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幽静的咖啡馆里,靠近窗台的桌子旁,坐着一位身穿迷彩服,头戴贝雷帽的年轻漂亮女子,在靠近身旁的桌子上,放着一本精装版《春思》。这位干练精爽的女子叫馨星,她优雅地端起咖啡,轻启朱唇,坦然地呡了一口,味道浓郁而热烈,甜甜的满口溢香。她小心地放下精致纯白色的咖啡杯,再次向门口望去,暗自思忖:怎么还没有来?第一次约会就失约,再不来就走人。
馨星这样想着,不免有点委屈似的,想起前些日子那么多男同学追求自己。他们在学校里频繁的向自己抛橄榄枝。而任性的自己却不喜欢那些脸色嫩白而没有血气的男同学,只独独喜欢上了一脸古铜色而身材健硕的李剑。李剑眉目横跳,鼻子高挺,脸颊凹凸有致。走起路来脚底生风,很有古代大侠的风范。
馨星来自一位家庭优渥的女子,按说,她应该选择和自己同样条件的男子为伴,而生性倔强的她却偏偏喜欢上了这个不起眼的农家小子,甚至迷恋他清高幽邃的眸子和一身腱子肉的他。虽然他出身农家,骨子里却透着刚毅和霸气。馨星觉得,这正是自己所喜欢的类型,看到那些白白嫩嫩的男同学递来的情书不屑一顾,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扔到垃圾桶里。
今天是馨星第一次和李剑来咖啡屋。原因竟是上个月的这时,两个人同时在图书馆里抽到了同一本书。就是桌子上放的这本书精美《春思》。说来也可笑,在摆放整齐划一的图书馆里,馨星站在书架的左边寻找,而李剑站在书架的右边扒拉,两个人同时瞄上了这本书,当时的馨星在这边伸手拿,李剑却在那边拽,双方感觉不对劲,伸头一看,两人面面相觑,不仅哑然而笑。
李剑松开手,绅士地伸手示意,说:“女士优先。”
馨星莞尔一笑,眸子闪亮,含羞地拿起这本《春思》,她的眼眸灵动,模样娇俏。李剑被她独特的气质所吸引,忍不住看着她痴痴地笑。馨星觉得这个男生即可爱又透着份傻气,忍不住哂笑道:“你是几级的?你也喜欢这本书?”
一边说着一边来到图书馆里的空座位上。
“三级二班的。”李剑坐在馨星的对面,歉意地摸了一下浓密的头发回道。
“巧了,我三级一班,我见过你。”馨星快人快语,实话实说。
“我,我也关注过你。”
“是吗?”
“我知道有很多男同学追求你,他们的家庭条件都比我好,所以……我没敢向你明示过,只是……只是暗自喜欢,不敢声张。”李剑说着,脸却红得像是块大红布。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家是农村的。”
馨星只看到李剑挺拔的身姿,却不曾想到他内心深处的自卑。
思想开朗的馨星知道李剑顾及的是家庭的对等,为了宽慰李剑,嫣然一笑,说:“家庭只是外表的装饰而已,内在才是恒久不变的。”
李剑听到这句话,心里像是打了十倍的强心针,激动的伸手去拉馨星葱白似的手,馨星娇嗔道:“是不是你今天故意演的这场戏?”
“那场戏?……噢……没有,天打雷劈。我真是喜欢这本《春思》。”李剑说着,眼神如炬,举起右手发誓。
“嘻嘻,看把你吓得,行了。这本书我先看,看完送你。”馨星娇媚地说。
李剑被馨星这样一说,心里踏实了许多。馨星不像有些富家女的势利眼,看不起农村人。李剑对馨星不仅爱慕又多了一份敬重。
此后两人在学校里经常聊天,聊哲思,聊生活,聊未来等,彼此熟稔了许多。
今天是他们两个头一次在咖啡馆约会。这个该死的李剑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来。来了我不会轻易放过你,馨星腹诽着,再一次向门口张望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来了,可找到你了,对不起。”李剑匆匆忙忙进来,并向馨星道歉。
馨星本来想着要数落他的,看他态度还算诚恳,算了,就不跟他计较了,紧蹙着的柳叶眉渐渐舒展。但心里的那股埋怨还是下不去,小声责怪道:“我等了你老半天了,哪有一个未结婚的女子等男朋友,再不来,我真走了,从此与你一刀两段。”
“对不起,我今天在路上遇到一起交通事故。一辆汽车在拐弯处紧急刹车造成侧翻,我们路过的人看见怎么能见死不救?大家就齐心合力把那辆车抬正,扶好,幸亏司机没有大碍,我们劝说让他到医院检查后,就急急忙忙向这里赶,又老半天才找到这个地方。”李剑小声歉意地解释道。
“今天饶了你,不跟你计较了。”馨星故作生气的模样说。
“你今天穿的这身衣服真酷,干练精神,英姿飒爽,不像哪些弱弱的娇小姐,这帽子也很适合你的气质。”李剑这才注意到馨星的这身装扮,忍不住夸赞。
“不错吧。我可是特意为你打扮的,等你许久不来。你要是再失约,我可要移花别恋了,后面等着我的男士多着呢。”
李剑知道馨星说得是气话,也是实话,追求馨星的人的确是很多。馨星能看上农村出身的自己,这可是上辈子烧高香了,有点让自己受宠若惊,怎么还敢对馨星不恭呢?
