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蓝莲花没有结局（十八）

【连载】蓝莲花没有结局（十八）

“暖，你醒醒。” 在一声声熟悉的呼唤中，我挣扎着睁开了眼睛，模糊中看见一朵泛着光晕的蓝莲花，安静而固执地绽放着，美丽却哀伤。

“暖，你终于醒了。”我渐渐看清那张脸，焦急和关切中露出了干净的笑容。

“蓝-莲-花。”我一字一顿地说出三个字，然后扬起嘴角笑了。

“你说什么？啊！你不会是被车撞傻了吧！暖，还认得我是谁不？”阿哲急得猛地跳起来，一张大脸“刷”地一下向我逼进。

“阿哲，你干嘛啊。”我猛地推开他的脸，头不禁一阵剧烈疼痛，全身无力。

“哎呀，你别乱动。”阿哲担心地帮我拉了拉被子。

“这是哪里？”

“昨天晚上的事你都忘了吗？”阿哲伸手试了试我的额头，“还好烧退了。你从昨天晚上一直昏迷到现在你知道吗？可把我吓死了。”

我疲惫地望着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极力想要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一切。 顿时，头一阵剧烈的疼痛，我挣扎着坐起来环视四周，四周的一切都白得让人发慌，而我的左腿竟被打上了厚厚的石膏，使我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我为什么在医院？我的腿……，啊！我想起来了，昨天……我的店！阿哲，我的巧克力店失火了！” 我突然无法自控地紧紧攥着阿哲的衣服。

“暖。”阿哲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会儿，“暖，听着，有些事它既然已经成为事实，你就必须勇敢面对，巧克力店没了我们可以重开啊，等你好了，我会想办法帮你重新开业的，现在先乖乖养好身子行吗？”

我使劲地摇头，摇得头昏脑胀几乎快要晕过去，眼泪顿时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我竭力地叫喊着：“你不懂，我不能没有它！我不仅要靠它养活自己，还要靠它养我的德叔，我真的不能没有它！”

我拼了六年才有现在的巧克力店，如今，一场大火就把我这么多年的心血烧为灰烬，一切又回到起点，这该让我如何坦然接受？难道我要重新再经历一次那卑微不堪没有自尊的生活？我做不到！我激动地只想起身下床，可每一次用力，左腿就一阵剧烈地疼。

“暖，你冷静点，别把自己弄疼了。”阿哲心疼地抚着我的左腿。 也许是太疼的缘故吧，我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眼角残余的泪很不情愿地滑落。我不再说话，只是胸口像被巨大的石块堵着，无力而恐慌。这时阿哲突然紧紧将我拥入怀中，用颤抖的声音说：“暖，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

我没有吱声，只是一味地流泪，脑子开始一片空白。

阿哲叹了一口气说：“暖，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我想你有权力知道。其实……”他缓缓地松开我，轻轻拉起我的手，眼神犹豫地望着我说，“其实，是小艾，那场火，是她叫人干的。”

“你说什么？”我无力地甩开他的手，狠狠地盯着他，一脸地难以置信，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我知道她这么做太过分，但你知道的，她本性不坏，她也是被人怂恿的，现在她已经知道错了，你做手术时她还来过医院，但她说自己没脸见你，所以……。”

“你再说一遍，是谁叫人干的？”我完全听不进任何的解释，径直怒视着他，“说啊！”

“暖，你冷静点，现在事已至此……”

“我问你是谁叫人干的！”

“是，小艾。”

“呵，小艾，那么就是蓄意纵火喽？很好……”我气愤地拿出手机准备报警，却被阿哲一把夺去。

“暖，别这样，这样会害她一辈子的。”阿哲一脸乞求地望着我，我恨极了他现在的脸。

“你这是在维护她吗？那我呢？我怎么办？你知道我是经历了什么才拥有现有这家店的吗？你根本就不懂！”眼泪不停地往外滑落，为什么世界似乎瞬间就变了样？似乎刚刚前一秒，我还以为自己终于能拥有自己的幸福，后一秒，就被残忍地夺去了一切。

“暖……”

“滚！”我愤怒地指向门口，不想听他任何解释，等到他无奈地走到消失在门口，我一头钻进被窝哭得歇斯底里。委屈袭满心头，我做错了什么，上天为什么总是给我开如此恶劣的玩笑。感觉自己像是愚蠢的玩偶，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却始终无法挽救自己，就如一年前我轻易地放走了玥和阿凯，就如此刻，我打心里就不忍心去追究那个为爱而犯错的小艾。为何要追究呢？把她交给警察那场火灾就不曾发生吗？我仍旧放肆地哭着，直到没了力气，直到一个声音隔着被子不断唤着：“暖，你怎么样了？”

我躲在被窝里用被子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刷地钻出来，眼前是两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又一次让我崩塌。

“玥。”我一头扑进玥的怀里，泣不成声。玥只是不停地抚着我的头，没有说话。 像是哭了很久很久，哭到眼泪都干了，我才躺回床上，安静了下来。这时，我才注意到站在玥身后的阿凯。许久未见，他一点也没变，依旧不帅，却依旧有一种逼人的气势和细腻的味道，若是在以前，我一定还会为他怦然心动吧，但如今，我心里住了别人。只是，那个人，真的是我的幸福吗？我突然感到无力奢求。

