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生若梦

鱼生若梦

我叫小渔，三年前，我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

我家住在海边，一家人靠捕鱼为生。母亲在家里做刺绣，零星能够换几个钱。

白天，母亲在家，我随着父亲出海捕鱼。

从小父亲就教我练习游泳，因此我的水性特别好，而且异于常人。

我天生有一种异能，不知道是因为从小在海边长大，和鱼虾接触太久的缘故，还是其他的原因。自我会说话以来，就能够听懂海洋生物的语言。

每次和父亲一起捕鱼的时候，眼看着那些在渔网里挣扎着的各种鱼类，听着他们落入人手的悲情话，我就觉得特别心痛。

我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如果不是迫于生计，我会坚决反对父亲去捕这些鱼，它们多么可爱呀。

有一次我因为于心不忍，放走了一条怀孕的鱼，而被父亲责骂一个人去海边游泳的时候，那条鱼仿佛窥探到我的心事似得，便一扭一扭地出现在我眼前。

它吐泡泡逗我玩儿，还说一些安慰我的话。它说，它的孩子比它的生命还重要，让我等它把孩子生下来，它就跟我回去。

我家隔壁住着一对比父亲小几岁的兄弟两个，他们两个人长的很像，好吃懒做，而且心眼儿都很坏。

天气好的时候，父亲会把没有卖出去，奄奄一息的鱼在海滩边晒成鱼干。

他们会趁着我和父亲出海捕鱼，母亲把刺绣成品拿出去卖的时候，把我家门口晒着的鱼干偷走一大部分。

每次回来看到鱼干少了大部分，我都要上门找他们。他们耍赖，不认账，要我拿出证据。

我家门口没有监控，他们偷走的鱼早就下了肚子，况且鱼上面也没有写我们的名字。

他们的爸妈不久刚因为出海捕鱼而一去不回，父亲可怜他们，每每都不跟他们计较。

有一次，我的小腿在捕鱼的时候被一条水蛇咬伤，父亲不让我陪他出去，母亲那天恰好也出门卖刺绣，就留我一个人在家里。

持续了好几天的台风刚刚过去，父亲趁着天气好转，希望能够多捕点儿鱼。我的生日快到了，他想多换一些钱给我买一身新衣服。

我也快到了嫁人的年纪，父亲托村里几个大婶给我找对象，我不肯。总觉得自己还小，还没有玩儿够。

我一个人坐在门口晒太阳，顺便看着门前摆放整齐的鱼干，免得父亲辛勤劳动的成果又被那两个好吃懒做的家伙给偷走了。

他们从家里走出来，想必是又准备行动，见我在，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一会儿，其中一个老大从他家拿了一只很好看瓶子朝我走来。

我被他装模作样的诚恳欺骗了，那个瓶子里装的是被下了蛊的饮料。

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得到的这个东西，当我喝了几口之后，觉得浑身轻飘飘的。我看到他露出狰狞的笑看着我，他变得越来越大，而我却在逐渐地变小。

我试图挣扎反抗，却找不到自己的胳膊和手，想站起来也不行。

他提着一个小水桶，露出狰狞的面孔，双手朝我伸来。我的身体居然被他捏在了手心里，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的，但是我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被他扔在水桶里，他提着水桶向海边走去，顺势把桶里的水连同我一起倒进了海里。

海水呛了我一嘴巴，我拼命地呼吸着，海水的味道怎么忽然不那么咸了。我想用父亲教我的游泳姿势，却一个也施展不开。

当我伸出自己的双手，却看到了波光粼粼的东西，那明明是鱼身上的鳞片啊！

我变成了一条鱼吗？天哪！我的双手呢？我的身体呢？难道从此以后我都要拖着鱼的身躯生活吗？不！

我拼命地游啊游，身边游过了很多种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海洋生物。我穿过密密麻麻的水草，经历了海洋的白天和黑夜，还差点游进鲨鱼的嘴巴里。

我以为这只是一场梦，多么希望是一场梦！等我睡着了醒来一切都好了。

当阳光透过水平面照射进海里的时候，刚好洒在我的眼睛上。我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周围晃动的一切，感到无比的绝望和无助。

父亲和母亲呢？他们要是回来发现我不见了怎么办？我浑身充满了力量，又使劲儿摇摆着鱼尾游到我家门前。

透过水波，我看到父亲和母亲在门口坐着，他们互相扶持，可是我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能感觉到他们在哭。

隔壁那两个王八蛋，他们简直没有人性！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是我现在变成了鱼，我该怎么办，爸妈又听不懂我说话，我也听不懂他们说话。我该怎么办？