“来杯咖啡,不加糖。”李剑招呼服务生。
“不加糖能喝吗?很苦的。”
“没关系,只要心里是甜的,喝的什么不重要。”
咖啡端上来,馨星禁不住诱惑,想尝尝不加糖的咖啡是什么味道?眨动又黑又长的眼睫毛,做了一个鬼脸,伸出乳白色的勺子在李剑的杯子里舀起,放进粉红色的唇里,细细品尝,味道还不错,自己以前习惯加糖,没有想到不加糖依然好喝。
二
馨星的这身穿衣风格太适合她的个性,简直是女中豪杰的代表。李剑建议和馨星拍个合影照,把这份青涩的青春留住,也在时光里留住自己。馨星听到李剑的建议满口应允,两个人特意跑到照相馆,摆了个酷酷的POS。照片洗出来后,李剑看着笑容可掬的两个人爱不释手。
馨星和李剑的约会次数越来越多。以至于学校的犄角旮旯里都是他们窃窃私语的呢喃声,同学们都知道他们恋爱了。追求馨星的那些男同学在班里嬉笑着说:“你们不要再打校花的注意了,人家已经是名花有主了。”
男同学们一哄而散,一位高个子男生说:“真是便宜了李剑那小子。咱们这么多城市户口的帅小伙居然败给了一个农村出身的傻小子,哎,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喽。”
“谁说的,他才不是牛粪呢,李剑是我心中的白马王子。你们谁再嚼舌根,小心我对你们不客气啦。”
馨星的一番话把他们说得哑口无言,镇住了他们的威风。只有李剑知道,自己的家庭条件和那些富家子弟无法比拟。唯有把功夫用在学习上,走学习之路提升自己的能力。
李剑在馨星的鼓励和支持下,考上了计算专业学校,他想早点解决家庭的经济压力,早点进入社会实践,早点挣钱把馨星娶进家门。
李剑的努力终于取得了好成绩,获得了一个计算机专业的晋升机会。而馨星也通过努力考上了一所师范学院,走出校门,只要在学校上岗就是一名令人敬佩的人民教师。两个人一边学习,一边工作,一边交流心得,虽然不在同一个学校,两个人也会通过书信来往保持密切联系。
十年寒窗无人问,落得清晖与人间。
李剑和馨星在同一年毕业,同一年工作,又在同一个城市上班。两个人密切交往了两年,双方都相互信任和理解。双方父母约了一个时间见了面。馨星的父母对李剑的人品无可厚非,就是对李剑的农村户口不太满意。可馨星的脾气执拗起来,父母也是拿她没办法的。馨星对李剑投入的感情太深太沉。
而李剑的父母见了馨星是无话可说的。馨星不但长得清秀脱俗,蕙质兰心,身材高挑,还对老人平易近人,一点没有嫌弃李剑农村出身的父母,这让李剑的心里舒适了许多,虽然李剑长得帅气有才华,可毕竟馨星是众星捧月般的人物。
双方父母见面后,开始讨论结婚的事宜。李剑知道,馨星从小生活在城市里,不习惯农村的露天生活,特别是露天厕所。
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在李剑的出租屋里,李剑很歉意地对馨星说:“父母供我上学已经付出了很多。我不能再让父母亲掏钱在城里买房。我要凭自己的能力挣钱,给你打造一个温暖的家。”
馨星听到李剑的话,颔首低眉。她知道李剑是个孝子,她也不想阻拦他对父母的孝心,她不喜欢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男人。善解人意的馨星扑在李剑的怀里,眼含深情,温柔地说:“有你这份决心我就知足了。”
