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色深沉,我躺在床上,朦胧中感觉有人的脚步声从门口传过来。稍待了会,他慢慢踱到我的床头。我努力地想睁开眼,但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明明有感觉,却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
我能感觉到一双阴冷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又往下移去。我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死命的想张嘴,却又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终于,那个脚步渐渐离去,没等我清醒过来,一道浓稠的血液从门缝间流了进来,染红了地板、桌子和床……
清晨,我被刺耳的警笛声从梦中吵醒,强忍住困意从床上坐起身子。我懊恼的拍了拍脑袋,昨天晚上又梦到鬼压身了,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上次做梦是柜台最上面有双眼睛盯着自己看,那感觉很真切也很惊悚,害得我在中午时战战兢兢打开柜门,里面除了一床棉被外,再无他物,但心底的阴霾怎么也挥不去。
忘了说,我刚入职公司一年,这是公司宿舍。我所在房间在最边上,因为靠近角落经常晒不到太阳,所以显得有些阴森。
在我胡思乱想间,门外传来嘈杂声以及一片惊呼。
“搞什么?”我皱着眉头打开了门,却被门外的情景吓了一跳。
十几个警察把过道堵了个水泄不通,还有穿白大褂的法医在走进走出,通过往来警察之间的空隙,我看到地板上全是腥红的血迹。
“这是怎么了?”我问对面出来的同事。
“你不知道啊,付主任昨天晚上被人杀了!”
同事这么一说,我大吃一惊,这个付主任是装配车间主任,三十几岁,未婚。因为同在一层楼,我们关系还算融洽,也会经常一起打个牌什么的。他这个人有点油滑,跟谁都是笑嘻嘻的,这样的一个人根本不会跟谁有结仇。听说他被人杀了,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而从他房间进出的警察又在证明同事没有说谎。
因为发生了凶杀案件,住在我们这一层的职工都被警察叫去问话,负责向我问话的是一个中年警察和年轻警察。
问了一些基本情况后,年轻警察突然来了句,“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那个,隔壁房间发生了命案,我有点害怕!”
“是吗?”年轻警察两眼直直盯着我,“早上五点半你同事发现死者,我们六点不到就赶到现场了,在这中间你就一点都不知道吗?”
“我真的不知道,我睡得较沉,你们到了后才把我吵醒的。”
两个警察又问了一些其它问题才让我走。
(2)
付主任的死没有在公司掀起太大的风浪,过了两天就淡了下来。只是他的死却成为职工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什么为情杀人、鬼杀人都从大家的嘴里跳出来。
有人说无知者无畏,那么知道的人肯定是害怕。自从发生了命案后,我每次回宿舍都心生惧意,但外面高昂的费用又不是自己能承担的,只好硬着头皮回宿舍。
也许是心里害怕,做的梦也更真切和恐怖起来。有我经过堆满白骨的小山坡、阴森恐怖的坟地、或是幽暗的洞窟,每一个梦境都跟死亡联系起来。
而我的精神也越来越差,甚至于再次被警察叫去问话。我也去医院看过,只是说我睡眠差,开了点药就完事了。
我在昏睡间,沉闷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从门外走到床前。我好像听到了一声叹息,又好像是一声悲吼,然后看到一把滴血的刀落在地上,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夏季的清晨总是亮得特别早,温度还没有达到中午炙热的程度,公司却像沸腾的水再次闹腾起来。
这次是楼上一位女工被室友发现死在卫生间,死者旁边还有一把染血的水果刀。巧合的是死者姓赵,叫丽花,原本是付主任主管车间的装配工,而据同事们肯定的说法,他们在死前关系亲密。
公司再一次发生命案,让公安局大为恼火,加大排查力度的同时,也派出了得力干警24小时在公司守着。一时小偷小摸、男娼女盗的事也少了很多。
