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的村庄

作者: 静馨小屋 | 来源:发表于2019-07-17 10:49 被阅读77次

    笔名:静馨


    难得又回到我久违的故乡。熟悉的黄土地,熟悉的羊肠小路,熟悉的鸡鸣狗吠,熟悉的味道……

    夜晚侧卧在母亲身边,絮絮叨叨向她讲述单位的事,余兴未尽,听到母亲均匀的鼾声。已是农忙时节,一整天的劳累,也难怪母亲这么快就沉沉睡去。很久没能认真地看看母亲了,岁月的刀痕深深地刻在母亲瘦削而又黝黑的脸上,褶皱得像老树皮,头发散乱地掉在额前,已是白发参半,我伸出手轻轻帮母亲理了理头发,忍不住泪溢眼眶,不要再看下去了。

    去院子里吧,反正是睡不着的。

    不料这寂寂的夜,徒惹我一腔的情思。既然如此,且就漫无边际地想吧,寂寥的夜里思想总归是纯净的。坐在外院里,环顾四周,犹如困兽般匐匍着的连绵群山,在漆黑的夜里尤显它的沉静。要是在白天,至少还有忙碌的人群,还有风里摇曳生姿的庄稼,山看去也不会过于呆板和苍老。

    对面村庄的灯火次第熄灭,村庄悄然睡去。抬头仰望繁星点点,无数双眼睛眨啊眨的,撒下晶莹柔和的光辉,大地上的一切都变得雅致又幽静。

    在外想家的时候,就喜欢找一块空旷的地,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夜幕里,仰望被城市的霓虹灯点亮的暗红色夜空,寻找忽明忽暗的星星,往往就那么稀稀落落的几颗,在广袤的天空尤显凄清孤独。这个时候,思绪会不由自主游离到家乡的夜空,似梦似醒中,被深邃的漆黑一点点包裹,在漆黑里就能看到,满缀在夜空的,耀眼如钻石般的繁星,这就算梦里回家了。

    村庄

    记忆中,每逢收割的季节,村里小到几岁的幼童,大至七八十岁的老翁,都无一例外地被沉甸甸的麦穗请到了田里,小孩拾遗落在地的麦穗儿,老人则干些捆麦捆儿、磨磨镰刀之类的轻闲农活。那是打游击战式的收割,哪家庄稼急待收割,只要喊一嗓子,大伙就都奔这家了。

    一片地里聚上十来个人,四面八方地收割,“刷拉刷拉”的镰刀割麦声极富节奏感和韵律美,大家一边忙碌一边说笑,干得热火朝天好不热闹。到了吃干粮的时候,都聚到一块儿,把自家的吃食带出来交换着吃,就着几根葱一壶水,吃得津津有味。劲儿足了,接着开始干,一直干到大中午太阳当头或者是晚上看不见为止,回家路上尽管已经很疲惫,但还是你一言我一语一路欢笑。

    故乡是个闭塞的小山村,正如它的名字旮旯一样。以前村里人都穷苦,一年累出头,只有过年时才能卯足劲地吃点好的。平日里大都是杂粮面,好点就是吃个臊子面。所以过年就有了许多特别又单纯的意义,可以无所顾忌地敞开了吃,敞开了玩。毋庸置疑,过年对我们这些小毛孩而言,真可谓盼得辛苦,每天扳着指头数着日头,总觉那时候的年走得太慢太慢。

    到年跟前的时候,那种激动和兴奋自是不言而喻的。腊月二十出头,各家各户就开始轮流杀猪宰羊,蒸馒头、炸油饼,村里的大喇叭里放上了秦腔,耳边偶尔传来一声的二踢脚的巨响,吓得鸡鸣狗吠,热闹非凡。

    我最喜欢的事,就是趴在灶头边上看母亲炸油饼,锅里的胡麻油被灶膛里的柴火烧地“咝咝”地响,母亲熟练地把发好的面揉成一块块的,然后迅速擀成碗口大的薄饼,再在中间捣个洞,然后放在滚热的油锅里,动作娴熟,一气呵成。不一会儿屋里就都是油饼的香味,让人禁不住吸溜口水。前两个油饼出来,还得先供奉灶神爷和祖先,再端给长辈,接下来是邻居,这家几个那家几个,回来碗也不会空着,总会收到别家的各样吃食。这样一通忙活完了,最后才能轮到我享用。

    大年三十吃了团圆饭后就是坐年夜,每年都是在各家轮流着来,今年你家,明年他家。那个时候村里还没有电视,但年味却足足的,大家聚在一起,年轻人围着桌子打牌喝酒猜拳,妇女们盘腿坐在热乎乎的土炕上,一边唠嗑一边忙着手头的针线活,小孩子们哪能坐得住,你追我赶的在院子里跑出跑进,放鞭炮,捉迷藏,又喊又叫。

    大年初一家乡都要奉行“出行”的风俗,家家户户一早起来就炖了肉,等吃完大概九点左右,大人小孩这时会穿戴一新,新衣服都是专门为过年提前置办的,新年穿新衣也是一件很让人期待的事情。收拾妥当了,一家一家就扶老携幼出了门,每个人都是神采奕奕。

    “出行”前还要放了家里所有的牲畜,这真是有意思的事,一声炮响,鸡儿扑腾着翅膀“咯咯”叫着藏进鸡窝,狗儿也不敢狂吠了,夹着尾巴溜进狗窝,只有驴儿马儿才不怕,撒开蹄子跑,四处蹦腾狂欢。礼仪结束后,家家户户地邀请,从这家串到那家,每家都会摆出最丰盛的食物作为招待。

    当然,对小孩子而言,过年嘴甜甜的,不仅有好吃的,还有压岁钱。家里长辈在初一那天都会给压岁钱,钱没有搁在红包里,也不是崭新崭新的,往往是皱皱巴巴带着黄土地的味道,即便这样,一块两块的压岁钱也足以让人喜滋滋,乐淘淘好些天。

    那时的年,渴望一场多年后重逢般欢欣又期待;那时的年,似五彩斑斓的梦单纯又快乐;那时的年,陈年老酒般熨帖而温暖。

    然而,时代的风不知不觉间吹散了年味,刮散了人心。

    十几户的村庄,开始搬的搬,迁的迁,家家壮丁出门在外另谋生计,村子慢慢变成了客栈。黄土地荒了一片又一片,农忙时节,再不见当初三五成群地抢收庄稼。村庄突然间就沉默了,只剩妇女老人守望着这沉寂的村庄。

    年味也在不知不觉间远了,淡了。过年的时候,在外务工的人候鸟归巢般回家了,但家家户户都只是悄悄各自过着年,紧掩的门也掩上了人心。再绚烂的礼花也掩盖不住村庄的沉寂,反而更显得突兀而刺眼,平地起惊雷一般,炸的人心惶惶。过年人人心里徒增了一份寂寞,索性关了门关了窗,打开电视,却不料又关了一屋的寂寞

    寂了的不只是人,景也寂了,境也寂了。

    大片大片的土地杂草丛生,以前的滚滚麦浪,群山如黛,满目青葱翠绿如在梦里。寂寂的院落里,草及膝高,房屋也坍塌了下去。袅袅炊烟,独树一帜,消散在半空中,像一声叹息。村庄突然就不苟言笑了,沉沉垂下头,像个走入迟暮之年的老人,沉默了。

    在这样的夜里,寂寂的突然有些害怕,算了,不要再想下去了。站起身,耳边传来一两声狗吠。

    哦,我的村庄!都睡了,去睡吧。

    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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