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某天下班回家，我撒着娇问男朋友：“我可以辞职吗？”
一年前，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因为被某个变态女魔头上司骂哭，我也曾经问过同样的问题。彼时，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我的脸，温柔地说：“不开心就辞职吧，我养你。不过以我现在的能力，只能委屈你先跟我过下苦日子哦~”
他说这话的时候十分真诚。尽管捧的是我并不美丽的脸，却依旧像捧着某件易碎的宝物。
我破涕为笑，舍不得他加班挣钱养我，第二天又以饱满的精神面貌参与到了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中。
这一次，他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晚饭，一边含混不清地回答道：“不要作，写什么鬼的文章，你还真以为你能成为作家啊？安心做你现在的工作吧。”
这一次，他说这话的时候，头都没有抬，专心致志地在那碗辣椒炒肉里面找着肉。尽管如此，我还是从他的口气中，听出了对于我的文章、甚至我写作这件事的嫌弃。
有人说：“人这一辈子，爱容易遇见，性更容易遇见，难遇见的，是理解。”
我认真地想了想，是哦，我们在一起的这一年里，似乎始终都没有真正理解过彼此。
这种想法一旦萌生，就势必无法再继续伪装下去，相信他也感受到了。没过多久，我们分手了。
临走时，他说：“我没有错，是你太作了。”
我听到时，错愕了一秒。没有想到一段感情的付出，最后竟然得到一句这样的评价，猛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击。最终，我冲他笑了笑，以那种胜利者的姿态微笑。那个笑容仿佛在对他说：“你懂个屁！”
2
我也是真的想辞职。想辞职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钱太少或者老板是咪蒙。相反的，我一毕业过了试用期，就拿到了近20k的月薪；一直以来跟的老板，虽然嘴贱，可一直对我多有提携，才能让我这几年快速成长。
可是，我依旧打算辞职。辞职的原因，也的确如我前男友所说的，是打算专心地写作。
我一直想专职写作，但因为经济的压力，我从来没有下定过决心。直到最近，自己慢慢有了大几十万的存款，写的文章也渐渐被“一个”、“简书”等app推头条，每月有不多但还算稳定的稿酬，辞职的想法才越来越迫切。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真的很讨厌挤在公交车里，而公交车堵在北京城里的感觉。
每天在公交车上，看着车厢里一张张麻木的脸，我总觉得生命就在这虚无中流逝了。
怎么样形容我看到的时间流逝呢？就像看到皱纹如藤蔓般地长满我整张脸，看到老年斑如油漆似的一点一点洒在我的皮肤上，看到我的阳气一点点地被某个趴在我身上的男鬼吸干，恩，必须是男鬼。
3
同样，这种想法一旦萌生出来，也无法再继续忍受下去。没多久，我真的辞职了。
辞职以后，我每天准时起床，吃早餐。写两个小时，吃午饭。下午看书或者写作，再吃完饭，散步，洗澡，睡觉。
一周下来，我无比感恩造物主。是的，我终于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
直到爸爸的电话打过来。
我妈为了给我买房，挪用公款去放贷，结果别人卷着款子逃了。
妈妈是县城一个科级单位的一把手，这么多年我家并没有因此而过得自在。她一直都不是贪欲很强的人，现在晚节不保，完全是因为心疼我在北京没有房子，扎不了根。
想到这里，我竟然突然不慌张了。我镇静地安慰完我爸，然后火速地把我所有的存款，都转进了我妈的银行账户。
第二天，我脸都没洗，就跑去了银行，用信消无抵押贷了20万，也转给了我妈。