李剑抱着温柔可人的星儿,身体的荷尔蒙刺激着自己的感官,控制不住冲动的身体,朝着星儿红嘟嘟的唇亲吻下去,星儿的唇像是火一样燃烧着李剑慌乱的内心,李剑雄壮的身体给了星儿想要的生活,彼此沉浸在快乐的伊甸园里。
眨眼两个月过去了。馨星的潮红没有按时来临。她慌了手脚,咋办?她怕告诉李剑,怕他没有准备好当父亲的角色。
晚上,花灯初上,馨星还是没忍住激动的心情,在出租屋里告诉了李剑自己怀孕的事情,李剑非但不害怕,抱着星儿高兴地转起来说:“我要当爸爸了,我要当爸爸了。”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高兴呢。”星儿嗔怪道。
“哪会儿,我要有儿子了,我怎么能不开心。我父母知道也一定会高兴的。他们早盼望我结婚生子呢!”李剑激动地眉飞色舞。
“那我们要抓紧时间举行婚礼。我可不想在隆重的婚礼上扛着大肚子,羞死我了。”
“咋,这有啥的,我妈说,农村里没有结婚就怀孕的多得是,还有抱着孩子举行婚礼的,别老封建,再说你是我正儿八经的未婚妻,谁敢笑话我的女人?不过,也确实需要早点办婚礼,我这么俊俏的媳妇儿。我要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堵住那些爱唠叨的嘴巴。”不善言辞的李剑,兴奋的话突然多了起来。
馨星听着李剑的话,哂笑道:“看起来,我没有找错人。”
风光无限好,花儿正娇俏。
馨星和李剑在亲人们的祝福祝福声中结为良缘。虽然婚礼形式不大,却也热闹异常,各位亲朋好友都应邀来到,见证了他们的爱情。
在婚礼的那天晚上,客人都意犹未尽地慢慢散去,馨星不疾不徐地开始整理衣柜,在衣柜上层的角落里,看到了那本精装版《春思》,里面夹着馨星和李剑的合影照,两个人的笑容那样灿烂美好。李剑阳光的笑脸露着洁白的牙齿。馨星的笑容里含着娇羞,在相片的背面,写着几个字:此生只为你。
落款:李剑。
馨星看到这几个字,耳热心跳,觉得要比那些豪言壮语强百倍千倍,心里荡漾着无与伦比的幸福。
经过十月怀胎,馨星顺利地产下一个男婴,足足有九斤重,那小脸红扑扑的,像是苹果,眼睛黑黝黝的闪着亮光,小嘴蠕动着像是嫩嫩的蜗牛,鼻子特像李剑,笔直高挺,特殊的是,孩子右胳膊的手腕处有一块黑色的圆形胎记。在李剑给儿子换尿布时,又发现左侧屁股上有一个月牙形的红印,李剑看到后,打趣地说:“这是老奶奶给你留得记号吧。”
馨星也被李剑的话语提醒,仔细一看,惊讶地说:“还真是,这小屁股上被红月牙衬托得像是花一样。”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李剑通过努力,攒下钱在市区三环内买了一套房子。一家三口居住在自己温暖的小窝里十分温馨。
“爸爸,我要骑马马。”不知不觉,馨星的儿子已经四岁了,李剑对孩子特别宠溺,每天晚上都会趴在床上让儿子在背上当马骑。
“你别把儿子惯坏了。”馨星一边在桌子旁边整理课本,一边提醒李剑说。
李剑把儿子从背上放下来,看着儿子稚嫩的小脸,温和地说:“也就这几年,孩子再大,我是驼不动了,只要孩子高兴。”
三
“星儿,孩子该上学了。你我都要上班。没有时间照顾小泽。不如把儿子送回老家,让我的父母帮着照看。他们也很希望多和孙子接触,培养感情呢。”
“不行,老人家带孩子我不放心。他们的手脚都不利索。万一把孩子磕着碰着了咋办?”
