不是灌雨水了？

冻得牙齿打颤胃难受不说，还落一身埋怨，作为一名大老爷们这事我才不乐意做。"脑子里灵光一闪，快递上有电话呀，一看地址还是一个小区的，打个电话让收件人下车库找我，岂不两全其美！

转头一想，如果把快递私自解决了，快递小哥那儿没有签收啊，没签收人家也交不了差呀。人家越是忙我就别添乱了，还是送回去才对。

其实将快递送回还有一条超近的路，就是从车库入口直接去驿站，大约二百米。之所以没有选择这条路，是因为今天车库值班的是老宋。老宋是出了名的认真，平时车库出入口只准车辆通行，不准行人通过，何况是疫情期间。

三公里，忍饥挨饿落埋怨与二百米抄近路相比，觉得还是与老宋见个面合算，虽然打心底不想见那张“老板”脸。

与老宋正面交锋我准备了两套方案。果不其然，一照面就说此出口只允许车辆通行，并且一天一次的机会我已使用完毕。

我胸有成竹，掏出单位发的通行证，告诉他我是工作人员。老宋的话斩钉截铁，工作人员想出去也得走西门。一看第一方案行不通，第二方案急忙跟进。我掏出名牌香烟拆开递上一根，老宋往后一退，与我拉开了近两米的距离，手摆得像荷叶，指着口罩说：“谢谢，不抽。”把我整了个大红脸。

看老宋油盐不进，我只好实话实说，是因为多拿了一份快递，怕快递小哥着急，想抄个近道送回去，看能不能通融通融。老宋盯着我眼珠一动不动，我想他是在对我的话做真伪鉴定。

我肚子饿得咕咕叫，一着急话就没了停顿：“我有疫情期间单位出具的证明进车库的时候你刚登记过的同时也测了体温不会骗你的。”

没想到老宋的语速也不慢：“我见过有丢快递的调了监控录像做证据都不承认的你这样的人少见。”

我说：“别扯远了我饿了该回家吃饭了不吃饭胃病就会犯能不能行行好破回例让我过去吧。”

一说吃饭老宋比我还急：“你这样过去肯定是不行的没看到吗天正下着雨呢如果想过去的话一定要打伞。”

老宋说着打着手势让一辆进车库的车停下让我先出来，又把他的伞递给我让我快去快回。

我走向驿站的时候忽然觉得老宋“老板”的这个称谓其实名不符实。老宋会笑，递给我伞的时候就笑了，笑得可灿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