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径通幽

作者: 醉眠芳草间 | 来源:发表于2023-10-10 05:18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1

乡长要去县里开会,喊上办公室的小杨一起。小杨是个有眼力见的小伙子,哪个领导出门都愿意带他,既可做司机,也可以跑腿学舌办杂事。可惜乡长那一级不配秘书,不然小杨就可以乡长专用。

小杨名叫杨贺铭,家住向阳乡高坎村,父母及至上数几代,都是土里刨食的庄户人。几年前杨贺铭考上省城的大学,这让熟识的人有些震惊:老杨家祖坟冒青烟了,老杨家要发达了。好像应了口风,杨贺铭读完四年大学,回县里顺利通过招考,被分配到向阳乡当了干部。

杨贺铭上班后,先是在办公室打酱油。别看他高高大大,可心思缜密,像个女孩,每天第一个到最后一个离开,收拾办公室左手一块湿抹布,右手一块干手帕,把桌子椅子擦得光可鉴人。不仅手脚勤快,嘴巴更像抹了蜜,见到女同事,不是这个姐就是那个姨,见到男同事,不是这个哥就是那个叔,不长时间,乡里办公的人没有不认识小杨的,都说这小伙子不错,人缘好,能力也强。三个月锻炼后大家都满意,杨贺铭顺利留在乡办公室工作。

乡长开会,让小杨一个人在城里逛着等他。杨贺铭把车停在县府大院,信步来到繁华的商业街。看着光鲜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想起自己潲色似的爹和妈。他想给妈买件她叨咕过几回的花褂子,邻居婶子穿过,杨贺铭看过。在商场服装柜台转了两圈,看上眼的就要二三百块,他摸摸衣兜,停下了。妈妈的衣服都是赶大集的地摊货,就这还是几年才添置一件。正出神,乡长电话来了,会议马上结束,他还要去水利局。

杨贺铭匆匆来到停车处,刚站稳就看到乡长夹个公文包,大脚板啪嗒啪嗒拍着地,慢慢向自己移动。乡长为进城开会特意穿了件黑色西服,不知是他肚皮大,还是西服选得有点小,杨贺铭看着乡长,怎么看怎么别扭。当然不是乡长别扭,是那件西服别扭,满身厚膘遮不住,一副肚皮顶出来。他想起朱时茂和陈佩斯演的小品,那个陈佩斯演小偷王小二,穿上好人衣服,左看右看都是别人的,和他没有缘。其实乡长穿他平时的夹克衫显得很威猛很男人,这一刻意打扮,倒把他弄丑了。

乡长和小杨去了水利局,进办公楼走不远看到一个保洁员,拎着一把大号的墩布从卫生间里出来。正常走路,各走各的就是,但这保洁员像开车掐不准标线,一溜斜气就奔小杨过来了。小杨紧躲慢躲,还是没绕开那个大墩布,裤腿被碰湿了,水滴滴嗒嗒溅上皮鞋,袜腰被弄得精湿。小杨刚想要发作,被回头的乡长看到,一把薅住他,让他快走。那个保洁员像没事人一样,咧着嘴角,腆个磨盘脸,怔怔地还在向前走。

小杨很有涵养,工作这几个月,没和哪个人有矛盾,不对,不是没有,是心里有,脸上没有。但这次,他是真生气了,走路没长眼睛,弄个大墩布愣往人身上杵。他的脸气得通红,和乡长说,这女的是不是有病?

乡长前后看看,又把小杨往身边拽了拽,神秘地附在小杨耳边说:你说对了,她是有病。但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咱们汪副县长的千金,小时得脑膜炎留下后遗症,有点潮乎,找不到别的工作,就被水利局这边招来当保洁员。有人带着,干个粗笨活,凑乎用呗。哟,她在这四五年了,你咋不认识?

小杨的愤怒退潮,换成一副笑模样:乡长,我这才毕业几天,是第一次跟你来水利局,我上哪认识她去?

乡长笑了笑,扭过脸又对小杨说:汪副县长这千金说话也快三十了,可听大家议论好像还没找婆家,不知是她挑还是汪副县长两口子挑。

话头打住,局长办公室到了。局长和乡长唠着工作上的事,两只眼睛却不时瞄向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小杨。这小杨打眼一看就透着一股精明劲儿,打完招呼没有多余的话,但他的眼睛传神,会说话,尊敬仰慕,局长悉数收到。

局长和乡长谈着话,两只眼睛总是溜号,一溜号就溜到小杨身上,小杨虽说低头看报纸,但耳朵没闲着,眼睛余光也搜索到局长的动向。杨贺铭感到这个局长有点意思,他要是个女的,犯点花痴可以理解,可他是个糙老爷们,自己长得再帅,也轮不到他这样左一眼右一眼吧?

