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一年，东方凌12岁、红枫8岁。
两人第一次相见是在尚林书院外，彼时，红枫被父王牵着去了书院，而在拐角处她看到了笔直的站在书院门外的东方凌，他倔强的抬着下巴望着他的父亲。
父子二人下跪请安，皇帝问了原由。
东方凌想去深山拜师，而老来得子的东方将军却不肯让儿子离家。
红枫看着低着头的东方凌，眼珠一转
“父王，红枫也想去深山拜师，红枫可以和东方公子一起去吗？”
就这样，红枫和东方凌如愿以偿。
二
十年后
深山之中传来幽幽琴声，枫树下一蓝装男子的剑随琴声起落，一白衣女子手拂古琴。
有一老者则坐在树上饮酒观景，琴声落，剑收鞘，老者饮尽壶中酒，看向树下，那二人安静的等待着，女子望着男子，而男子却望着远方。
“从师数年，为师所了解的世间事，所懂得的世间艺，皆已传授于你二人，今日一别，望二人各自珍重，顺应世事，莫要偏执。”
红枫和东方凌跪别了师傅，踏上了回皇都的路。
山林中荆棘满布，东方凌出剑斩断，
“跟在师兄的身后，不要分神。”
红枫跟在东方凌身后，见东方凌只是向前走并不回头看她，于是……
东方凌感觉不到身后的气息，惊恐的转身，发现通红着脸的红枫再看着他。
“胡闹！”
“东方凌，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吗？路那么远，那么长，一路无言，多无趣。”
“叫师兄”
“就不，谁会管自己未来的夫君叫师兄。”
东方凌无奈的摇摇头转过身，就在转身后的一瞬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三
回到皇都之后，红枫就在后宫中，见东方凌的次数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
于是，东方凌每天下朝后都能看到百变的红枫，前天是小太监，昨天是姑姑，今天又是侍卫了。东方凌每次见到她，都会心疼一下那身衣服的主人，被打晕是一件多么……疼的事儿啊！
去见东方凌，成了红枫每天都要做的事。
初雪悄然而至
东方凌裹紧身上的雪狐披风，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红枫。
虽是初雪，但寒风吹过也让人瑟瑟发抖。
但红枫并没有披着象征着她身份的披风，她只是坐在那里，伸手去抓飘下来的雪花。
红枫觉得有光被挡住了，所以向前望去，东方凌身着官服，头顶着加厚的官帽，又披着雪狐的披风，邹着眉头看着……她的鞋。她的脚不自觉的往里缩了缩。
“胡闹！”
“哎呦~今天是初雪哦~你能不能……”
东方凌一把将坐在台阶上的红枫拽起来，将红枫拥入怀中
“为什么没多穿些”
……
“怕被发现。”
此时的红枫，心里甜的要命，她多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暖和了吗？”
“还没有”
东方凌放开红枫，将披风披在红枫身上，转身就要离开。
红枫急得不知所措，她不想让东方凌离开，她等了那么久……
她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积雪，转了转眼睛。
在这场初雪之中，红枫和东方凌尽情的玩闹着，尽情享受着雪花带给他们的乐趣。
四
“胡闹！你不要忘记你一个臣子的身份，公主也是你能觊觎的吗！如果出了差错，满门抄斩都是最小的惩罚！”
东方将军气的不行，而东方凌这次并没有像小时候一样倔强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而是看着地上陷入了沉思。
“公主太过抬爱臣，还请公主不要再来了。”
“东方凌！你说什么！”
“公主息怒”
