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不是没想过,韩宇或许也会有背叛她的一天。毕竟,这个世界诱惑如此之多。
但她从未想过,这个“诱惑”会来自凌雲,她的妹妹,亲妹妹。
他们的爱情,从象牙塔驶向江河湖海。
凌霜和韩宇的恋情从大一就开始了,两人是学校里班长和团支书的最佳CP组合,均是学霸,且又郎才女貌,很自然地就走在了一起。
从大一一直走到大四,四年的时光里,两人也如同普通情侣那样吵吵闹闹,但感情一如当初。不管如何争吵,从未有人提出过要放手。他们早已认定了彼此。
在旁人眼中,这对模范情侣,即便是闹矛盾,也好像是在秀恩爱。就连班里的辅导员都曾当众说笑:“以后你俩结婚,一定要请我,不过我可不给红包啊。”
即便毕业季的来临,多少情侣在现实里分手,多少爱情死在生活这片戈壁上,但凌霜和韩宇的感情,依然稳如泰山,在现实的风浪面前,岿然不动。
凌霜家在苏州,韩宇便为了她留在苏州;凌霜父母要求结婚买新房,韩宇便央了父母凑钱买房;凌霜觉得银行工作没前途,韩宇就去了广告公司做策划……
仿佛生活的种种阻碍,在他们面前,都遁于无形。他们的爱情,从象牙塔驶向江河湖海,不但没有触礁,反而愈来愈稳当。
就这样,两人一路披荆斩棘,携手从校园,即将走进婚姻的殿堂。只待凌霜披上那圣洁的婚纱,她就将成为他的妻,一生陪伴,不离不弃。
“凌霜,如果有一天我对不起你,你会不会原谅我?”就在求婚那天晚上,韩宇曾这般问她。
凌霜抬头看着夜空,墨黑如绸的底板上,一盏孔明灯如小船般晃悠悠,背离着明月的方向渐渐远去,不禁有一丝怅然划过心头。
“会的。”凌霜笑得温柔,眼里心里只有他,“只要你真心悔改。”
她不是天真得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很清楚,婚姻不同于恋爱,总有着许多始料未及的意外。未来更是长远得令人难以预测,谁都不能保证彼此的爱永恒不变。
但只要有一颗宽容的心,总不会让爱情的小船倾倒在滚滚红尘中。凌霜相信,韩宇会是她这一生的良人。
到底是一语成谶,还是早有预谋?
当凌霜从影楼选完婚纱照回来,路过久光百货,从橱窗外看到韩宇搂着一名女子纤细的腰肢时,她竟不知道,到底是所谓的一语成谶,还是早有预谋?
尤其是当那名女子转过身来时,那张稚嫩而洋溢着青春靓丽的面庞,瞬间灼痛了她的心。她从未想过,上天竟可以残忍至此——同时夺走你最爱的爱人和亲人。
那是凌雲,她的亲妹妹,她从小疼爱非常的亲妹妹。就在发现她的瞬间,凌雲楚楚动人的小脸上,登时遍布惊慌,无助地扯住了韩宇的衣角,躲到他身后。仿佛凌霜并不是她的姐姐,而是突然变成了凶悍丑恶的巫婆。
而韩宇,怜惜地低头,摸了摸怀中小女子的头发,性感的薄唇动了动。因隔着橱窗,凌霜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大抵,是安慰女孩儿别怕吧。
曾几何时,韩宇最喜欢揉她的头发,他说,霜儿的发质极好,揉起来就像一匹上好的绸缎。
有人说,薄唇的男人大多薄情。原来,俗话竟是有几分道理的。
但是此刻,韩宇的眼神,分明充满了深情。只是,却再不是对着她的。
“霜儿……”
“姐,不关姐夫的事,你要怪就怪我吧。”两人转过玻璃窗走了出来,只是,韩宇的话尚未说出口,就被凌雲打断。
“小雲,你别这么说……”韩宇的话再次被打断。
不知怎么的,凌霜那颗刚刚遭到重创的心竟忽然平静了下来,她打断韩宇问:“你不是要加班吗,连选婚纱照都让我自己去?”
