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那年夏天的流星雨
于蓝的大哥于京任在市场六街十八号,铺面很大,店里雇了两个小姑娘卖货。自从大嫂托关系进了红领服装公司上班,大哥自己管着铺面,欠缺可靠的帮手。有于蓝给他掌管铺面,收账,对账。大哥十分放心,去了南方进货,一走就是二十多天。八月底,快要开学,于蓝还有两天要去单位报道,于京任才匆匆从广州进回秋装。于蓝跟哥哥交割清楚帐目,收拾东西回家。
临走前,大哥拿出一样东西,送给于蓝,犒劳她这些日子的辛苦。于蓝拆开包装一看,是满大街正流行的BP机,很多男人腰里别着这样一个宝贝,走起路来腰杆都挺得笔直。于蓝赶快收下,小心翼翼放进自己包里。大哥笑话她,“拿的这么痛快,看样子找好下家了吧?”
于蓝白瞪他,“这你管不着。我这么给你卖力气,这是我该得的!”
回家第二天,日头已高,于蓝在水龙头下哗哗的洗衣服。小算子从外面跑进来,扯着于蓝衣襟喊,“乎乎,乎乎。”
于蓝没听明白,一看他两手黑乎乎的,拉着他的手去水龙头下面洗白白,一边洗一边逗他,给他唱粤语儿歌:洗白白,洗白白,倒开盆水啰,快洗白白,倒开盆水啰,快洗白白,乖猪咪乱郁咋......
小算子手心痒,又觉得叽里咕噜的儿歌好听,咯咯笑。乔力推开门,伸个脑袋进来,看见姑侄两个正蹲在院子水龙头下玩水,“我可以进来吗?”
于蓝惊喜,“咦,你怎么来了?”
乔力跟她挨近,咬耳朵,“来蹭饭吃!”语气很是洋洋得意。
蹭饭?于蓝没反应过来。小算子噗哒噗哒跑过来,熟门熟路的叫乔力,“乎乎,乎乎!”
原来他刚才喊“乎乎”,是叫乔力。
“他,怎么认识你?”于蓝看看小算子,再看看乔力。
乔力跟小算子顶顶牛,“我们是老相识了,是不是?”
于蓝妈推开院门,于蓝爸挑着担子进来了。他们去菜园种白菜刚回来。于蓝妈让乔力进屋,吩咐于蓝去烧水,于爸去找好茶。于蓝满腹狐疑,老妈突然转性了?去即墨之前还反复念叨乔力这不好那不好,这些日子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怪哉!
房间里只剩乔力自己,于蓝妈瞪眼咋舌对乔力偷偷提醒,“有点数啊,别以为跟我们混熟了,就答应你们俩交往了。”
“瞧不起人,我是那种人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乔力满脸严肃。
于蓝妈嫣然一笑,“这还差不多。今天,在这里吃饭,我包韭菜馅的饺子。秋韭现在可香了呢......”
还没说完,于蓝提着热水壶进来,看见两个人竟然有说有笑,吃惊的闭不上嘴。
于蓝妈忙着张罗韭菜馅饺子去了,于蓝悄声问乔力,“我妈我爸怎么跟你这么熟起来了,你使了什么迷魂药?”
“本人魅力如滔滔龙华河,绵绵不绝,势不可挡!”乔力自我膨胀,自吹自擂。于蓝噘噘嘴,表示不服气。
于蓝爸在窗外对乔力招手,乔力出去了。于蓝爸补自行车内胎,乔力打下手。
于蓝又一次吃惊了。
原来上次赶鸡,于蓝妈一句“可以经常来串门”,无异于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里那句“芝麻开门”,打开了于家庄两扇经常对乔力紧闭的大门。乔力隔三差五到于蓝家溜达,有时候说会儿话逗逗小算子,有时候被留下吃顿便饭也毫不客气就吃了,有时候碰上于爸于妈要干什么家里地里的活,乔力也跟着搭把手,尽管撒种会撒得到处都是,刨地被于蓝爸批评是没吃饱饭,推车子龇牙咧嘴像喝醉了酒歪歪扭扭,谁见了谁想笑。
一来二去,于蓝爸妈倒是对这个说话不太多的小子,看出些不一样来。他很内秀,幽默,举动排场,像个有出息的样子。蓝子看好的这个年轻人的确不错,可惜就是家庭太孬。两口子嘴上不说,私下里暗暗觉得可惜,对乔力也就同情多过嫌弃了。
乔力在于家如鱼得水的时候,乔林在乔家掀起了涛天巨浪。东村那个姓邢的姑娘怀孕了,人家父母找上门来,协商要求马上给两人成婚,越快越好。房子的问题暂时可以不考虑,但是彩礼,婚礼,数量,规程,一样不可少。对找上门来的亲家,乔父乔母只有点头答应的份儿。
全家聚在一起商量出钱办婚礼。哥哥大嫂坚持只肯出他们当初结婚时花的彩礼钱八百八十块,那是七八年以前的彩礼标准,七八年后已经涨到二千块,家里把所有钱凑到一起勉强可以凑足彩礼钱。结婚的花费只好再慢慢凑齐。二哥乔林肚子里有气憋不住,嘟囔乔岩故意这时候整事,是自私鬼,只想自己的小日子。
乔林跳起脚跟乔岩吼叫,骂乔岩打不着鹿不让鹿吃草,自己找不到对象,也不让别人结婚。
嘴劲不够利索的乔岩脸涨得通红,胸口一起一伏,扑上去跟乔林厮打起来。乔力和大哥两个人一人拉住一个,才勉强把两人拉开。
第二天人人都绷着脸,家里陷入低气压。
乔力骑二哥的自行车去即墨实验一小报道。车子上绑着铺盖卷儿洗漱用具,几件简单的衣服。走出家门,对拉着脸站在门口送行的二哥三哥,丢下一句,“以后每月发工资我回来,不发工资我不回来!”
回家就是一地鸡毛蒜皮,不如不回的好。
乔力比于蓝早走一天,经过于家庄,本想去于蓝家告个别,因为心情不好,索性一溜烟骑过去了。
上午八点半,乔力推车进了实验一小。张望了一下,没看见校园里有人影。只听见西一栋教学楼上传来童声二声部合唱的声音,像是在排练。乔力在树下阴凉处支好车子,支起耳朵谛听。有人在大声发出要求,“要用腹部呼吸,发音丰满,音色要扎实些!扎实!”
树上的知了,扯着喉咙嘶叫,震耳欲聋。
有人从他身旁走过去,又倒回来,仔细端详他,想叫他名字,一时想不起来,“哎,你不是那个,那个......谁来?”
乔力抬头一看来人,浓黑眉毛下一双让人一看就很难忘掉的黑如深潭的虎目,迟迟疑疑称呼对方,“您是徐朝歌学长,徐主任?我是乔力!”
徐朝歌就是那个去即墨师范跟他交流过钢琴弹奏的实验一小教导主任。
对方马上过来握住他的手,“对,想起来了,你是今天来报道的新教师乔力!欢迎欢迎,终于把你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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