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简宁直树 /原创作品展/首发：简书
他是一个顺风车司机，每天起早贪黑，省吃俭用，为的是多挣一个钱，让妻儿过得更舒心。他没有别的本领，所以，只能拼命开车。
今天他接了两单顺风车，清晨从番禺到恩平，吃过午饭 ，下午从恩平回到番禺。
下午这一单，一点左右出发，全程不开高速，下午这单，接的两对乘客共收500元，不上高速，等于他可以赚多100元左右。
从恩平到台山横山（第一对乘客上车点）花了他差不多两小时，这不算什么，他心疼的是钱，时间算什么，不能喊累，待会儿还要跑五小时，而且，还要想好对策安抚乘客。
唉，最头疼的就是这个问题了，虽然知道本来走高速2小时的车程，他不走高速，得多花3小时，自己想想也很荒唐，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只要能多赚几个钱就好了。可是，问题该怎么糊弄过关呢。每次大费唇舌，还是没能说服乘客相信他，关于不走高速更快更好的这个问题。
虽然后面头疼的问题依旧没有想到解决方法，但是，当前，应该先给他们留下好印象，这样子有些乘客就不好意思发火了。
到了第一对乘客约定的地点，他拿起手机，拨了号码，“嘟，嘟” 响了两声，对方就接了电话。
“喂，您好，老板，我现在已经到了约定地点了，我的车是深灰色的，”他一边说话，一边微笑着点头，“是是是，往前走，我看见你们了。”他朝着一男一女招手。
两人走近后，这是一对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夫妻，男的中年发胖，女的偏瘦。他有礼貌的先打了声招呼，“哎，老板，您好，上车吧。”
女人直接开门坐上车，然后，用耳塞塞住耳朵听音乐，并没有回应他。她的男人，微笑着和司机点了下头 ，“你好。麻烦你开下车尾箱，我放下行李。”
“噢，好的，好的。”语毕，他下车，帮忙打开车尾箱，帮忙放好行李。
上了车，他便和男人聊了起来，“老板，这是去广州玩啊？”
“不是，我们是回来玩，现在准备回去，我们住在广州。”
“哦，原来是回来探望亲人啊！”
“是的，周末有空，带孩子回来陪一下父母。”
“哦，挺好的 ，挺好的。我们还有两个乘客，现在去接他们。”
“远吗？”
“噢，不远的，就在海宴。但是，地方他们说不清楚，我等下到了，大概要花时间找一下他们，没关系吧？”
“噢，没关系，大家一起找。”
车子徐徐地往前开，天空一忽儿铺满一层层的白云，密不透风，一忽儿露出蔚蓝的天空，薄薄的白云一大片一大片的，徐徐往后飘，像是在观看走马灯，美丽极了。
他绞尽脑汁的找话题和乘客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话题，于是开口道：“前两天打台风，我载了两组乘客去那琴玩。”
果然，男乘客表示很震惊，“不是吧，打台风还有人去沙滩玩啊。”
“是呀，他们还去潜水了。”
“不是吧，打台风还可以玩潜水！”
“是的，主要是台风也不大。”
“那也是厉害了，一般人，打台风是不会出去玩的。”
“哈哈，也是，我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不好意思，我需要把车停在这儿，打电话给下一对乘客。”
“没关系。”
说完，他把车停在一家幼儿园旁边，拿出手机，拨了号码，“哎，您好，老板，你那儿是哪儿呢，能说一两个具体地标吗？哈？振兴路？振兴路是哪儿？那儿有什么具体地标吗？你告诉我一个地标就可以了。什么，振兴路，这不好找啊。”
“振兴路，是哪个振字啊？”后面的男乘客问道。
“应该是提手旁，三横一撇那个吧？”女乘客回答男乘客。
三人为了找到这个振兴路，又是手机搜索定位 ，又是停下车问当地人，花了半小时，足足兜着海宴镇转了大半个圈，才好不容易找到了。
一路上他自言自语着，“哎，找到他们，一定要让他们下次记好地标，不能这么找法，太费时间了。”
上车来的，是一对母子，母亲四十来岁五十岁左右，儿子十来岁大概读高中。他们放好行李，母亲坐司机旁边，儿子做男乘客旁边。男孩一上车便玩手机，别的啥也不管了。
一上车，他指着外面的大参林药房对那位母亲说，“你们下次叫车就说这家药房，这样好找路。”
那位母亲微笑着说：“哎呀，我们不是本地人，车是让亲戚帮忙叫的。我们呀，是佛山南海的，你看嘛，我们就是到南海的嘛。”
“嗯，这我知道，下次记得定个地标，好找路。还有，麻烦您帮忙确认一下上车，谢谢。”
“噢，好的，我微信告诉她一下。”语毕，那位母亲打开手机微信，叽里咕噜一通，然后告诉司机已经确认了。