韩宇低着头不说话,墨黑的眼眸像极了那天的夜空,浓长的睫毛掩盖了主人的心绪,些微的颤抖,不知道是否因羞愧还是其他。
“小雲,你今天不是要去导师那边过毕业论文吗?怎么跟你姐夫在一起逛街?”凌霜说着,甚至微笑了起来,笑容里还有一如既往的疼爱和关心。
不知道是不是被凌霜的样子吓到了,凌雲嗫嚅着说不出话来,脸色青白,继而又变得涨红,清纯的眼中渐渐有泪水莹然。
“凌霜,有事回去说。”韩宇终于抬眼说道,恢复了他往常的成熟稳重。
“啪——”一记耳光在韩宇脸上重重落下,留下一个鲜红的手掌印。凌雲的惊呼声,几乎同时响起。
凌霜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扇人耳光的声音也是可以这样动听的。
当初有多暖,此刻就有多寒。
凌雲比凌霜小三岁,姐妹俩从小就很要好。姐姐凌霜从小学习就好,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她是真的被父母当成大家闺秀来教养的。而妹妹凌雲,自小便调皮,不爱学习,历来父母都宠幺女,在凌家也不例外,既然小女儿对学习没兴趣,也就随她去了。
不过在凌雲高二暑假那年,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发奋起来,甚至主动要求请家教为自己补课,整整一个夏天都没出门,几乎天天都窝在家里看书复习。进入高三后,更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她本来就聪明,用功起来自然进步神速。
家人都以为是凌雲突然长大了,知道了学习的重要性,起初虽然有些奇怪,但更多的是欣慰,肯上进,总归是好事。凌霜也是这么想的。
很久以后凌霜才想起来,就是那年暑假,她把韩宇带回去见了家人。也就是那一年,凌雲见到了韩宇,这个将要成为她姐夫的男人。
凌雲不止一次地表现出对韩宇的反感,她说:“姐姐你那么好,那么出色,韩宇一个外地人,没钱没势,就连房子都是借钱买的,他哪里配得上你?”
凌霜只以为,这是妹妹对她的在意,妹妹不舍得她这个姐姐未来吃苦,更不舍得有另一个人来分享她的爱。
“有想过要考哪所大学吗?”凌霜想起韩宇的好,温柔一笑,不欲和妹妹为此争吵,便转移了话题。
凌雲想都没想就回道:“当然是跟姐姐你考同一所大学了。”
“哦?”凌霜略有些惊讶,“你不是一直想要去云南吗?还说在家门口上大学太没劲。”
“我想跟姐姐在一起嘛~”凌雲搂住她的胳膊,嘟着嘴开始撒娇,“从小都没跟姐姐分开过,人家怎么舍得。何况,我还要保护姐姐啊,万一姐姐被坏人拐跑了怎么办?”
不用问,这个“坏人”当然是指韩宇。凌霜无奈地笑笑,又觉得心窝里暖暖的。
当初有多暖,此刻就有多寒。寒意像无数个触角那样,从心头蔓延至四肢百骸,冰凉彻骨,寒极生痛,痛彻心扉。
“为什么?”凌霜很想问,到底是为什么。但她怕,怕答案更加无情,更加残忍。事已至此,再追究原因,不过是自取其辱。
苦苦纠缠,不如相忘于江湖。
“你说过,如果我有朝一日做错了事,你会原谅我的。”手机屏幕亮起,跳出韩宇的信息。
凌霜嘴角一勾,扯出一个妖媚至极、凄凉至极的笑容,按下关机键,无力地倒在沙发上,不小心碰倒的红酒瓶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原谅,不代表可以没有底线的犯错。爱情和亲情的双重背叛,如同一把尖刀,血淋淋地插在了凌霜的心头。这种痛,试问,世间有几人能够承受?
婚礼如期举行,新娘不是我。
就连凌霜自己都没有想到,原来,她无情起来,也是可以这样决绝的。
他们的事,凌霜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至于肇事者,自然更没有脸面向父母摊牌,所以,早已定好的婚礼,竟如期进行。
直到婚礼当天,人们才发现,新娘不见了。直到此刻,凌家父母才察觉到,一向让他们放心的大女儿是不是出事了?
