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加《故事》专题第三期有奖征文:你的奇幻世界(主题二:虚相)
一、
暮色渐渐围拢,寒气慢慢在空中弥散开来。
高速路上各色车辆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忽然,一阵巨大的撞击声在原本井然有序的路段轰然响起,震声入耳,如天雷滚滚。大伙还来不及反应,紧接着又是一团耀眼的火光冲向空中,汽车零件被炸的四散飞起。
出大事了!
前后车司机纷纷下车查看,只见一辆大型货车和一辆豪华宝马车头紧紧纠缠在一起,货车头一半凹陷变形,轿车整车陷在货车车头里,货车与轿车车尾均有几辆车追尾。车上人不知生死。火越着越大,围观的人群想上前帮忙救出司机,无奈,火太大,根本不能近前。
十几分钟后,呼啸而来的消防车急匆匆停了下来,水柱如擎天一线般浇灭了熊熊火焰,人们方才能近前施救。
货车司机烧的面目全非,已然没了气息,车里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女子,也已没了气息。轿车司机被卡在车身边缘,生死不知。其他车辆司机也都陷入昏迷,场上混乱不堪。
救护车很快赶到现场,人们七手八脚将所有伤者抬上担架,车门迅速关闭,救护车一刻不停歇地往医院驶去。
警察从二人随行物品中找出身份证,货车司机名叫顾春,轿车司机叫李长福。
二、
太阳从西山头缓缓落下,任性的霞光遍洒大地,每一处都带着斜阳的余晖。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两个深情相望的男女无声站着,他们历经苦难,终于在这一天见到了彼此。
“毓秀!”男孩轻轻呼唤女孩的名字。
女孩早已热泪盈眶,她再也忍不住满心的思念,全力奔跑投进了男子的怀抱,二人紧紧抱在一起,用力吻着彼此,仿佛要把对方都揉进自己的生命里。
“啧啧。”安生眼睛盯着眼前的大银幕,直咂嘴,手指在嘴唇上来回摩挲着,“这么个吻法,嘴不得破一层皮?”
“太感人了!”邻座边擦眼泪边转头和她的同伴说道,“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电影真好看!”
他微提提眉,扯扯嘴角。
银幕上开始播放影片片尾曲,刺眼的灯光猛然亮起,影厅里的人陆陆续续起身准备散场。
安生望着鱼贯而出的人群发呆,曲终人散场。
他也要散场了。
今天这一单收了,他就要回往生地了。
他原是往生地的阴司,只因与往生地唯一的女阴司思云开了两句黄段子,就被她一纸告到阴王那,阴王责罚将他贬成阴差,到人间来拘魂,美其名曰体会民间疾苦。不过阴王到底仁厚,只让他干三个月,这不,最后一单就在今晚。
无聊的电影看完了,他看看时间,还早。
灯红柳绿的街头,人来人往,人世间总是这般喧闹,似乎永远没有烦恼。
他拐过街角最繁华的中心,来到一处深巷,缓行几步,在一处大排档前停下。
“吴叔,来一碗炒面,多放肉和蒜。”他熟练在一张小桌子边坐下。
“嗳,就来。”吴叔笑着点点头,热情地开火炒起来。
人世间最值得留恋的就是这烟火气,一碗喷香的炒面下肚,四肢回暖,才感觉自己活着。可惜去了往生地,可能也再没机会来吃面了。
安生不舍地在斑驳的桌面抚摸几下。
一辆黑得发亮的大奔一个急刹停在大排档前,安生从吃面的档口抽空看了两眼,复又继续低头吃面。
左右车门打开,下来两个黑衣黑裤的马仔,“吴老头,这个月时间已经到了,你懂的。”
吴叔小心赔笑,“麻烦再宽限两天,我这个月生意不怎么好,钱还没凑足。”
“少废话,让你给就给。”黑衣人拿着一根长棍子在吴叔灶头上猛击几下,吓得吴叔身体直抖索。
他颤颤巍巍地打开钱匣子里,从里面掏出几张大钞数给黑衣人。
“拿来吧你。”黑衣人也不待他数清,一把将钱匣子抢过去,两人眼神示意一番,转头快步上了车。
“你们给我留点活命钱哪!”吴叔追出去,大声喊道。只是车已走远,任凭他如何喊,也无济于事。
“吴叔,他们是什么人?报警吧。”安生本已起身准备教训一下那两人,奈何他们抢了就走,根本不给他表现的机会。
“不,不用,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是报应,报应哪。”吴叔哭道。
见吴叔蹲坐在一旁,捂着脸不肯出声,他也不好问什么,从兜里掏出两张百元大钞,压在面碗底下走了。
他心情有些沉重,身为往生地的人,本不应该插手人间的事,可吴叔一个独身鳏夫,经营着小本生意,勉强糊口,怎么还会有如此败类,连这点小钱也抢。
此事他必须要管一管了。
三、
“吴哥,求你,再宽限几天,我一凑足钱就还你。”一货车司机跪下来冲戴墨镜的男子狠狠磕了几个响头,额角红印越发显眼,待他再抬起头时,血丝从红印处慢慢渗出来。
“你别求我,这是李总交待的事,我也是听命行事,这样,”墨镜男子残忍一笑,“你冲我磕几个响头,叫声爸爸,我就考虑一下。”
“吴金贵,你不要欺人太甚!”货车司机直了身子就要发作。
“李子,把他的车开走,其他人跟着我,去他家看看有没有值钱的玩意,听说他姑娘可水灵呢!”墨镜男子阴邪一笑。
“爸爸,爸爸!”货车司机吓得赶紧磕头,嘴里连声叫道,“爸爸,求你宽限我几天!”