接到乘客，他便开始专心开车，一开始乘客都不会说什么，都是顾着干自己的事情，睡觉的睡觉；听歌的听歌；玩手机的玩手机。一般在两小时左右，就会有人开始注意到问题，并且开始有意见。
他分析了一下，后面那对夫妻应该还好，从刚才他们一起兜了半小时海宴寻找这对母子看来，他们的脾气应该很好，大概不会朝他乱发脾气。但是，他旁边的这位母亲，就不一定了。反正，等她开口再说吧，现在我只管专心开车便好。
他双手扶方向盘，视线盯着前方，尽量保持车辆开在左车道，一棵棵的绿树极速漂移一般，“嗖嗖”地往后闪，远处太阳光芒万丈，透过一棵棵正在漂移的绿树，金光一闪闪，好像是在催眠他，车内很安静，估计大家已经睡了，这使得他更加昏昏欲睡。
于是，他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脸，伸手拿了一罐口香糖珠，打开，倒了两颗进嘴里。这是劲辣薄荷的，虽然，胃不好，有时候吃了会胃疼，可是，只要能驱散此刻的睡眠，就行了，别的再说吧。
他渐渐清醒过来，此刻，他正徐徐地开在乡道内，乡路崎岖不平，车辆不免左右摇摆，有时候上下颠簸，兴许是这样，那位母亲被摇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拿手机朝着窗外，似乎在拍照，然后，在微信里折腾了一番，便看着司机，开口道：“车已经开了有2小时了，可是，我们怎么还没有到啊？你这开的不是高速路吧？”
意料之中的事情，始终是发生了，他不慌不忙的，双手稳扶方向盘，视线继续盯着前方，回答道：“是这样的，因为今天是周日，高速路会塞车，与其把时间浪费在高速路上塞着，我们倒不如走这乡道，我开车速度很快的，你放心，不会比高速路慢。”
那位母亲情绪开始激动，“你这么开法我们不得很晚才能回到家？我们平常坐车，两小时就现在这个时候，就快到家的了。”
他继续以平缓的语气说道：“不可能吧，这会儿高速塞着车呢，你不信，我点开导航你看。而且呀，我开车开得又快又稳，我们傍晚七点左右就能到，到时候，回去刚好可以吃饭了。”
那位母亲听了更激动了，“吃什么饭啊，你说要到七点才到，我还得去市场买菜，然后才能做饭，我不做，难道你做我吃啊！还回到就能吃饭，真是的！”
他已经有些紧张和焦虑不安了，说话语速也不自觉的加快了，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了，“哎呀，不会的，我不是说了嘛，我开车快，都是挑又快又好的路来走的，七点前就能到你那儿，不会影响你买菜做饭的，老板娘你就放心好了。”
“真是的，好好的高速你不走，走什么乡路，摇得我都想吐了。”
“不是我不想走高速，而是这会儿五六点的时间，高速正在塞车呢，你要是现在走高速，正好遇上了塞车，会更浪费时间在等塞车上的，那样子的话，估计我们九点都回不到家里。你看，我走这条路，又快又好，我保证你7点内就能回到家，到时候……”
“哎呀，好了好了，你开车吧，别说了，我本来就晕车了，你越说我就越晕，现在都想吐了。”
“好，好，老板娘，我保证尽快送你到家你就放心吧。”他在心里偷偷嘘了一口气，总算是蒙混过关了，不过，总觉得不甘心，为什么大家都爱走高速呢？高速既贵又常常塞车，走乡道多好，还能欣赏沿途风景，多好呀。他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哎呀，腰酸背痛的，还要再坚持三个小时左右，才能到他家呢，加油啊。
又开了一个多小时，路上，那位母亲，不时的叽叽咕咕，嫌弃加埋怨，他都真诚加耐心的跟她解释为什么走乡道，高速怎么怎么不好，最后，总是以妇人的不耐烦为终结。
车停在某条马路的最左侧车道，等着红灯，导航提醒待会儿左转，此刻，妇人焦急的指着前方，“哎 ，不能左转，要直走，直走就到我家了。”
他已经快失去耐心了，也不想再跟她解释啥了，直接“哎”应了一声。
绿灯亮起，他根据导航提示左转了，妇人生气起来，“哎，我说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直走，我不是说了嘛，直走，不能左转。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很想生气，很想骂她无知，然而，最终还是沉住气，以极度压抑并且稍微颤抖的语音解释道：“老板娘，这条车道只只能左转，我是根根据导航走的，走的都是正正确的路，没有骗骗你。”