正因为足够放心,所以凌霜种种反常,都丝毫没有引起父母的在意,即便她消失了小半个月,家人也只以为她又被公司派去外地出差了。
当韩宇找到凌霜的时候,她正穿着一袭婚纱坐在独墅湖教堂边的草地上,那是他们拍婚纱照的地方。他们曾对着真主起誓,终身珍爱对方,生死不弃。
看着碧绿草地上那一抹洁白,那张皎如明月的脸,一如初见,眼神中,却是生生多了几许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韩宇心头一痛,那个曾在他心上的姑娘,此时就在不远处,他却再难向前一步。
盛大的婚礼,香槟美酒,鲜花彩缎,一切准备就绪,新郎新娘却迟迟没有出现,来宾们的脸上分明浮起了疑虑。
忽然,灯光暗下,只余红毯中央的鲜花走廊上闪烁起点点霓虹,随着音乐响起,身着婚纱的女子搭着父亲的手,缓缓走出,来到舞台中央。
当明亮的华光打在新娘脸上时,人们却惊奇地发现,新娘并不是请柬上写下的那个名字,虽然姐妹俩样貌相似,但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没错,就在世纪尴尬即将降临的时候,妹妹凌雲挺身而出,补齐了双方的脸面。对此,韩、凌两家的说法是,请柬上的名字写错了。新娘,自始至终都是妹妹凌雲。
宾客并不是傻瓜,然而,正因大家都不傻,谁也不会当场揭破这块遮羞布。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鼓掌,祝福今日这对新人。
他不配。
“你妹妹从小就不如你懂事……”这是婚礼后,凌父对大女儿说的第一句话。
“所以我就活该,是吗?”凌霜刚刚买了马尔代夫的机票,她要去那里,完成这段感情最后的祭奠。
“她是你妹妹,你让给她。”见凌霜面上浮起明显的哀伤,凌父紧接着又道,“我凌曲华的长女,才貌双全,不是人人都配得起的,他韩宇,不配。”
“爸……”凌霜没想到,从来都最偏心妹妹的父亲,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妈是文化人,你知道的,她这辈子,自认书香门第,最放不下的就是面子。婚礼当天,姐妹交恶,新郎出轨,你妈她……丢不起这个人。”
凌霜沉默半晌,终于点头,缓缓道:“爸,我知道。凌雲……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既然她喜欢,那就随她去吧。”
到底姐妹一场,她没法去报复一个从小疼爱大的妹妹,但是,她也做不到原谅。
“不过,你妈让我转告你,从今往后,我们只有你一个女儿。”凌曲华拉过女儿的手,满眼慈爱,“我们搬去新西兰,你不是总说苏州的生态越来越不好了吗,新西兰的天空还是很蓝的。”
凌霜强忍住即将决堤的泪,哽咽道:“妈呢?她……怎么不自己来……跟我说?”
凌霜知道,母亲强硬了一辈子,这的确是她能做出来的,或许,她骨子里决绝,就是继承自母亲的血脉吧。
“她在凌雲和韩宇的出租屋里,她说,要为即将失去的小女儿,尽最后一点母爱。”凌曲华掩下心头的酸涩。
“出租屋?”
凌曲华点点头:“你们当初为了结婚买的那套房子,韩宇登记的是你的名字,他和凌雲结婚后,租了一个小公寓。”
凌霜沉默下来,以她对自己妹妹的了解,已然能料想到,未来韩宇和凌雲的生活,将是如何的鸡飞狗跳。
任性惯了的大小姐,就连姐夫都要抢的姑娘,又怎能忍受出租屋里的新婚生活呢?甚至,凌雲对于韩宇的爱,也未必真有几分,不过是“抢来的总是好的”这句话在作怪罢了。
或许,多年以后,父母和女儿的心结终会随着时光淡去,但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一对恋人,叫做凌霜和韩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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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半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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