血顺着货车司机额头往下流,很快就披满了一只眼睛。
几人听到他喊爸爸,皆哈哈大笑。
墨镜男子在货车司机脸上用力拍拍,“乖儿子,爸爸宽限你到明早,明天一大早,我就去找你。如果还凑不足,那就把你媳妇和你那水灵的女儿抵给李总,什么时候你还上钱了,什么时候带回去。哥几个,走,去小红娘那坐坐,晚上我请客。”
一行几个人猥琐一笑,嘻嘻哈哈开车走了,留下货车司机在原地发楞。
他捂着脸无声哭泣,上天为何如此待他?他不过就是想妻女过得好些,迫不得已找李长福借了贷买了大货车跑长途。
一开始生意也不错,一月挣个万把块,日子稍稍好过些。毕竟长途耗人,他一个人开太累了,就雇人和他倒班开。
只是有一天他接了一车拉木头的单,在运输时,雇的那人下车检查木头,刚好就被一根没系紧的木头砸中,一根百斤的木头全数压在那人身上,当场砸成了全瘫。
他挣的钱还没捂热,就都赔了出去,还不够人家的医药费,眼下李长福那又催着要债,他哪有钱?他原想把货车卖了,只是人家知道他急用钱,拼命压价,他如何舍得?
如今只能带着妻女先出去躲躲。
说干就干,他匆忙起身,开着货车往家赶,到家后,让妻女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连夜出城。
他心中慌张,一直绕着小路开,生怕遇到李长福的人,所幸安全上了高速,他心中长舒一口气。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妻子和女儿在车座边上玩起了拍手游戏,听着妻女欢快的笑声,他心中阴霾渐散,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再艰难的日子也能熬下去。
“她爸,你看对面那辆要过来的宝马车,像不像李长福的?”妻子不知何时凑到他近前。
李长福的车他太熟悉了,永远高调的宝蓝色宝马,前盖还贴着李长福巨幅半身照,“还真是,坐好,坐好。”
他心中一凛,手上频频出错,本想将车头灯关了,怎料按错了按钮,车子加快前进,超速行驶。
“她爸,你干什么,你慢点开啊,你是想被罚吗?”妻子在边上急道。
他不满的转过头来吼道,“你闭嘴,我开了这么多年还要你教吗?”
车子好像拼命和他较劲,越想操控越不听使唤,车头拼命往李长福那边驶去,速度之快,让他来不及反应。
“李总,李总。”身后有人将他从回忆中唤醒。
皎洁的月亮高悬于穹庐之上,圆白的月影在波面上摇曳,月华将河岸照的亮如白昼。
月色下的李长福显得特别温煦,他微微转身问道,“拿到了?”
“拿到了。”黑衣人将从吴叔那抢过来的钱匣子打开,就着月光展给李长福看。
“送过去吧!”李长福轻瞥了一眼,随即转身坐上大奔后座,“送完你就回去吧!”