当我在独自神伤的时候，一只小比目鱼游了过来，它停在我身边眨着它的大眼睛看着我说，“你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好难过？”

我不知道如何对它说，于是用一种近乎绝望又悲哀无助的语气回答它“我不是我了，我找不到我了”，说完随即大哭起来。

它的眼睛看起来灵动又有神，它用它的鱼鳍拍拍我的脑袋。

“你不要怕，你一定会找到自己的。”

我抬起头看它，悲伤的眼睛里泛着泪光，“真的吗？”

“真的，相信我。我爸爸跟我讲过一个故事，它说它小的时候遇到过一条鱼，看起来和你一样悲伤，也是因为找不到自己。我爸爸一直陪着它，直到有一次那条鱼被钓鱼人钓走。”

“啊，难道我也会被钓鱼人钓走吗？呜呜呜，我不要这么快就死了！”

“你别急，我还没说完。后来，爸爸被捕鱼人抓住了，捕鱼人卖掉了所有的鱼，却把我爸爸养了几天后放回了大海里。爸爸有一次做了一场梦，梦里那个捕鱼人原来是它曾经一直陪伴着的小鱼。”

我眼睛一亮“那他是怎么变成人的？”

比目鱼继续说道“他本来就是人，是中了一种蛊才变成了鱼。我爸爸说，变成鱼的那个人，要遇到一个真心爱他和珍惜他的人，才会恢复人形。”

小比目鱼很自信地讲着这个故事，它看我默不作声，就说“这个故事好听吧！老爸给我讲了很多次呢！你要开心起来，我可能一直陪着你！”

只有遇到真心爱自己和珍惜自己的人，才能够恢复人形，这又岂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现在是一条鱼，怎么会有人爱上我。

过了很久，我每天都会游到海面朝家门口的方向望去。看到我的父母因为等不到我的消息而焦急又难过，看到他们慢慢变得苍老，我心里难过极了。

父亲每次晒的鱼干依旧被隔壁的两个无赖偷走，简直气死我了！

渐渐地，我习惯了鱼类的生活。有一天我在水面晒太阳，有一条虫子在我的头顶，好久没有吃过肉了，嘴馋啊！我一嘴巴吞进去，好像有什么东西硌到了我的嘴巴，然后飞的一下我被从水里拉了出来。

一个长得英俊的男子，看起来和我的年纪差不多，原来我是被他钓鱼钓了回来。天哪！难道我这就要死了吗？不，我父母还不知道我去了哪里，我还要照顾他们，不能就这样死去。

他把我握在手心里，我闭着眼睛浑身在发抖，心想这下完蛋了。

但是很庆幸，他没有杀我，也没有把我卖掉，而是把我养在了鱼塘里。鱼塘里有荷花，还有一些水草，每天都能够晒上太阳，很温暖的样子。

让我难过的就是再也看不到父母的生活了，而且游了大半年，这个鱼塘里就只有我一条鱼。

他对我很好，每天都按时给我喂鱼食，而且很丰富。有时候他好像在对我说话，只是我听不懂，但我仍然会游出水面吐几串泡泡，睁着我的大眼睛看着他，然后他就会笑。

有段时间他出远门，托人照顾我，那人却好几天没来，我饿的吃水草，直到他回来，我已经奄奄一息了。

他看着漂浮在水面上的我心疼坏了，我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看看他，又把眼睛闭上。

我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把我从鱼塘里捞起来，把我放在软绵绵的东西上面。

我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流进我的嘴巴里，慢慢地我恢复了体力，我奋力地吮吸着，等我睁开眼睛，发现他原来在给我喂他的血。

看到我醒来，他终于露出了笑脸，好像在说什么，但是我仍然听不懂。

我觉得浑身燥热难耐，不停地拍打着鱼尾，最终跳在了床上，我居然恢复了人形，他眼睁睁地看着我，好像是吓坏了。

看着自己以前的身体又回来了，我高兴坏了，又蹦又跳的，恨不得马上飞奔回家里请问。

我对他说了事情的前前后后，他认真地对我说他不怕，说他愿意陪着我去找我的父母。

他陪着我找到了我的父母，我们都兴奋极了。听说隔壁的那一对兄弟有一次出海被海浪淹没，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给父亲和母亲讲了事情的经过，父亲说，这是天意。十几年前他也被人陷害变成了鱼，后来遇见了我母亲，才有了我。

那个救了我的男子他叫小水，听到父亲这样说，他鼓起了勇气当着我的面向父亲求婚，我害羞又紧张的样子，匆忙跑进了房间。

当我给我的孩子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孩子的父亲正在给孩子做玩具。

我抬起头恰好撞上了他温柔的目光。

等下吃饭吧，水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