李剑沉思了一会,说:“要不这样,让他们来,帮我们照顾孩子。免得我们上班还得操心儿子没有人接送呢。”
馨星眨动长长的眼睫毛,思索一会儿,悻悻说:“那也行。我每天给孩子们讲课也太累了,累得我晚饭都不想做。如果老人能来帮我带一把,我也省点心。”
“行,就这么办了。”李剑说着,拿起手机拨通了老家父亲的电话。
父亲听说儿子儿媳要让老两口帮着带孩子,不怕累,反而高兴的合不拢嘴,满口答应:“好,好,我们这了去”。
五六十岁的大叔大婶来到了城里,陪着孙子上学。大婶打理家务,忙着洗衣做饭。大叔每天接送孙子小李泽,负责李泽的吃喝玩乐。馨星在初中学校教课。而李剑的职务也晋升为科长,鞍前马后地跑,一家人的任务分配得各其所职,相处其乐融融。
时间长了,大叔在这小区里的人脉也混熟了。谁家要是有孩子和小泽玩耍。他也会帮忙照看着。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一个布满阴云的下午。大叔把小李泽从学校接回来,碰到小区里一群玩耍的孩子。小泽嚷嚷着也要和这些小朋友一起玩耍。
疼爱孙子的大叔想想:孙子与他们作伴也有利于孩子的社交能力,不然孙子太孤单寂寞,就欣然同意了小泽的要求,把他从自行车上抱下来,把车子往旁边的路上一扎,看着孩子们玩耍。
期间也有小孩子的家长陪同,大叔和他们聊着家常。一会儿,那家长因为有人打电话而离开,只留下大叔一人在旁边照看。小泽和伙伴在玩搭积木。孩子们的眼神紧紧盯着快要搭成的一座七彩桥,兴奋地呜呜啦啦说着鸟语般的话。小泽的认真劲和李剑小时候一样,眼看小泽搭的桥要大功告成。大叔肚子里的尿液憋不住了。他四下瞅瞅,孩子们的左边有一座公共厕所,相离孩子们只有五六十米远的距离。大叔又看看孩子们认真陶醉的样子,心想:去个厕所,快去快回。
大叔捂住肚子一溜小跑来到公厕。脱了裤子哗啦啦地就撒,憋了一肚子的液体放出后,一下子爽了许多。大叔又不急不慢地提起裤子往回赶,当他出了厕所就朝小泽的地方望去,怎么少了人影?
大叔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只看到未完成的桥梁,小泽呢?
和小泽一起玩耍的孩子用小手指着一个方向,示意小泽的去向。
大叔头上的汉瞬间冒了出来,急匆匆向着孩子手指的方向追去,可连孩子的影都没有见着,大叔的腿软了,心乱如麻,汉液顺着脊背往下躺。
“李剑,快回来,小泽不见了。”大叔带着哭腔传来电话。
李剑一听,头嗡地一下懵了。他跌跌撞撞地跑回家里,当馨星听到这个消息时,顿如五雷轰顶,像疯了一样骑着自行车往家赶,在拐弯处险些撞倒一位推着自行车的老者。那老人不知详情地大声吆喝:“慌啥呢,走路不看呀!”
“对不起,我孩子不见了。”馨星的嗓子冒烟,满脸愁容,强忍住泪水,说着走着,头也不回地冲向家里,看着瘫坐在沙发上的公公,急火攻心,眼睛暴突,着急地大声说:“赶快报警呀!还愣着干嘛?”
“我早已经报警了。”李剑丧气般垂下头。
馨星气得不敢责怪公公,对着李剑想骂,可他也不想出这样的事情呀!心急如火的馨星一刻待不下去,杏眼圆睁,催促李剑:“我们再去街上继续找。”
夜幕已经拉开,街上的灯光早已亮起,天空突然下起了蒙蒙细雨,馨星却顾不得那么多,只为找到亲爱的儿子,她疯狂地在大街小巷里呼喊:“小泽,小泽,你在哪里?你回答妈妈……”
没有回音,只有树叶落在地上的沙沙声和如泣如诉的雨滴无情地打在馨星的脸上,身上,如柱的雨水顺着馨星的脸颊滑落。
馨星喊累了,跑累了,一屁股蹲坐在大街的长椅上痛苦大哭,那声音撕裂而沙哑,随着冷风呼呼地到处飘撒,在这漆黑的夜晚显得凄厉而寒颤。
李剑扶着馨星,抱着她瘦弱的身躯,看着她痛苦不堪的身影,痛彻心扉,声音颤栗地说:“星儿,对不起,是我不好。”
馨星哭得脸色苍白,浑身无力,晕了过去。李剑慌了心神,用右手使劲按住星儿的人中,好长时间,馨星睁开眼睛,眼泪混合着雨水顺着脸颊滴滴滑落,瞄一眼四周黑漆漆的街道,馨星知道,孩子今晚回不来了。
李剑觉得愧对馨星,知道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比谁都心疼,而李泽也是自己的骨肉至亲,他身上流淌着李氏家族的血液,他何尝不痛心难受。儿子的丢失让李剑浑身的血液冰凉透顶,看着星儿悲戚哀婉的眼神,犹如刀割一般。
夜深人静的时候,万家灯火逐渐削薄,人们都贪婪地躺在床上进入了甜蜜的梦乡,而馨星和李剑坐在客厅里却无法入眠。大叔看到馨星的难受劲,对馨星说
:“孩子,都是我不好,你打我吧,这样你心里会好受些。”说着,用双手在自己的脸上搧去,李剑急忙上去阻拦住了父亲的动作。李剑的母亲混浊的眼泪一直在流,痛心地骂大叔不该去厕所。大叔恨不得自己撞墙死去来换回孙子,可能换回孙子的回来吗?