“嗳,嗳。”黑衣人忙不迭地点头应道,目送着大奔在他眼前离去。
安生从黑影里走出来,悄悄跟上黑衣人。
“嗳,也不知道李总是不是看上了王寡妇了,总给她送钱,多送点钱给我不好吗?”黑衣人边走边喃喃。
行了约十分钟路程,黑衣人在城中村一处矮房子前停下,他上前敲敲门,未等里面人回应,放下钱匣子就走了。
不多时,矮房子的门开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披着大衣出来,她一下子看到石板上的钱匣子,瞬间热泪盈眶,双手作揖冲天笑道,“多谢老天爷。”一阵虔诚的膜拜后,她笑嘻嘻的抱着钱匣子进了屋。
安生站在黑影处,望着黑衣人远去的背影发呆。
安生决定再等几天,他想看看李长福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四、
柳水县是远近闻名的旅游文明城市,碧水蓝天,十里桃林,青山簇拥,样样自然风光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
县里最有名的当属柳湖,柳湖的水色自然美,清透见底,如一块翠玉嵌在群山之间,干净的湖水引的数不清的鱼儿在此安家。
柳湖的水质纯净的可以和直饮水相媲美。下游的柳条沟村就是引得柳湖水作为民用水。
只是近几年,柳条沟得怪病的人越发多了。
有人怀疑是柳湖的水有问题。
自从李长福在柳湖坡顶开了一家化工厂,柳水沟的人就开始陆续生病。
李长福为了平息众怒,特地请来了水质检测专家,专家在柳湖转了几圈,抽了水像模像样地检测了一番,说水质完全没问题。柳水沟的老乡们不信,要自己筹钱请人来查。只是说好一起出钱的几家又相继变卦,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这两年,李长福越发地明目张胆,他从工厂后墙放出了十几个两米长的排污大筒子,直通柳湖,每日腥臭的污水汩汩地流入柳湖中,与柳湖原本清澈无比的水深深融为一体。原本清澈的水面变得浑浊不堪,大片大片的鱼儿死去。
柳水沟的老乡能跑的大都跑到外乡去了,留下的都是得了重病,无钱医治的人。
“李总,明日县长来厂里视察,咱们要不要停一天工?把后面的排污管收一收?”化工厂副总亦步亦趋地跟着李长福小心问道。
李长福眉毛一提,“停一天?那利润谁给我?你给?”
“可是,柳湖?”副总觑着他的脸色试探道,“柳湖的水快要臭到县委大厅那了,柳湖与县委大厅门前的河就一闸之隔,以前偷偷摸摸放,也没人有证据,现在我们将管子都晾出来了,是不是太过嚣张了点?网上早有人在曝光咱们了,要不是咱们拿钱找人删帖,恐怕早就被捅出来了!”
“怕什么?让他曝!自会有人想办法替我善后。没有我的化工厂给他纳税,柳水县哪有那么多营收。大胆干!另外,多加两根大筒子,我要加大生产规模。”李长福得意地笑出声,随即满意地在工厂四周环顾,看着一桶桶化工原液涟漪波动,他咧嘴笑道,“快了,就快了!”
走到厂门口,一个瘦骨嶙峋,满面病容的人提了一个桶子气冲冲地朝李长福走来。
“李长福,你不得好死,我一家三口都被你害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今天我就要在这自焚,当你的面做鬼永生永世缠着你。”那人提起桶子就往自己头上浇。很快,浓烈刺鼻的汽油味溢向空中。
“快,快,拦住他,哎呦,晦气!”李长福吓得退后好几步,“可别让他脏了这里,明天县长还来视察呢!”
几个保镖上前,一把夺下他手里的汽油桶,又在他身上搜出打火机。
“把他赶出去。晾他也就只有这点招术糊弄糊弄人!”李长福嫌恶地捂捂鼻子。
“李长福,我咒你不得好死,你全家都不得好死!”那人不甘地被拖着出去,嘴里一直骂骂咧咧。
李长福脸色一讪,“还不知谁不得好死呢!哼!”
全程旁观的副总面色微变,总感觉眼前的李长福变了。以往他更在乎自己的社会名声,做任何事总会遮掩一下。
那场车祸以后,他就变了,变得冷酷,残忍,无情。做事也更高调,凡事都要大张旗鼓的办,就差全国通报了。
副总心头闪过一丝不安,总觉得最近会出事。
五、
“来,大家欢迎县领导莅临我厂指导工作!”李长福笑容可掬地拍手欢迎。
县长顶着光秃秃的脑袋从车上下来,饶是西装西裤也遮盖不住他的滑稽模样,他看着李长福列了一队人等他,他很满意。
“大伙不必这么客气,你们都是我柳水县的功臣,为我们柳水县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我作为一县之长,很是感激你们。”县长高扬着右手,作了慷慨激昂的陈词,“但是,我更要表扬我们的李长福李总,他一年到头都扑在工作上,夜以继日,鞠躬尽瘁……”
县长话未说完,身后就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不悦地拧眉转身,看到一辆电视台的大车停在眼前,紧接着几个记者带着摄影师冲到跟前。
“这里是民生纵横直播间,刚才我们也看到了,长福化工厂的水质污染问题已经相当严重,曾经水质名列全国第一的柳湖如今已经变成了一条臭水湖,下游的柳水沟村民更是因为饮用了污染过得水,得了怪症,无钱医治,相当可怜。更让人痛心的事,罪魁祸首长福化工厂对此毫无悔意,更无改进措施,反而变本加厉扩大再生产,其行径当真令人发指。现在呢,我们来近距离接触一下李长福,”手拿话筒的记者立即簇拥到李长福身前,“李总,您对于柳湖和柳水沟的村民不想说几句吗?”