两个领导谈完,杨贺铭走上前礼貌地与局长握手道别,局长看着高出自己半拉脑袋的杨贺铭,平整的大胖脸上愣是笑出了褶皱,意味深长地对乡长说,小杨真是一表人材,你们向阳乡风水好,出帅哥。乡长调侃道,县局挑人尽挑有根的,小杨是你们指头缝里漏下的,我们乡里占了大便宜。说完,三个人会意地笑了起来。

2

小杨的文凭在乡里是蝎子粑粑独一份,文字能力自不在话下。他像领导肚里的蛔虫,写材料不仅快,还能揣摸准各个人的心思,交上去就能看到他们满意的笑脸。

年末,要写的东西格外多,这天下班了,杨贺铭仍在继续埋头整理一份总结材料,乡长推门看他还在,人没进屋,大嗓门先喊上了:别弄了,这几天都挺累,咱们出去喝一杯,解解乏。小杨看着边说边走近自己的乡长,急忙起身:乡长今天又去哪个村了?你们跑一天,很辛苦,你们去吧。我这材料剩个结尾,趁着思路顺畅,抓紧点,今天就能写完。

乡长没走,看看室内没有其他人,反倒拽把椅子,在小杨身边坐下,说话的声调随即也降了下来:我今天跟书记一起去县里了,听到一个消息,说水利局缺人,可能要调你去,你小子行啊,多少人想去县局机关,干一辈子没挣下这前程,你这才几天就实现了。

杨贺铭一听,以为乡长和他开玩笑,说我一个无名小辈,谁能相中我?要能留,刚回来那工夫就不能把我打发回向阳了。

乡长说,此一时彼一时,什么事不都讲究个机缘巧合?我可没闲工夫和你磨牙,正事都忙不过来。我和你说,这消息八成是真的,你要有个思想准备。你小子真上调了,有了好事可要先想着向阳乡。

杨贺铭脸上依旧淡定,嘴上说乡长就能打趣我,心里却噗噗噗开了锅。要是能去县城的职能机关,发展空间肯定比乡里广阔,接触的人不一样,见识不一样。过年时,老爹跪在老祖宗的供桌前还在嘟嘟囔囔祈祷,让祖上保佑,保佑老杨家人财两旺,保佑杨贺铭能拼上个一官半职,改变家族里从没有人做官的运势。难不成,祖上真的显灵了?

杨贺铭从小到大,印象最深的就是父亲爱摸他的头,有时摸着他的头还会对他说,小子,人没能耐,就被人瞧不起,想当年,我娶你妈,彩礼一分没少,还是被你舅爷他们说说嗒嗒。说咱老杨家没啥气数,几代人都没少蹦达,可再蹦达也不过就像小跳蚤,顶多蹦达在裤裆里,出不了头。父亲说这话时的神气语调,透着记仇,也透着无可奈何的哀伤,还透着对他翻身求解放的指望。

听到风声不长时间,组织部门真的来人找杨贺铭谈话,说县水利局有一个办事员调走了,岗位不能空着,急需有人顶上,组织上经过一段时间走访考察,认为小杨的学历和其他各方面条件都合适,现在征求他的意见。小杨的意见当然就是没意见,无条件服从安排。

杨贺铭的心里很是得意。无论去县里的哪个部门工作,说出来,都会让高坎村的人羡慕死,别看村里有人做生意赚了大钱,盖起了二层小楼,买了代步轿车,一天到晚牛皮哄哄,可说到底,不过是单打独斗四下闯荡,偶然投机发点小财,和我这体面的工作不可同日而语,甚至是云泥之别。说是人生而平等,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可是竞争社会,从幼儿园开始小孩子就玩命地卷,不就是为了将来能有个体面的工作,有个被人仰视的好前程?