“暖，你好些了吗？听说你出车祸，可把我吓坏了。腿还疼吗？”玥一脸心疼地抚着我的脸。

“不疼了。”我目光从阿凯身上收回，强装笑容。这时，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也许是一夜没进食的缘故吧，真是苦了我脆弱的胃。

玥笑笑说：“饿了吧，呵呵，我去给你买吃的，你胃向来不好，可不能饿着。”说罢便向门口走去。

“我去吧。”阿凯一把拉住玥的手说，“你怀着孕呢，我去吧。”低沉的声音满是对她无尽的疼爱，对啊，这才是阿凯，爱一个人就像父亲一样去爱她的男人。  

“怀孕而已，哪那么脆弱，还是我去吧，你们两也挺久没见了，都没好好说过话吧，阿凯，你陪陪暖。”说罢，玥轻轻推开阿凯的手，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眼神，便笑着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我跟阿凯，阿凯拉过一张凳子在我床边坐下，安静地为我削着苹果。

“这几年你一个人在这座城市打拼，几乎都没有好好享受过自己的生活，现在刚好，店没了，你可以好好休息一阵子了。”阿凯面无表情地说着，没有问候，没有劝慰。

“你这是在幸灾乐祸吗？”我给了他一记白眼，但不得不承认，他就像一位亲切的兄长，一句话似乎就让我的心情没有之前那么糟糕了。

“你年纪轻轻就为生活奔波，都不曾停歇，偶尔停下来休息一阵，重新想想自己的路，也是不错的选择。”阿凯切下一小块削好的苹果，喂到我嘴里。 我咀嚼着嘴里的苹果，似乎突然豁然开朗了。

“也许吧，是该休息一下了。趁住院这段时间，我也要好好想想是不是该换一种方式生活了。”

“这才是我认识的暖，打不倒的小丫头，要记得，我和玥始终会站在你身边支持你。”阿凯又切下一块苹果向我递来。

“谢谢你。”

“别这样说，其实我以前都不敢想你会原谅我们，但我们现在竟然还能这么平心静气地坐着聊天，所以说，生活本无绝路，换条路走，或许会有更好的结果。”阿凯始终很平静，表情波澜不惊，却能给人力量。

“别想太多，如果有幸福的机会，记得好好把握。”他意味深长地抿了抿嘴。 我点点头，大口大口嚼起苹果。这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是阿哲。

“阿凯？”阿哲手里提前袋东西，神色忧伤地走了进来。

“你是？”阿凯起身。

“阿哲。”阿哲右手插入裤兜，轻轻靠墙，一副拽拽的表情，一看就知道他在极力掩饰怎样的心情。

“哦，你好，经常从玥的口中听说你的名字。”阿凯友好地伸出右手，阿哲却故意视而不见。

“你来干嘛？暖有我照顾，你没事就回吧。”阿哲没好脸色地从阿凯身边擦肩而过。

“嗯，既然阿哲回来，那我就先走了。”阿凯略显尴尬地冲我笑笑。

“可是……玥还没回来。”我一脸抱歉地望着阿凯。

“没事，我联系她。那……拜拜。”阿凯说罢消失在门口。

“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幼稚？”我没好气地给了阿哲一记白眼。

“我不管，看我不在居然想趁虚而入，门儿都没有。”阿哲朝门口“哼哼”了一通，然后一个转身，就笑嘻嘻地蹦到我跟前，像是终于从别人手中抢到心爱的糖果的小孩，在炫耀自己胜利的果实。“怎么样？刚才我是不是特酷？”

“无聊。”我没理会他的话，只是无精打采地往被窝里钻。“刚刚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厚着脸皮回来了？”

“噔噔噔噔，因为我去给你买吃的啦。”阿哲一脸得意地举起手中打包的食物，“你肯定饿了吧，等着啊，马上就可以吃了。”

刚刚半小时前还被我骂得灰溜溜“滚”出了病房，这一刻又笑嘻嘻地带着食物回来了，除了脸皮厚，我实在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他。我不禁偷偷笑了起来，说回来，自己也不该生他的气，这一切并不是他的错，而我怎能将自己的痛苦转嫁到他身上？ 阿哲将打包回来的粥倒到干净的碗里，一勺一勺喂给我吃，粥虽无味，心却是甜的。然而，理智如我，一想到现实问题，突然又满心忧愁起来。

“唉，医药费、店面的赔偿费，任何一个对于我而言都是天文数字，怎么办呢？”想想自己多年的积蓄全给了德叔，这次的事更是不敢跟德叔说，对今后的路我毫无信心。

“别担心，一切费用小艾家里都会帮你解决，你只要安心养病，OK？”阿哲把粥喂到我嘴边，我下意识给挡了回去。

“小艾？”

“当然，是她闯下的祸，不追究她的法律责任，不代表她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小艾父母已经明确表态你因为她造成的任何损失都由他们承担。”

“闯祸的是小艾，又不是她父母，凭什么让她父母来承担？”我没好气地说。

“好啦，你也知道她只是个学生，能承担什么呢？你大人有大量，能原谅她，她应该感恩戴德了。”

“切。”我头一扭，不再说话。 对于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时难以消化，似乎过了一世纪那么长，回忆起来漫长漫长的，有大悲也有惊喜，有忐忑也有挣扎。或许是经历过太多太多，所以眼前的一切我仅花了一下午时间就坦然接受了。谁的错，谁负责，这是天经地义。我原谅，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大度，只是我不想让一位青春少女将来也如我一样在痛苦的记忆里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