李长福黑了脸,大声叫嚷,“你们是哪个台的记者,敢如此嚣张,县长,您先躲一躲,这里我来应付!”
记者听他一说,又转头到县长眼前,“您是柳水县的县长?县长,您好,我们是中央电台的民生纵横栏目组。我们前段时间接到举报,说柳水县的化工厂是害群之马,所以今日我们特地做一个实地播报,请您对当前的形势说几句。”
县长眉头一皱,嫌恶地看了一眼记者。
李长福冲保安队长眼神暗示,立马就有十几个保安冲过来,将场内的几名记者和摄影师团团围住,更有几个保安上前抢夺摄影设备。
推推搡搡间,记者还不忘实时直播。
李长福突然冲到镜头前,得意地说道,“老子谁都不怕!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开厂,能奈我何?”
这下县长都傻眼了。他绝对怀疑李长福脑子有问题。他趁着众人哗乱之际偷偷从小门跑出去,急急忙忙上车,扬长而去。
现场乱哄哄的,众人忙成一团。
忙乱了一日,李长福终于从厂子里回了家。
三层开阔的小洋楼,修砌的金碧辉煌,流光溢彩的彩钢瓦在白天日头下更是闪闪夺目,小楼的墙面每一层都用龙腾祥云的瓷砖铺饰,正门口两根人抱粗细的雕刻镀金柱子,龙在柱子上腾云飞跃。院子外头两头威风的石狮子更是阔气非凡。
他慢慢踱步走进院中,审视这一切。随即一把扯开身上的黑色大皮草,嫌恶地扔在地上,又从裤兜里掏出一支烟从容地点起来。
沁凉的风悠悠吹着,他的神识恢复了一丝清明。烟头的火在他指间一明一暗地转换着。
身侧有轮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你终于还是要把我儿子的家业败光了!”老太太的声音从大门口穿过来。
“他挣的本就是不义之财,我只是做好事替他赎罪罢了。”李长福冷冷道。
“那么,你准备把我这个老太婆怎么处置?”老太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睛斜睨着他。
“你放心吧,你的那份我已经单独留出来了,你会衣食无忧的。”他猛吸一口烟,又慢慢从嘴里吐出来,烟雾迫不及待地从他嘴里涌出来,飘散着,一会又散入到空中,化成了虚无,“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我给你找了新的住处,明早就去,这里马上就要没了。”
老太太凝神看了他几眼,随即垂眸,转动轮椅,转身隐入了黑暗中。
他仰头望向天空,有两颗亮闪闪的星星正对着他,金光一闪一闪的,他轻轻笑了。
安生站在树下阴影里,注视着他,若有所思。
第二日的清晨,警笛声呼啸而来,打破了柳水县的宁静。
几辆闪着红蓝警灯的警车依次停靠在李长福家门口。
警察们陆续下车,蜂拥而上冲进李长福院子里,谁也不曾想到,逮捕出奇的顺利。李长福早已收拾好自己,静坐在家中等候这一刻。
大伙纷纷跑过来,看着他被戴上手铐,看着他坐上警车,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炫若春霞。
一切都很顺利,李长福将这些年所有的事情都招了,哪一年放的高利贷,什么时候建的化工厂,什么时候组织人去暴力催收等等罪行,他甚至将这些材料都收集好了,自己主动上交,惊的办案警察目瞪口呆。
几天后,李长福的所有家产都被查封,他交代的官员和涉黑团伙都一一逮捕归案。
六、
深夜,凉意微浓。
李长福还没有睡意,他枕着手臂躺在床上,侧眼望着小窗外的夜空,黢黑的天空,宽广而又遥远,天色纯净的让人怜爱。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夜色中蓦然响起人声。紧接着,一道人影从黑夜中现出身形,正是安生。
“你终于来了,”李长福声音中透出一丝如释重负,“这几年真的过得太累了。”
“你知道我是谁?”安生疑惑不解。
“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阴差,你跟我好几天了!”李长福笑道,“我知道我的寿元尽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安生继续追问。
“一切都要从五年前说起了!”他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光辉,陷入了回忆。
他是李长福,也不是李长福。准确的说肉身是李长福,灵魂是顾春。
五年前那场车祸,他和李长福的车在高速相撞,当即车毁人亡,连带他的妻女也一起枉死。
他的灵魂被阴差拘走,他竟毫无感觉他死了。只是觉着身体轻飘飘,前行的路程有一道灵光,似乎有人引领着他,就这么浑浑噩噩被带到了往生地。
判官审问前尘往事时,他依然迷迷蒙蒙,直到判官一杯水浇在他脸上,他才清醒。
他放心不下妻女,查问之下,才知道她们已经过了奈何桥,等着下五道。
他将自己的人生经历述说一遍,对着判官哭诉,命运对自己不公。
判官也无法,只对他说下辈子让他投个好胎。
他又问李长福死了没?下辈子投的什么胎?