上下班的职工们也显得有点仓惶,但背地议论的却是更加热烈。而我这段时间精神不佳,也被有心人盯上,走到哪都觉得有双眼睛盯着我。
(3)
漆黑的夜,我仿佛化身为一个年轻女子,缩在床头哭泣。
身前是两个模糊的脸,看身形是一男一女,他们依悉有熟悉的感觉,但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两个身影狠狠地咒骂我,然后扑了上来。他们死死抓住我,一双大手撕开了我的衣服。我努力挣扎,却无济于事,恍惚中全身衣服都被撕去,最后觉得下身撕裂般的疼痛,一个异物在我身体内不断的搅动着。我想大声呼喊,嘴巴里却被塞入了一个布片,这一夜只有无尽的刺痛折磨着我。
昏昏沉沉中,我来到野外,这次我好像飘浮在半空中。周围的场景很熟悉,好像是公司东边的一座荒山,也是本地人的坟山。
在坟堆间,有两个身影吃力的搬着几个蛇皮袋。我很肯定那是蛇皮袋,因为我们公司有很多这样款式的袋子,而他们搬的是什么我却无法知晓。只知道他们将几个蛇皮袋丢在一个废弃的坟坑中,然后坟坑塌了下去,又长出一茬茬野草。
当我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看着镜中惨白的脸色,连续的噩梦让我精神更差,身体也消瘦了下去。
“小陈,你这是怎么了?”同事看到我,不由惊疑的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没什么……”我支唔着,难道我要告诉他我化身为女人并被强*奸了吗,这也太可笑了。
我以为他只是关心的问一下我,但没想到第二天所有同事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从只言片语中,我听到了一些对我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的流言。
“你知道吗,小陈为了跟付主任抢赵丽花,竟然杀了付主任……”
“是啊,赵丽花有什么好的,两个男人都抢她,要知道她老家可是有老公孩子的,唉,这人真……”
“你们知道什么啊,是丽花喜欢小陈,但付主任不让,所以丽花杀了付主任……”
“……”
噩梦加上流言,让我更加沉默,也让我跟同事的关系变得疏离。
(4)
夜色正浓,我抱膝坐在床头。我害怕睡觉,却敌不过睡意涌上心头,昏沉中趴在了床上。
两个身影中房间中忙碌着,我好奇的站起身,却看到两把刀在地上划动着。
那是?刹那间,我感到全身毛骨悚然、血液倒流,那地上躺着的分明是一具尸体。白花花的皮肤被刀划开,露出了里面的内脏、骨骼,地上血也流了一地。红与白交错,血与骨分离,恍惚间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我,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呼!”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全身已被汗水湿透。我抬眼扫向房间,冷幽幽的月光从窗户外照进来,一切如原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梦里的情景分明就是这房间里,难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没了睡意的我,将宿舍的灯全部打开才松了一口气。明亮的灯光让我不安的内心得到一丝丝的安慰,但连续的噩梦好像让我陷入了一个困境。
苦思半晌,我咬咬牙,决定去找一个真相。
风吹过野草像是鬼影一样摆动着,冷幽幽的月光照在灰白坟地上像是鬼境。我战战兢兢的独身走在荒山间,不时念几句佛号驱散心中的恐怖。
当人走到绝境,内心暴发出的坚强是常人无法想像的,至少我顺利走到了梦里抛东西的地方。
这里已看不清荒弃了多久,乱石间杂草众生,但是跟梦里的场景是符合的。我犹豫要不要往下挖,但看了看双手,决定还是明天找个工具来再说。
印证了梦境中的场景后,我开始往回走,但没走几步就被几道雪亮的手电筒光照住了眼睛。随后几个人将我扑倒在地,一个冰冷的铁具套在了我反锁的手上。
“半夜三更,你来这里做什么?”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这时我才注意到他们是警察。
“我,我睡不着来散个步!”
“胡言乱语,先带回去再说!”