杨贺铭回家和父母一说,老两口比儿子当初考上大学还高兴。这是运势来了,挡都挡不住。老两口既没咬牙也没跺脚,十分豪爽地抓回一只羊,杀了几只鸡,还请村上卖肉的张麻子给他们留下全套的杀猪菜用料。到年根了,借着要过年的喜庆氛围,请上十里八乡平常有过走动的亲戚,在家里像模像样地办了酒席。老两口还特意嘱咐儿子买回一挂一万个头的大地红,在天黑后去门前的街道上点燃,噼噼啪啪的炸裂声,大有昭告天下之势。老杨家祖祖辈辈土里刨食,今时不同往昔,杨贺铭出息了,进县城当干部了。

3

杨贺铭到了水利局,有局长关照,工作量也不大,每天还有大把时间可以利用,在别人眼里,他可以过得轻松惬意。但杨贺铭可不满足于眼前,他眼里有活,觉得要做的事比在乡里还多。他很快与新环境融合。二十五岁,正逢青春年华,能有机会进县府机关,不只是一份工作,更是一种机遇。杨贺铭要抓住这个机遇,所以他时时都在用心,一刻也不敢懈怠。

机关里有个女统计员,早小杨两年到的水利局,人长得娇小玲珑,杏核眼,樱桃嘴,一笑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只要小杨不随领导下基层,她有事没事,就爱往小杨的办公室溜达。她信缘分,这个身材挺拔,待人热情的杨贺铭,仿佛就是自己专门等待的另一半。同在县城的父母没少托人给她介绍对象,但她总是没感觉,她的父母甚至怀疑自己的姑娘是不是有病。

杨贺铭明白女统计员的意思,对她也颇有好感,可是自己初来乍到,人员关系还没有捋清楚,他还得抻抻,还得装着点。所以他对统计员很热情,很客气,但从来都是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可统计员不乐意了,论长相和家世,论学历和水平,自己可以和杨贺铭比几个来回,她哪一项不比杨贺铭强?有她挑剔的,没有他说不是的。当然,她也知道,感情这东西讲究的是水到渠成,也许时间轴再拉长,他们就能自然而然走到一起。

统计员安抚住自己,有人却急不可待了。有一天下班,局长来找杨贺铭,关切地询问在这里习不习惯,有什么事尽可以找他,不管是工作上的,还是生活上的。接着话峰一转,说晚上主管咱们水利局工作的汪副县长做东,约几个人一起聚聚,请我带个人作陪。杨贺铭明白了局长的意思,这是有意引荐,可是想到汪副县长那个磨盘脸的千金,他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犹豫。

局长阅人无数,火眼金晴,察觉到杨贺铭脸上有些发僵的微妙变化,话锋一转:你要有事,那我就找别人,反正就是个场面应酬,人不缺。局长的话,杨贺铭听出了弦外之音,凭什么让自己与副县长结识,自己脸大么?刚刚还因为犹疑发囧脸上晕染出一朵红霞,很快,这朵红霞褪去,语气变得极为诚恳:谢谢局长关照哈。我没事,我陪您一道。局长顿时满意地一呲牙,满意地笑了。

那个名叫满堂春的饭店,有一间挂满县里名人字画的雅间,局长带着杨贺铭甫一走进,里面的人两个站起,一个还在坐着。站起迎接的是汪副县长两口子,坐着没动的就是他们的千金汪海芳。迈进这门杨贺铭就明白了,什么聚会,赶情这就是一家宴,家宴请了局长和自己,他那个脑回路再拥堵,也能抖喽清楚是什么意思。

不出所料,局长是把自己当礼物给了汪副县长。杨贺铭有些神思恍惚,竟愣愣地站在那,破天荒没有主动和等待他们的人打招呼。倒是局长圆滑,捅了他一下然后说,小杨有些面子矮,还不好意思呢。杨贺铭这才机械地冲汪副县长两口子点点头。坐着的汪海芳不见外,突然起身把杨贺铭拉到椅子上,挨着他坐下。其他人也顺势落座。

杨贺铭劝慰自己,暂且糊涂庙糊涂神,捱过去再说。

4

汪家家宴过后,杨贺铭突然发现周遭气氛发生变化,让他有了异样的感觉。平常很随意的同事,忽然都对他客气起来。统计员也和他有了距离,不期然碰到,冷漠地脸上能滴下霜水。

杨贺铭知道,他赴宴的第二天,全局的人都知道他背景深厚了。他自嘲地想,我这不是桃花运,是命里有一劫。早知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呆在向阳乡,像蜗牛那样,一步一步向上爬。现在倒好,八字没一撇的事,竟被人们想象到极致,当汪家的乘龙快婿?鬼才稀罕。