馨星的目光呆滞,表情冷淡,心如死灰般坐着一动不动。李剑走上前,抱着星儿说:“想哭就哭吧,我真怕你……你想不开。”
馨星傻傻地,突然苦笑着冒出一句话:“说不定明天小泽就会回来,你说是不是?”
李剑知道,星儿受到的打击太大,就顺着说:“是的,说定不定明天公安局就能找到,我们先睡吧。”
馨星像是一个木偶,被李剑牵着手走进卧室,坐在床上,目光冷淡,吓得李剑连忙说:“星儿,今天太晚了,好好休息,我们攒足了精神明天继续寻找。”
四
月亮西沉,流星划过,只留下茫茫苍穹,越发显得空旷无垠和孤寂落寞。那晚,馨星和李剑都失眠了。
第二天,雨停了。馨星和李剑早早起床,顾不得收拾就兵分两路踏着泥泞在大街小巷,各个车站,所有的公共场所去寻找,依然没有儿子的踪影,馨星看着川流不息的街道以及人来人往的身影,彻底失去了希望,这孩子是不是被人贩子已经拐跑出省了?
以前欢笑热闹的家庭一下子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进入家里,气氛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谁都不想说话,像是颓败的斗士,一下子泄了元气。特别是馨星,光洁的脸上一夜之间爬满了蜘蛛网,原来那个干爽精炼的形象无处可寻,只剩下一脸迷茫,混沌,无助和憎恨,憎恨可恶的人贩子没有人性,如果逮着,非要扒他们的筋,抽他们的皮。
心里再恨,也找不到儿子娇小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儿子迷人的笑脸,再也触摸不到他嫩滑的皮肤;再也听不到儿子稚嫩的呼喊……
“妈妈,妈妈。”馨星在梦里听见儿子的呼叫声,从床上猛地坐起,看看四周黑漆漆的夜晚,原来是一场梦。这样的梦馨星不知道做了多少次?醒来多少次?李剑看着星儿不断地被梦中的呼喊叫醒,内心如油锅熬煎。
儿子的丢失,让他们两个人都无法正常上班。只好辞去原来的工作,颓废了一段时间后,这日子还要过呀,又重新振作精神。馨星对李剑说:“我们开一家茶馆吧,一边卖茶,一边打听儿子的下落,这样做生意,时间会相对自由一些。”
李剑听了,赞同星儿的意见,两人拿出全部的积蓄,在街口路段租赁一套房子,出售茶叶。其目的是通过来来往往的人流打听儿子的下落。馨星也把儿子的照片放大,制作成一个大大的寻人启事招牌,挂在显眼的地方。在和客人交流的时候,打听一下儿子失踪的信息。
李剑也会抽出时间到全国各地去寻找儿子的下落,可是,茫茫人海却毫无结果。
嫩绿的叶子经过冷风的侵袭,逐渐枯黄,黄灿灿的叶子落入泥土,化为灰烬,变成肥沃的泥土。馨星寻找儿子的消息却没有丝毫的线索。
一天清晨,馨星正在厨房做早饭,李剑的电话突然响起,李剑自然地拿起电话,那边传来:“喂,是你们丢了孩子吗?这里是公安局,抓到几个人贩子,你们速来配合调查。”
李剑激动地说:“我们的孩子找到了吗?”