“你还说没有骗我，明明可以走高速的，你偏得兜路，绕过高速，现在，明明我家就在前面，你又不直走，你这么绕又要绕一大个圈子，你知道吗？”
“哎呀，老板娘，我没骗骗你，这条道不能直直走，直直走是要扣扣我200元并且扣扣分的。我会以以最快的速度带你回家，你相信信我好不好。虽然，刚才我确实绕了点儿路，确实是为了省省点钱，但是，我不是承诺你七点让你到家吗？你看时间，没骗骗你呀。”
妇人明白到是自己理解错误，便不再纠缠，眼看着家就在前方，她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是不是现在确认下车 ，付款？我发个微信告诉我亲戚。”
“好的，谢谢您，老板娘。”感觉到她冷静下来，他也开始冷静下来，声音也平缓下来，心总算又恢复了有力的跳动。
她一边对着微信叽里咕噜一番，一边。指着路的右侧，“就在前方路口停，对，就是这里。”
车停下来的时候，一直只有此起彼伏的微信提示音想起的后方，终于有了人声，是那个男乘客，他看了看时间，半带嘲讽的说道：“到你家真的是七点呢，真挺准时，呵呵，到我家就该八点了。”
司机已经累到不想狡辩了 ，他假装忙碌着帮忙妇人搬行李下车。回到车上，车厢内格外安静，只有手机与手机此起披伏响着的微信提示音，然后，是敲击手机屏幕的若有若无的声响。
最后，他忍痛花了两元走高速，因为，如若不花这两元，估计还真得到8点多才能把他们载到家，而且，他知道，他们也许已经忍了许久，只是没有说他，听着那此起彼伏的微信提示音，他能感觉到，也许这是他们在悄悄地议论着他。
他打开车窗，向收费员拿了牌子，关上窗，过了一会儿，想起自己把后面女乘客的窗口也给关了，便又重新给她开了一个小口。他明白，一整个下午闷在车内，不开窗会难受，所以，他虽然明知道她一直把窗开着一条缝，他心疼空调就这么流走，但是，也一直忍着，没有关了它。
开高速真的好好，快，舒畅，要是每一条高速都只需要花两元，我当然走高速啊！唉，算了算了，不想了，这反正是不可能的，明天还得继续呢。
反正，这两元花得值了，我自己也累得半死不活的了，想着想着，他无奈的惨白的笑了笑，那笑容极其难看，不笑好过笑。
这对乘客住的小区环境优美安静，左边江景，灯火阑珊，右边小区，幽暗宁静。
他忍不住问了男乘客，“你们这儿地价每平方需要四五万吧？”
“不需要，三万多吧。”
“贵呀，比市桥还贵呢，市桥也才2万多。果然临近广州市区呀，地价也贵。”
“还好吧，到时候，地铁建完，估计就要四五万了。”
“你们这儿路边都停满了车呀？”
“是的，这儿还没有交警管，车主们都把车停外面来了。”
“我看，名车也有呀，都停外面了。”
“嗯，你就在前面路口停就好了。”
“哎，不需要进小区呀？”
“不需要，就停这路口就行了，已经到了，只是车给挡住了，前面就是小区入口了。”
停下车，他帮忙男乘客拿下行李，男乘客嘲讽似的说道：“哎呀，真不容易啊，总算是到家了。第一次回家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呐。”
送完最后一对乘客，他关上车门，关了空调，把车窗全部打开，音乐调得更大声，一直没有好好的注视过天空，猛然发现，它已经黑透了，昏黄的街灯，照亮了路面，一个一个的光圈，一个接一个，极速往后退去，微凉的晚风，猛烈地往车内灌入，比空调舒服多了，他看看时间，九点。
他把车摇摇晃晃的开进漆黑的小道 ，那间白色日光灯的独栋房子，村子里每户人家几乎差不多都是这样子的房子，自建独栋，三四层，有的建的更高，不过，再高就不给供电了。
他把车停在房子旁边的空地上，这儿车随处停，没人抄牌，因为，这个范围都是他们村子的。但是，行车记录仪得一直开着，不然，谁来偷车，谁往车上划了一道，就找不着人赔钱了。
“这么晚才回来，钱呢？两孩子的暑期补习班兴趣班，等着交钱呢？”他老婆中等发胖的身材，斜倚着门口，嘴里嚼着不知道什么，摊开手，等着他。
他累得不想笑也不想说话，把这两天省吃俭用赚来的两千元，全数交给妻子，然后，径直爬上二楼，倒头躺在沙发上。
“爸爸，爸爸，你别睡嘛？陪我聊聊天嘛？你知道吗？今天我和隔壁小花，发现她家小狗小黄好搞笑的……爸爸，你让妈妈不要给我报那个跳舞，好不好，我不喜欢……我更喜欢……”
“乖，听妈妈的话……”
后面小女儿再说些什么，他就听不见了，小女儿听见她爸爸已经“呼噜呼噜”地打起了鼾声，便乖巧的拉了被子盖在他身上，然后，乖乖的跑出去玩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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