从银行出来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人生无比讽刺。一周前，我还在为我摆脱了一个渣男，辞去了一份并不热爱的工作而沾沾自喜。不过短短的几天过去，我恨不得在北京的大街上狠狠地抽自己几个耳巴子。
前男友说的真对，我现在这样，全部都是因为我作。
为什么我妈挪用公款的问题没有早一个月被发现？那我一定不辞职了……
去你的作家梦！
4
要命的，还有我这份新工作——全职作家。理想中，当我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写作中，应该是文思泉涌、倚马千言。可现实是，我为了能够架构出一个完整的故事、一个想写的人物而日思夜想、殚精竭虑，可哪怕一个场景、一段对话，都好像约好了似的，手拉着手离我而去……
辞职的第一个月，我只是靠着给某个小杂志的一篇小鸡汤文，拿了800块钱的稿费。
第二个月，2410元。
而我的账单上，到第三个月的8号，应还贷款合计，60003元整。
银行疯了一样的给我打电话，甚至打到了我原单位。以前的同事接到电话，发现是银行催我还贷款的，纷纷议论我如何脑子进了水，以至于现在被追债。
疯了一样给我打电话的，还有我妈。她一边哭一边问我需不需要钱，她可以去跟别人借……欲言又止的犹豫与话语中的自责，扎得我也好疼。
5
某天晚上，我在马路上看着来往的车辆，突然开始认真思考：人生究竟是为了什么啊？没房没车，没有工作，没有钱。自视甚高的才华其实是顾影自怜，更没人爱。我每天自己睡去自己醒来，好像就算死了，也要等到尸臭充满了整个屋子，无处可逃，挤出楼道了，才会被人发现……
那一刻，我近乎恶作剧地想：要不现在冲到街上去吧？即使是死了，也许还能上个新闻。
也就是那一刻，李垚走过来，跟我打招呼，说：“是你啊？”
路灯正好打在他脸上，他眼中带笑，眼波流动，明眸皓齿得让我几乎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明晃晃的笑容。
6
“你记得我吗？”
“……”
“那天你来银行，是我帮你做的信消的贷款。”
“哦~”我想了起来。那天办完贷款，我俩还相互加了微信。幸亏他做前台的不知道后台催账的事，不然现在他会立刻把我捆回银行。
“你知道吗？那天给你办贷款的时候，我的笔掉了。”他继续说着，言语中依旧带着笑意。
“额……好像是哦？”
“我弯腰去捡笔，发现你穿了双夹板过来。”
是啊，岂止穿了双夹板，我还没有梳头没有洗脸更没有化妆，顶着满脸痘痘就出了门……
“每个来做信消的人，都很怕给银行留下坏印象啊。所以即使平时随便的人，也穿戴得十分整洁。可是你却穿了双夹板，太有意思了。所以我偷偷加了你的微信。”
“难道不是每个客户你都加微信？”
“不是！”他有点假装生气的吼道：“我只加了你！”
“然后，我发现我的观察是对的，你真的很有趣，你的故事。《成云和映雪的爱情故事》，让我觉得特别似曾相识，就像我爸爸妈妈的故事；还有《吉祥馄饨》，你知道吗，我在南京念的大学，以前学校门口就有家吉祥馄饨，我们经常去吃。”
我终于卸下防备，接受了这份善意……猛然发现我的人生还没有丧到底，我也还没有一文不名，至少，在深夜寒风中的北京，还有人对我笑。
7
回到家，看到李垚发过来的微信。
“当我女朋友吧。”
“因为一双夹板？”
“不，是因为有趣。你知道，人生苦短，有趣，多么重要。”
8
人总是很有意思。当你闪着光芒，所有人都会靠近你、拥抱你、也会爱你。
可是当你跌入低谷，向他们絮絮叨叨甚至依靠他们，他们却开始疏远你，生怕自己的生活也因此偏离。
所以，我答应了李垚。就当我在攀附片刻的温暖吧。
也许李垚有一天也会离我而去，也许我俩会一起走很久，吵架，然后白头到老。不管怎么样，我都感激。我很感激李垚告诉我，即使在我被人生迎头痛击到毫无招架之力的时候，依旧有人爱我，而且，我值得被爱。
也许终有一天，我也会忘记李垚，但那个暗夜里的笑容，至死，不敢忘。
9
嗯，我新找了一份工作，和李垚这个新男朋友。
加油！只要今天不死，明天就还要上班，还能去爱。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