可是接下来,并没有人逼他承诺什么,做什么。起初只是汪家老两口不时就托局长带信,今天弄到两条野生江鱼,明天又搞来野鸡、野猪肉,说小杨反正也是吃食堂,就来他们家帮着消耗消耗。后来就是汪海芳自己出头找他了。说来也怪,汪海芳没有什么过分举动,也从来不进杨贺铭的办公室。这要归功于老汪夫妻,在家里,他们提溜汪海芳的耳根子吓唬她,你要老老实实工作,要让人知道你上赶子追杨贺铭,那你们俩的事就得泡汤。杨贺铭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可又碍于汪副县长的头衔,不看僧面看佛面,自己怎能不识抬举?不知不觉间,和汪副县长一家打得火热,他和汪海芳好像不必明说,成为一家人理所当然了。

汪海芳别看脑子不那么灵光,可她也喜欢帅哥啊。那天在走廊里第一次看到杨贺铭,她就有些走神,俊朗的骨架,有神的目光,哇塞,像她喜欢看的明星诶。她不是有意恶作剧,但不自觉就向杨贺铭身边靠,大墩布滴水就弄湿了杨贺铭的鞋和袜。

局长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他知道汪海芳的婚事是老汪的一块心病。他要能帮忙把这块心病去除,自己和老汪的关系会更铁,他再进一步就多了一份力量。所以他见到杨贺铭的第一眼,便打起了他的小九九。

杨贺铭在半推半就中发现,磨盘脸也并非一无是处,她在他面前,居然也有小女生的羞涩,也表现得很乖。他心里豁然开朗,既然局长利用自己,自己何尝不可以也学着利用别人?

汪海芳最大的爱好就是吃各种小食品,花花绿绿的包装,摆得卧室客厅到处都是。老汪夫妻因她小时有病宠她惯她,始终不舍得深说,但看她越吃越膨胀的身体,常常长吁短叹,想要管时晚了,不知如何是好。

杨贺铭上了几次门,看出老汪两口子想管束汪海芳又怕把她惹毛的纠结,就对汪海芳说,想和我好不?如果想,下班回来后做家务,锻炼身体,把零食减下来。

杨贺铭的话比灵丹妙药还管用。汪海芳一要贪嘴,就想起杨贺铭,那么帅的一个人,为吃零食弄丢岂不可惜。罢罢罢,不吃了吧。

杨贺铭的父母为儿子调进县城很是骄傲,可沉浸在喜悦中没几天,愁了。

那天杨贺铭打电话告诉父母,他处了个女朋友,家在县城,自己来水利局工作后,没少得到他们全家人的照顾。老两口乐颠颠地家里外面收拾,坐等儿子领未来的媳妇上门。

杨贺铭把汪海芳带到他们面前时,这老两口顿时傻眼了,无异于头顶响炸雷,眼前直冒金星。只见这女孩,脸似磨盘,腰似碌碡,个子不高,坐那直发喘。本指望家有梧桐树,招来一只金凤凰,这招来的,连只草鸡都不如。

躲开汪海芳,杨家老两口哭天抹泪劝儿子,咱也不图攀高枝,能找个像样人过日子就行。不说别的,咱村里那些仰慕你的姑娘,随便拎一个出来就比汪海芳强,你可千万不要一时糊涂,误了自己的终身,也误了子孙后代啊。

杨贺铭的态度很明确,我们俩现在是对上眼了,长相不是问题,我心里喜欢才是关键。

老两口见儿子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只好拿出最后一招。他们说,你要不听劝,要娶她,行,那从此你就去汪家,我们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我们和你从此断绝父子母子关系。

杨贺铭对父母说,婚姻的事,你们有意见,但不能做决定。以后你们会明白儿子的苦心。不求你们理解,但求你们保重。请你们相信,儿子不彪,不会干瞪眼吃亏的傻事。

5

杨贺铭与汪海芳相处半年之后,结婚了。汪海芳相当于风光大嫁,汪家以杨贺铭的名义,为他们在县城最有档次的博豪酒店办了婚礼。定制的婚纱裹在汪海芳丰硕的身段上,一动那肉就颤颤地不安分,就让人担心,薄如蝉翼的包裹物会不会被撑破,会不会有东西从里面掉将出来。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来宾们纷纷入席,独不见新郎官杨贺铭的父母,七大姑八大姨倒是来了几个,是杨贺铭特意请的。汪家倒是不在乎这个,凭老汪的名望地位,撑这样的门面绰绰有余,所以婚礼办得圆满热闹,该有的流程一样没少。