(5)
我被带回公安局就被关在一间审讯室里,但是直到好几个小时后才有警察来问我话。
进来的是见过一面的那个中年警察,“说说你半夜跑荒山上做什么去了。”
“我……”
“我什么我,我们注意你很久了,也充份掌握了你的线索,我劝你还是坦白从宽。”
我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把我的梦讲给他听,听了我的话,中年警察半信半疑,但还是决定去看看。
来到我梦境中的地方,我对比了会,指着一处荒草道:“就是这里!”
几个民工按照我的指点,一会就挖到一个蛇皮袋,蛇皮袋已经烂得差不多了,从破口处能看到里面的几根白骨。
警察怀疑的看了我一眼,吩咐民工继续挖,最后一共找出了五个蛇皮袋。经过法医对比,应该属于同一个人的骸骨,死者是一个20几岁的未婚女性,具体信息要等完全检验后才知道。
成功挖出骸骨后,警察又在我房间找到大量血液的痕迹,但由于时间太久,没有提取出有效证据。
因为事发在我房间,而我行为又怪异,我仍旧被带回了警局。第二天又被送去做了个精神鉴定,得出结果是神经衰弱伴有轻度臆想症。
警察发现了新的死者,又紧张的忙碌起来,以至于我被丢在一边没人管。
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这次梦一点也不恐怖。
我梦到一个小女孩扎着两个麻花辫在野外蹦蹦跳跳得走着,时而采个花,时而抓个蝴蝶,不时有悦耳的欢笑声传过来。
眨眼间,小女孩长大了,变成一个漂亮的少女,微笑地闻着花香,看到我后向我鞠了个躬就此离去。
我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觉得心里一松,似乎有什么放下了。想到付主任跟赵丽花死得不明不白,让我怀疑是不是有鬼在作案,也把想法跟中年警察说了,但他听了以后不置可否。
(6)
我被关押的第七天,中年警察再次来看我。“没想到我们警局的饭菜还挺养人的啊,你这脸色好了很多!”
“有吃有喝,又不用担惊受怕,当然好了。”我丢下手中的书,“你们准备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我还以为你不想走了呢。”中年警察丢给我一个文件夹,“在这里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我按照警察的指点,在文件上签了字,“你们案子查清了吗?”
中年警察犹豫了下,“已经快结案了,按理说我不应该告诉你。但是看在你提供线索的份上,我就跟你说说。”
坟地中的死者叫于琴,于五年前失踪。因为当时信息还不发达,公司的人也只以为她是离职出走了,并没放在心上。
而当时我正上大二,老家也不是同一省份的人,更没有任何证据说明我跟死者有接触。
通过这几天走访,警察了解到于琴生前跟付有过纠缠,而当时付主任已经跟赵丽花有一腿了。所以警察判断于琴的死跟付主任和赵丽花有关,但现在两人都已死去,暂时成为一个悬案。
付主任死在自己的房间,死因是脖子上中了一刀流血而死。赵丽花死在自己宿舍卫生间,死因是肚子被剥开流血而死。但让人不解的是,两人死前都没有挣扎也没有药物反应,就像是安静的等着被刀割开,然后看着血慢慢流光而死。
经法医鉴定,赵丽花卫生间发现的水果刀是杀死两人的凶器,但上面只有两个人的指纹。
“就这样?”我不解的看着中年警察。
“这案子太诡异了,我们初步判断赵丽花是杀死付主任的凶手,而后又在卫生间自杀。还有很多疑点等着我们去排查,但这跟你已经没关系了。”中年警察瞪了我一眼,“你还不走,等着我管饭吗?”
“不敢,不敢!”我赶忙在文件上签了字走了出去。
我现在还清楚记得,走出公安局那天艳阳高照,背后的国徽在阳光下绚绚生辉。
走在阳光下,我感叹活着真好。这三起凶杀案,我想会成为公安司档案里的县案。
不管是人做案,还是真有鬼闹事,最终都逃不过最后的审判。
而这一切跟我再没有任何关系,而自从那次梦到小女孩后,这十几年间我再也没做过噩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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