判官怜悯他,告诉他李长福也死了,不过他在人间未受审判,所以下辈子还可以做人。
他不服,李长福在人世间做了那么多坏事,为什么还能做人。他要抗辩,奈何判官不给他机会。
他还是被押往奈何桥准备入五道。
过奈何桥时,一阵莫名的青色烟雾渐渐升起,慢慢地笼着了整个桥面,很快一切都看不清,他只觉着一阵眩晕。
等睁眼时,他和李长福的魂魄都呆在了一处山凹里。李长福紧紧闭着眼睛躺在地上,毫无知觉。山凹四周是一片密密的群山,山周围雾气缭绕,看不清身在何处。
“我听了你的遭遇,很同情你,”面前一人着黑衣镶金边衣裳,气度威严,负手而立,“奈何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往生地也有往生地的规矩,在阳间未受过审判之人,在往生地不会受到惩罚。不过,我个人还是看不下去。现在,我给你个伸张正义的机会,让你还阳了结尘缘。但是你再生为人只能是李长福,至于其他的,我相信你知道怎么做!记住,你只有五年的时间。”
“如此,多谢大人,”顾春感激涕零,跪地直磕头,“敢问大人姓名,小的以后好报答您。”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黑衣人沉声道,“你只要记住你该做的事!”
顾春仍是一头雾水,但听得黑衣人冲他一挥手说道,“去吧!”
等他迷蒙苏醒时,他已经是李长福了。
“后面的事,你都看到了,我疯狂搜集证据,就是为了这一天!”他倚坐在床上,浑身轻松。
“等下,我有个问题,你为何为难秀水街的炒面老头,吴叔?”安生问道。
“为难?你以为他无辜?哈哈哈哈!天大的笑话!”李长福笑出了眼泪,“如果不是他吴金贵带人去逼债,我至于连夜脱逃,继而发生那场车祸吗?如果不是他,我妻女会丧命吗?”
安生语塞,空中只剩李长福痛彻心扉的笑声,慢慢变成了啜泣声。
安生静静地回想着一切,忽然觉得心累。人生间的一切为何如此复杂,他突然想念往生地。
“走吧!”安生疲累地说了一声,随即熟练地唱起了拘魂曲。
金光慢慢从四方涌起,很快,将李长福包成一团。不多时,金光消失,李长福的肉身重重倒下,监狱内又恢复成一片漆黑。
七、
李长福突发疾病在监狱猝死的消息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
柳水县的所有人都拍手叫好。
几个月后,柳水沟的人账上都多了一大笔钱,来自于一个署名“有罪的人”。
“阴王,您为什么要安排顾春返阳?”安生立在阴王身边,低低问道。
“这个李长福着实可恶。五年前本王去阳间游历,正好下着大雨,本王无处避雨,只得躲在路边一棵树下。谁知,李长福这厮很是嚣张,开车直接从本王眼前的大水坑撵过去,溅了本王一脸一身的泥水,弄得本王狼狈不堪。本王好歹是往生地的主人,他一个小小的人类竟如此羞辱于本王,阴王的面子往哪搁?如今纵使他已下了畜生道,本王依然不能原谅他。下辈子本王要让他做猪狗不如的畜生!”阴王恨恨说道,玄衣高冠映衬得他的脸无比阴鸷。
安生呆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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