馨星一听消息,眼里露出一丝喜悦之光,多年没有笑容的脸颊明朗起来。
馨星和李剑两个人满怀激动,骑车兴奋地来到公安大队,他们抓获了一批人贩子,却不知道哪位是拐卖李剑儿子的人。由于人贩子所卖儿童较多。他们也不知道哪位是贩卖馨星的孩子,因为他们偷孩子的时候,都是躲着孩子的家人,这可给馨星和李剑又找了难题。
在无法判断的情况下,又带来了在和儿子玩耍时的同伴来指认犯罪嫌疑人。
为了保护孩子。几岁的他们只能透过玻璃来辨认这些坏蛋中哪个是偷小泽的人贩子。
和儿子玩耍的同伴认出了那个偷小泽的坏蛋。而丧尽天良的人贩子偷的孩子自己也不清楚卖给了谁?馨星和李剑心中的希望又被破灭,就像是被燃起的熊熊之火又被一盆冷水浇灭而失望透顶。
李剑灰头丧气地不说话,希望之光又渐渐消失而趋于暗淡。馨星的热情劲也被无情的现实又是一击,苦不堪言。
本来以为是希望之火,还是一个无情的撞击。他们两个人的心无法承受,特别是李剑,自己的家庭不富裕。又是父亲把自己的儿子弄丢,心中悔恨又无法言说,憋在心里,闷在身上,时间长了,郁郁寡欢。
馨星看出李剑的心思,知道他心里承受的压抑,思想在崩溃边缘,为了缓和他的心情。在儿子的生日那天。馨星提出:“今天是小泽的生日,我们好多年没有喝咖啡了。不知道小泽跟着现在的父母过得怎么样?给他过生日了没有?我们去咖啡店坐坐,就当是给他过生日吧。”
李剑看看星儿的脸,突然感觉星儿苍老了许多。刚认识星儿时,那朝气蓬勃,自信满满,白皙的脸庞上水汪汪的大眼睛现在变得混浊而憔悴。脸上不知啥时候爬上了纹络,头发也是青丝夹着白发。
李剑的心又是一阵酸楚,他懊悔没有给星儿一个完整而舒适的家,孩子的丢失把星儿的梦击破,也带走了自己满腹的自信和骄傲。
看着忧愁善感的星儿,李剑同意了星儿的请求,带着星儿又重新来到那间咖啡屋,还是老地方。只是多年没来,房子装修的更豪华了。可是,两个人根本没心情去关注房子的装修风格和室内的陈设,依然选了原来的位置靠窗而坐。
还是那首古典音乐,角落里一对年轻的恋人在窃窃私语,馨星觉得那对恋人在这个场合不合时宜。以前的悦耳动听、天籁之音怎么变得杂乱无章、乱入心麻。
李剑照旧点了两杯咖啡。服务生端着两盏象牙白的陶瓷杯,里面盛着灰白色的乳液。馨星端起一杯,像是品茶一样放到嘴边,呡了一口,突然“呸呸”地吐进桌子旁边的垃圾桶里,愤愤地说:“这么难喝。”
旁边的恋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俩个。李剑端起杯子,品尝一口,皱起了眉头,嘟囔着说:“是啊,有点苦,加点糖吧。”
服务生听到传唤,优雅地走过来,端端正正地把加糖的茶碗放下。馨星好像是等不及了,拿起勺子快速放入挖起,一块儿,两块儿,……,用勺子搅拌,端起杯子,味道还是苦的,再加一块儿,搅拌均匀,喝进嘴里,依然是苦味道。馨星的柳眉倒竖,眼睛犀利地盯着服务生说:“你们的咖啡是换材料了吗?”
“尊敬的女士,我们的咖啡都是进口的老牌子,顾客反响效果不错的,不然,我们会经营这么长时间吗?”