红枫看向跪在地上的东方凌，气得说不出一句话，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越想越气，拂袖而去。
一个月里，红枫都呆在宫里，她想她这么久没有出现，等东方凌知道错了，会来找她的，就像小时候一样，可是都这么久了，她忍不住的去看东方凌。
就这样日子在挣扎和偷看中度过，一日红枫坐在椅子上算了算，已经四个月了，东方凌还是没有找她。
“公主，东方将军后天出征月西。”
那一天，红枫偷偷的登上城楼，目送东方凌出征，东方凌一身威武的铠甲，手中握着他的澈凌剑。
人群中有一粉装女子，红枫看了她几眼。
号角吹响，东方凌骑上战马。
“出征！”
那一天，红枫一直在城楼上看着夕阳被大地遮住，第二天红枫大病了一场，而她康复的第一天，她提笔给东方凌写了一封信。
东方凌回信，平安、勿挂
然后是第二封
平安、勿挂
第三封
平安、勿挂
第四封
很久没有回信
红枫派人去探，探得他平安，她送了一口气，探得他常与一女子常有书信往来，她愣住了。
后来，红枫收到了他的回信，依旧：平安、勿挂。
战争持续了两年，月西，大霁相互商定休战。
东方凌班师回朝，红枫求了父王去城门迎接，以表皇恩浩荡。
东方凌翻身下马谢恩，然后他走向了站在人群中的那个粉衣女子。
红枫内心翻涌，没想到传闻居然是真的，她想跑到他面前，但她不能。
她是一国的公主。
四
“臣只是尽臣子的本分护公主的周全。”
“那年初雪，也是尽臣子本分吗？”
……
“是。”
红枫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静静的站在那里，而东方凌也静静的跪在地上。
待她可以移动了，她才慢慢转身。
走在喧闹的市集之中，红枫的脑海中回响着东方凌的那句
“臣只是尽臣子的本分护公主周全。”
红枫的头很疼，她蹲在路边大声哭泣，引来不少目光。
红枫不记得她是怎么回到宫里的了，她只记得父王发了好大的脾气，她麻木的回到宫里，发现桌上有一封信。
顺应世事，莫要执著
是师父，原来……
原来只有她一个人在傻傻的期盼着。
五
一年后
东方凌看着躺在床上的红枫，她的脸是那样苍白，她就静静的躺在那里，那样安静，仿佛刚才的痛苦不曾有过一样。
两个月前，红枫请命前去和亲，封为朝阳公主，和亲时需要废去武功，红枫指命东方凌执行，东方凌领旨进宫。
在那次谈话之后，东方凌第一次见到了红枫，她比之前更消瘦了，一身红装的她，改变了他记忆之中的一席白衣。
听说公主大闹市集之后便换上了红装。
她的眼神不再炙热，不再追随。她的语言变得拘谨，不再随和。
她、不是以前的那个她了。
“将军，皇上请您在偏殿住下，以便照顾公主，将军切记，来往范围也只能在朝阳殿之中。”
和亲日程临近，红枫的身体也康复的过半，和亲事物一件件的送进朝阳殿。
一日，东方凌前来查看，红枫穿着大红色的嫁衣正站在镜子前，任由绣娘修改，嫁衣衬托出她雪白的肌肤，眼中的忧伤带给她安静的气韵，头上华贵的冠，体现她高贵的身份。
她………太美了
红枫从镜子中看到了东方凌。
“东方将军，不知本宫这身嫁衣可衬托出本宫的美？”
“公主天生丽质……”
“够了！完美的话本宫想听自己的夫君说，还请将军稍候片刻。”
东方凌微微一福，退了下去
红枫看着他走出门外，心想：年少时曾想过穿上嫁衣之时，娶我的人是你，时光荏苒，我只是一厢情愿，今日我身着嫁衣站在你面前，至少你看到了……
十日后
红枫送东方凌出宫
“公主……”
“你我二人同门同师，没有外人时，不用这么生疏。”
东方凌最终也没有将想说的话说出口。
一路无言，走到宫门处，东方凌微微一福遍走出门去。
“师兄，珍重！”
东方凌停住脚步，脑海中回到了那个竹林中
“就不，谁会叫自己未来的夫君师兄。”
那叫了，那是不是就不是……
他猛的转身，却看见宫门在他和红枫之间合上了。
六
东方凌再也没有见过红枫，他在她和亲那日领命去边关犒军。
那一天天很蓝，晴空万里，万里无云。
一日花农送来了树苗，其中混入了一株枫树苗。
