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这一夜过的很长，也很短。

林墨瑜睡的很不安稳，睡一会梦见程慕寒走了，他便会惊醒，看见程慕寒就在眼前，才放心的又睡去。

第二日，在回到林府的路上他都在马背上睡觉，程慕寒看他睡的东倒西歪，不得不放慢速度，一手紧紧揽着他，生怕他从马背上掉下去。

下马时林墨瑜才醒。

一整天，林墨瑜的心情都不好，他看见王青和赵二在整理行李。

程慕寒在书房写了几封信，他就一直坐在门外等着，时不时地探头往里看看。

林老爷中午前来与程慕寒提前送行，一面又关照他要在买办面前多多美言，等他的好消息。

晚上程慕寒要与林墨瑜单独用晚饭。

这回，他给林墨瑜倒了半杯桃花酿。

“我明日走，你陪我喝点，不过你胃不好，这点就够了。”程慕寒说着端起杯子来。

林墨瑜郁郁地也端了杯子和他轻轻碰了下，先是轻轻抿了一口酒，只觉得一股辛辣入喉，不由得猛咳了几声，眼泪也要咳出来了。

程慕寒失笑道：“至于么？这点酒也辣成这样，若是喝了小烧窑，还不得把自己烧起来？”

林墨瑜摇头：“我从未饮过酒呀，放着梅子汤不喝，干嘛要喝这种东西？怪辣的。”说着端起梅子汤来喝了两大口，喉咙里热热的感觉才淡了些。

程慕寒给他夹菜吃，自己只是喝酒，眼光也只是望着林墨瑜看，似是不多看一眼，便再看不到了似的，不过想想，兴许正是这样，下一回再来，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怕是那时的他，已然长大成人，再不会如此单纯，也会娶了娘子，生了子嗣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神伤，一杯酒一口入喉。

“你也吃呀。”林墨瑜给他夹了块肉。

“好。”程慕寒将那块肉吃下，只觉得鲜香。

“将军，有京都的书信来了，送信的人得请您去亲自过目才好复命。”王青站在门外低声说。

“嗯，知道了，你自己吃着，我去去就来。”程慕寒起身对林墨瑜交待了一句这才跟着王青走了。

林墨瑜放下筷子，程慕寒不在，他根本吃不下什么，刚才吃的欢畅也只是给他看的。

他的目光落在那壶酒上，又将杯子剩下的一些慢慢喝了，初时还是觉得辣，但随之又觉得余味里浮着一丝甜意。

不如再尝尝看。

他起身将那壶酒拿来给自己又倒了半杯。

这回，他小心地品尝，竟然真的品出一丝香甜来，正像是那桃花的味道。

他就这样一口一口的浅尝，竟然尝了一杯酒，放下杯子时，只觉得自己有点目眩，看什么东西似乎是在轻轻晃动着。

他觉得坐立不住，索性伏在桌沿上，便是这样，也觉得屋顶和桌椅在胡乱的转。

程慕寒再回来，便看见伏在桌上的林墨瑜。

“困了么？”他走近弯腰看着他问，却看见他两颊一片红晕，目光迷离，看见他忽地傻笑起来。

“你，你回来了？呵呵。”

程慕寒伸手拿过他的酒杯，发现里面的酒没有了，再拿酒壶，里面像是少了些酒。

“你偷喝酒了？”他轻轻扶起林墨瑜来问。

“才，没偷，喝，就，正大光明，喝的，有点，甜，味。”林墨瑜口齿不清地说着。

程慕寒重重地叹了口气，实在拿这小家伙没办法，他放下酒壶，将他抱起来放到床上去，又去拧了手巾给他擦脸。

他小手，小脸都热乎乎的，嘴巴里还喷着酒气，想来，这是他第一次喝醉，小模样倒是更可爱了些。

程慕寒笑望着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将，将军，等你走了，以后我，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林墨瑜一面傻笑一面说。

程慕寒放下手巾扶着他依着床头坐着，不能让他躺下，否则就会晕的更厉害，他叫王青煮点解酒茶来，便才回他的话：“为何再见不到了？等会我留个地址给你，你可给我写信，你已然会写我的名字了，便是寄一张白纸来，我也知道是你，定然会来看你。”

他见林墨瑜实在坐不住，只得凑上去，将他揽在自己怀中，让他依着自己的肩膀。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等，你走了，我爹，定然会打我的，还，还有，我的兄长们，也会打我的，因为，你替我出头，打了他们，所以，我可能，活不到，你再来看我的。”

林墨瑜此时最恐惧的便是这个，能保护他的人一走，自己定然没有好下场，所以借着酒劲，把这话都一股脑的说了，所谓酒后吐直言，倒是一点不假。

“放心，不会的，我会交待林老爷，不许你爹打你，你每三个月给我写一封信，若是我没收到信，便派人来看，你有个好歹，我就一把火烧了这林府，所以不必担忧。”程慕寒拍着他的手臂。

林墨瑜还是摇头：“没有用，我打小，他们就，恨我的，姨娘们，说，我娘是狐狸精，勾引老爷生下了我，想要，抢他的，家产，我娘才不是，所以，他们总想办法欺负我的，我也不怕死，反正，我也没有朋友，没有舍不得的人，不过，现在，我舍不得将军，你是，我的朋友，对吧？”

程慕寒越听越觉得不对头，扶正林墨瑜看着他问道：“姨娘？家产？你叫什么名字？大名叫什么？”

林墨瑜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笑了笑道：“我都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你一定不会写的，我都不会写，听着啊，我叫，林墨瑜，知道怎么写的吗？只有我爹知道，嘿嘿。”

林墨瑜这三个字一出口，程慕寒只觉得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他不是下人的儿子，他是林老爷的儿子？他也姓林？那个老头子真是打的一把好算盘，拿自己的儿子来交换前程？

还有他，明明是林家公子，却假装是个下人，他的可怜，他的善良全是假装出来的！

他们父子演了这一出好戏！

不过，或者，他只是随了家主的姓？

程慕寒眉头拧成了一团正色问他：“林老爷是你爹？”

林墨瑜的酒劲突然一下清醒过来，完了，他猛地捂着嘴不肯开口，只是巴巴地看着程慕寒，说错话了，把不让说的话全说出来了，这下怎么办。

“说！他是谁？！不许说谎！”程慕寒吼了一声，王青端着醒酒茶站在让外敲了敲门。

程慕寒冲着门吼了一声滚蛋！王青转身就跑了。

“不，我没有，我爹，我爹是……”

林墨瑜已经完全清醒了，吓的一下子哭了出来，像是闯了淘天大祸，全身抖的更是厉害，只觉得自己死到临头了。

程慕寒用力地晃了他一下：“快说，林老爷是你什么人？”

林墨瑜抬手抹了一下眼睛胆颤心惊地看着他，他知道，他只要说半个谎言，一下就会被识破，他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胡言乱语，好端端的，喝什么酒嘛，但现在，一切都晚了，面对着程慕寒的雷厉眼神，他只能交待：“他，他是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