汪家给小两口置办了婚房,但他们知道自己闺女的斤两,终是放心不下,还是请女婿住进了汪家。杨贺铭每天被汪家老两口关心着,伺候着。只不过这汪海芳人的块头大脾气也挺大,杨贺铭有时做事不入她的法眼,她可能随手就是一巴掌。簸箕似的手巴掌,颇有力道,有时差点把杨贺铭的脾气打出来,但是他的恨只是一刹那,只是反抗地瞅上汪海芳一眼,随后还是忍了。结果是汪海芳恃宠而骄,更加任性,说一不二。

杨贺铭最打怵的事是晚上睡觉。他不能与她分床,也不能大嗓门与汪海芳对抗。汪海芳别看心眼不那么灵光,可他对男人那个渴望劲,甚至超过了正常女人。她发起疯来,骑在杨贺铭的身上咬他,掐他,杨贺铭有时装装样子,小心翼翼地敷衍她,哄她一下。以他的智商,对付汪海芳,他有自信,但他的自信也常常被汪海芳摧毁,他有时真想一脚踢开她,离她越远越好。但他忍着,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问题,他始终耐着性子,以好丈夫好女婿的面目示人。

杨贺铭每每有应酬饭局,有时也带上汪海芳。毕竟人家是汪副县长的千金,吃过见过,从来没有那副没见过世面的贪婪劲,不过一开口说话,总能语惊四座,让人哑然失笑。看在她老爸的面子,人们总要夸她贤惠,夸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汪海芳这时也会做出一副娇嗔的模样,把别人小腿一样的圆胳膊搭到杨贺铭的肩膀头。杨贺铭像很享受似的,不躲也不闪,只是用眼神深情地瞟她一眼。这一眼让恭维他们的人信了,他们真是一对恩爱夫妻。

只是恩爱夫妻结婚几年一直没有孩子。爱八卦的人仿佛恍然大悟,咦,怪不得帅小伙娶了个丑八怪,原来他是自己有毛病,这也算半斤对八两,谁也不亏,谁也没赚。

杨贺铭不是个男人,有毛病,这传言越传越真。看到别人嘲笑的眼神,听到人们的窃窃私语,杨贺铭不解释不争辩,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

半年、一年、三年、五年,杨贺铭吞下了所有苦水,同时杨贺铭也从小杨、杨副股长、杨股长、杨副局长,最后摇身变成了杨局长。五年后汪副县长年龄原因从领导岗位上退了下来,六年后杨贺铭汪海芳因感情不合分道扬镖,各走各的路。

离异不久,杨贺铭杨局长再婚,年轻貌美的妻子是县电视台的播音员,与杨局长结婚时,肚子已像一个高耸的小山尖。参加婚礼的人打眼一看,立刻明白。感情人家杨局长什么都没耽误,早几年娶汪海芳不过是一种形式,是他为自己找的一块跳板。

儿子满月了,杨贺铭带新媳妇回高坎村,整个村庄都轰动了。人们爱看本乡本土的电视新闻,有谁不认识女播音员?天仙本尊现身,大家都涌出来,想一睹真容,胆大的,还凑上前,想伸手去摸一摸。所以杨贺铭回乡,成为一时轰动的大新闻。

杨贺铭的父母在儿子结婚后已看出他的心事,他们只是嘴上说说罢了,岂能和儿子真的断了关系?尤其当儿子源源不断地给家里带来实惠,那些吃的用的,他们可是以前见都没有见过。他们过滤掉村里人嘁嘁喳喳的杂音,暂且不去想那张磨盘脸。儿子真是本事,这一次,不仅给给他们带回了媳妇,还带回了孙子。他们在村里又能扬眉吐气、挺直腰杆子走路了。

杨贺铭怀里抱着自己的孩子,那个亲热劲,让村里人又一次对杨家这个后生刮目相看。说什么来着?老杨家祖坟真是冒青烟了,不,是冒浓烟了。他们在浓烟里没看到杨贺铭作为一个向阳乡高坎村人的远大前程,倒似乎看到一个令他们难以置信的怪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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