亲手种在了后院，便有人通传皇帝召他入宫觐见。
“你与尚书大人的千金交好，你们也到了适婚的年龄。”
原来皇帝叫他来，是为了指婚。
“谁会叫自己未来的夫君师兄。”
“师兄，珍重。”
他拒绝了皇帝，回到府中后，他拔掉了后院所有的花草树木，种下了枫树的树苗。
三年后，红枫被封为王后。
五年后，红枫难产离世。
启国使者送来红枫的遗物，以慰霁王思女之情。当晚，皇帝将东方凌叫入宫中，交给东方凌一封信和一个盒子。
“我用我的幸福换取天下太平，你不必再奔波奋战，你要好好的幸福下去。”
是红枫的字迹
“这信是枫儿和亲那天留给你的，另一个是使者送来的。”
那是一个玉坠。
“枫儿走时，让朕许你幸福，你如若不愿，便将那封信给你。但朕没有，朕对她寄予厚望，但她却因你而离开故土，她若不幸福，你们也别想”
“至于玉坠，答案就是你的名字。”
东方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湖边的，他把玉坠浸入水中，慢慢的玉浮现出了一个字
凌
七
东方凌的墓葬在了满是枫树的山坡上。
那日东方凌回到府邸，便去了枫林。他从一棵枫树下，掏出了一个盒子，那盒中都是他写给红枫的信。
无处安放，无处递送，他就把它们深深的埋在泥土之中。
他对她并不是冷酷无情，也并不是尽臣子本分。
因为有她他才完成心愿，他愿意看她抚琴的样子，愿意看她为了被他背着而耍的小聪明，愿意听到她说的那句未来夫君。
回到皇都后，不曾经常看到她，看到一些她喜爱的事物，他会想到她，直到他发现她会来偷偷看他，原本枯燥乏味的早朝，也让他欣然接受。
初雪那天的她湿透了鞋子，冻红了鼻子，还开心的望着他，终于他将她拥入怀中，他多希望时间可以静止，就这样一生一世，他沉浸在她给的幸福中。直到父亲发现了他的心思，拼命的告诉他让他分清主仆。
他妥协了，红枫也拂袖而去
那四个月是他最煎熬的时刻，他知道只要送去一片枫叶，她便会回到他身边，可他忍住了。
战争来临，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无数，可每次看到她的信，却不疼了，想说的太多，却又怕写进无尽的思念，提落之间，只写四字平安、勿挂。
有一次他被突袭，昏迷多日，醒来却发现她的探子，突然他想如果他死了，她也会随他而去吧，于是他让探子传话回去，斩断她的情谊。
可没想到班师回朝那天，她会站在他面前微笑的看她，那眼神中的情谊与炙热，告诉他她还在想着他。
于是他转身走了一个女子面前，那女子就是尚书大人的千金。
她气愤的来访，父亲却再三嘱咐他要斩断情根，并暗中偷听。
他说狠话，她麻木的走掉。
他看到她在市集上大哭，然后大闹，他心痛的快要死掉了，他将她打晕送回宫。
后来听说她换着一身红装，他慢慢握紧了拳头，他喜蓝装，她爱红色，但配合他的蓝她换了白，放弃了那抹红，如今再次穿起，看来她真的死心了。
宫中传来消息她请命和亲，为什么……是为了离他远一点吗。
再次见她是在废武功那天，她痛苦的声音让他不忍再次下手，但她却催促。
看到她穿红嫁衣的那天，他心里也想着如果她嫁的是他多好，他看到她穿嫁衣了，这足够了。
出宫那日，一声师兄变成了诀别，厚重的宫门合上之后。他常常会想如果他推开那个门她会跟他走吗？但、她还爱他吗……
之后的五年他每天都在伺养一满园的枫树，枫树渐渐成林，她却离他而去。
在这漫长的时光之中，他发现他亲手推开了他的幸福，用他自己的懦弱。
东方凌回到府邸后，大病一场，春天来临，他的身体却支撑不了多久了，他叫来好友。
“安葬我的时候请把这些放进去，会让我觉得她陪着我，我不想再让她望着我了，我想和她在一起。”
八
秋天来临，满山的枫叶，满眼的红。
一片枫叶上，落着一滴朝露，那朝露一直没有掉落，直至水滴消失……
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