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闻春堂记

昔年山僧投赵州东院慧公座下落发，参"庭前柏树″玄旨。后随师移居邢州，重修龙山玉泉古刹，寺成身退，直入山中，面壁悟佛，流光倥偬，须臾十数年矣。

愚之所居东山者，花果之山也。冬去春归，杏林簇拥，花海似潮，烂若绛云，峰峦幽奇，花树呈媚，正堪寄色游玄耳。庵内衲僧，焚香袅袅，歇纷纭之妄尘；独味法乳，入甚深之禅定。观诸法如泡且如幻，斟菩提不垢亦不净。禅诵之余，或练拳摄生，或啸吟寄傲，见药翁而畅谈心性，遇猎夫以巧说因果。虚来而实往，方知法窟蕴妙宝；随缘以应化，始信悲心可御众。

时有田锡珉、郭长青二善士，见兰若弊陋乃出善资，凿井布电，粉墙易瓦，葺之一新，又择寺外一隅另筑山房，作藏经品茗之所，室成额其名曰聞春堂。或曰:“只知春可赏可游，可探可惜，未闻春之可闻也。”斯言亦陋矣，以禅观之，何物不可闻？夫惟春色可闻，春光可闻，春之种种夭冶，种种气息，种种灵动，种种天籁，无不可闻而见之也。

世之人所不能闻道者，皆为物所敝耳，以所待之心求无待之道，譬如欲求免头之角，岂可得乎？尘心死则道心生，道心生则吾丧我，以吾之灵动真心剥落我所待之物，斯可见山河大地、宇宙大千实是吾心所变現，佛国净土悉是佛心之化城，斯之谓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之禅义也。

空山新雨，禅榻独坐，冰澌虫动，听花萼吐蕊，即知春色来矣；日暧蝶飞，听姹紫嫣红，即知春色正富矣；绮窗日暮，听落红如雨，即知春色又逝矣。镜花水月，悲世情由幻入幻；花雨甘露，悦禅心因明而明。法宝千轴万卷，首语皆谓“如是我闻”；佛说千言万语，启唇便道“諦听諦听”！

敢问闻个甚么？法尔如是而已，未审听个何法？悉归妙谛云尔。客知乎？聞之义大矣哉！时在庚子春月佛出家日云门行者愚谷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