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太阳离自己特别近这种感觉,真的不是一天半天了。
自打那“龙儿”绿皮火车把十七岁的我拉到了一个叫陆军学院的大院儿,穿上那身儿又肥又大的草绿色军装以后,之前又小又远的太阳,仿佛被一下子从天上拉了过来,忽然觉得又大又近了。
你越不喜欢它,它偏偏就停在你的头上一动不动。而且还像小孩儿一样“跟脚”,你走到哪里,它跟到哪里。
辽南地区的土地本身因铁含量比就高,裸露的沙土地面就显出淡淡的红颜色,再被那又近又大的太阳一烤,那个颜色简直与被火烧红了的炉圈子一个颜色,在操场上站立时间过长,隔着胶鞋都烫脚掌。
其实,经验丰富的射手倒不怕太阳晒,因为排除“虚光”必须得是手拿把掐的本事。对瞄准影响最大的却是地面被太阳暴晒过后,升腾而起的没有任何规律可循的热气。它直接刺激到射手的眼睛,排除它的影响会增加瞄准时间,使眼产生视觉疲劳,大大增加了瞄准的难度。
人家蒋国权说的一点儿毛病没有,大大的太阳底下,对射手来说,不受影响那是不可能的。何况我们已经在没有任何遮挡的太阳地儿上,足足烤了已经两三个小时了。
听到我的小喇叭一长一段的信号后,王亚平从靶壕跳了出来,扛着刚刚蒋国权打过的那个靶子,扑腾扑腾地踩着热气跑了过来。
“不出意外,这次环数不一定高,但命中的弹数不会比你少。”
“我就知道你小子在故弄玄虚,你也学会先给自己铺好下台儿的台阶了?”
“对了,我还忘了问你,你在陆军学院时,教你冲锋枪的射击教员是不是那个老高啊?”
“这你都知道啊连长!教我们学员队冲锋枪的射击教员就是俺老乡老高。俺们还是一个村的呢。”
“得、得、得,我就是这么一说,愿意套老乡,你跟他回你们村再套去。我是忽然发现你给自己下台阶的套路,跟一个人很像。敢情,你是得到老高的真传了。真特么是跟啥人儿,学啥人儿,啥师傳带啥徒弟呀。”
“连长,别忘了你也是老高教出来的呀,论传承,您还是我师兄呢。”
“也是啊!怪不得咱俩咋都一根筋地天天总跟这冲锋枪较劲呢哈。”
果然,蒋国权这组点射比我打的好得太多了。三十发子弹,命中二十九发,只跑靶了一发。
“这发弹,是从这里跑掉的。”
王亚平用手指了指靶纸下边沿,“胸环靶”那三个字的下白边露出的半拉弹孔。那种极度的认真的样子,让我对这个入伍不到一年,总是喜欢光脚丫子走路的,从四川大山深处走出来的兵刮目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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