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在乡下长大的孩子,童年里都有一处神秘的老屋。钻进钻出,打闹嘻笑,捉迷藏之类,真是乐趣多多。不过,随着当下农村日新月异的变化,那些农村的老屋,也慢慢衰败,甚至朽成可怕的鬼屋。
我家住的院子,以前叫胡家院子。小时候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院子里只有一家姓胡的,却叫胡家院子呢?后来才知道,这处老院子以前属于一家胡姓地主的,解放后才分给村民们居住的。这处院子真是大得可以,座北朝南,呈凹字型排开,前方视野十分开阔。院子里到底有多少间房,我还真没数过。但是,这里却住了六到七户人家,虽然房房相连,但每一家都有独立的堂屋和厢房。我奶奶住在其中一套,我常常跑去讨些糖果。很深的木结构大房瓦,屋顶有亮瓦,但仍然显得幽深和神秘,记忆中她常年卧病在一间两进的雕花床上,春天太阳好的时候,才到大门口坐一坐。
那时候,常常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尤其喜欢在正屋前的“燕子窝”(堂屋前辟出一个方块地,有屋顶,但不算房间。有点像“阳台”的功能)下躲猫猫。而院子里有上下两个青石板的坝子,也是孩子们玩乐游戏的好地方。
不过,现在这个院子的老屋,基本上不复存在了。早在很多年前,我父亲成家立业,便从我奶奶的房子里搬出来,在院子旁边另建了新屋,居住至今。其他在院子里住老屋的人家,也慢慢拆掉老屋,建砖瓦新房。实在面积太窄的,则搬出院子重建,原来的老屋拆的拆,弃的弃,慢慢都毁了。而惟一的一户胡姓人家,也搬到院子前面另建新房,老屋则废弃在那里,慢慢朽了,椽子、桷子和瓦片都零落掉落,地上则长满了杂草。一眼看去,难免让人想起《聊斋》里的鬼屋,实在让人害怕得紧。
而我上小学的地方,是村里一个叫唐家院子的地方。也是一个由木结构老屋围起来的院子,估计从前也是一个什么唐姓地主的院子吧。学校总共只有四个班,加上老师的宿舍,占了其中六间大房,剩下的都是住家户,大多姓唐。进院子只有一个窄窄的巷道,虽然院子紧挨马路,但一进去就安静得很,实在是个读书的好地方。不过,现在这个村小不复存在,老屋也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院子的基本格局。
离我家一条田埂的地方,是另一个村的小学校,原本是个曹姓家族的祠堂。这曹家祠堂,作为祠堂的时候,我没见着。印象中最热闹的时候,大概就是有村小的时候吧。虽然只有两个班级,可常常传来朗朗书声,在乡村里有一种特别的韵味。周末闲了,我和弟弟常常跑到学校去,从墙头翻进教室去,在讲台上假装老师讲课,玩得不亦乐乎。
前些时候,我特意跑过去看,发现祠堂里原来作为教室的房子都还在。原来,这房子的产权属于国家。所以,如今村小关了,但房子一直留着没拆掉。院子里,早已长满杂草,台阶上都是青苔,荒凉之感扑面而来。两间教室,其中一间屋顶的瓦已经掉落了一些,另一间倒还保存完好。小时候只知道玩,没注意观察。这回一看,发现这房子还有点意思,屋檐的木结构上都有雕花,石制的柱础上也雕刻有花纹和花朵,看来当年建这个祠堂还是很用心的。可这院子实在太荒凉了,停留太久,心里难免忐忑,匆匆看过,便赶紧走了。
这大概便是乡间老屋的现状吧,让人感慨,也让人无奈。几年前,我还曾去与邻乡的“郭家院子”,整个院子里的老屋里,竟只有一家人居住,其余房屋悉数腐朽,屋里堆放着废弃的家具,鼠类横行,恶臭熏天,而门窗多已脱落,屋顶椽子和瓦片到处都已掉落,随时会垮下来的样子,实在让人心惊胆战。
这些年,乡间虽不像城里这样大搞拆迁,但村民们也厌倦了老屋的阴冷潮湿,流行盖砖瓦的小洋楼。拆除,或者废弃,甚至腐朽,便是老屋们的命运。它们或者算不上文物,也没多少保存的价值,可也实在是乡村生活中难以忘却的记忆。更为重要的是,这些不再有人居住,日渐腐朽衰败的老屋,正成为乡村凋敝的“景致”,带来环境和安全的隐患。它们到底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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