服务生彬彬有礼地回答,让馨星无言以对。李剑看看这尴尬的场面,对馨星试了一下眼色。馨星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想想还是怪自己的心情不好。
两个人像是斗败的公鸡落荒而逃,悻悻地走出了咖啡屋。
五
无论人们的生活有多苦,多无助,依旧抵挡不住岁月轮换,季节更替。还是没有找到儿子的任何消息。岁月的长河已经把李剑的睿智磨光,意志打乱,耐心侵蚀。他承受不了失去儿子的痛苦和煎熬,更不敢回想星儿在夜里喃喃自语地念着儿子的名字。儿子的名字像是用刀镌刻在两人心上一样隐隐作疼,在儿子小泽二十岁生日的那天早上。
馨星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菜,她多年在外边寻找儿子而经历风吹雨打,已经有活泼开朗的女孩变成一位饱经沧桑的成熟女人。以前光滑圆润的脸庞变得消瘦粗糙,脸颊上还被日光的紫外线落下片片晒斑。当她手掂着蔬菜还没有走进小区大门,就听到有人呼喊:“快,有人跳楼了。”
馨星看着奔跑的人群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席卷脑顶。她慌慌张张地跑到自家门前的楼下。人群已经是把伤者围得密不透风。馨星使劲剥开人群,看到躺在地下鲜血淋淋而熟悉的身影,馨星一片眩晕……
当馨星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馨星猛然坐起,抓起身上的被子扔到一边,喊着李剑的名字奔出病房。
再没有李剑的回应了。高大的身躯已经离开了这个繁华而薄凉的尘世,儿子的丢失让这个五尺男儿丧失了生的希望……
馨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送走李剑的,自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没有感知的躯壳在世上游走,在送走李剑的那天晚上,馨星目光呆滞地坐在沙发上,大叔和大婶离开了这里回老家去了,他们受不了失去孙子又失去儿子的打击,白发人送黑发人,残酷的现实趋势他们要走,不敢看见儿子、孙子的衣物,睹物思人的感觉犹如用刀割肉,千刀万剐般疼痛。
看着空荡荡的房子,馨星抱着胀得崩溃的大脑,她在死亡边缘游荡。
儿子,你在哪里?你现在可好?你知道妈妈和爸爸为了你有多煎熬?爸爸能支撑载你的身躯,却承受不起思念你的煎熬……
馨星泪流满面,无人应答。
四十多岁的她像是一蹒跚老妪,一边流泪,一边整理李剑的遗物。在她收拾遗物的时候,又翻到了那本《春思》,打开书籍,相片依然完好,背面依旧是那几个字,只是书籍的扉页几个大字映入眼帘:找到儿子——李泽。
馨星颤抖地看着这些字,悲伤不已。却又像是被人激醒,忽又振作起来。自己不能死,就是死也要见儿子一面,要不然,死不瞑目呀!
她又来到公安局,咨询抓到的人贩子留下什么线索没有。他们听说馨星的遭遇非常同情和理解,在嫌疑人留下的口供记录里,翻找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儿童大多数被贩卖到福建一带。
馨星看到这条信息,就像是快要沉入湖底的潜水员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看到了希望和光明。
她关门歇业,专程跑到福建一带,在车站,路口,飞机场等交通枢纽和繁华闹区,身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有儿子小时候放大的照片,有儿子身上的胎记部位和馨星的电话号码,还有几个醒目的大字:只为找到你。
馨星为了找到儿子,昼夜不停地奔走在大街小巷,各个港口。饿了吃点干粮,渴了喝点白开水。站累了就席地而坐。在吃干粮时,牌子就摆放在跟前;举着牌子站累了,就跪着摆放,以前形象俱佳的女人为了找到自己的孩子而毫不顾忌现在的落魄,路人看见投来同情和敬重的目光,她的故事也被大家奔走相告。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儿子丢失的二十二个年头里,在春节前夕的一天。馨星突然收到一个短信通知:“馨妈妈您好!祝您节日快乐!”
看到这一句祝福语,馨星孤寂的心突然倍感温暖,她的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激动,似乎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不知为什,反正就是很亲切,她顺利地加了对方微信。
对方询问馨星:“找到儿子了吗?”
当馨星失望地回复:“没有。”
男子回复:“我的右胳膊上有一颗黑色的胎记,不知道是不是您要找的人?”
馨星暗淡的眼神突然亮了,回复:“屁股上还有一个月牙形的红印记。”
许久,对方没有回信。
馨星的内心在煎熬中度过,好像是过了一万年。
过了半个月后,一个明朗的晨光醒来。馨星的手机突然亮了,当馨星看到这条信息时,她的心像是飞起来了,多年沉寂的内心被唤醒:“我仔细看了,屁股上的确是有一个红色的印记。”
沧桑岁月在馨星的脸上留下了道道痕迹,也留下了对儿子的深切呼唤。
功夫不负有心人。馨星立马通知对方在咖啡馆相见。
在明亮宽敞的咖啡馆里,依旧是那首古典音乐,仍然是坐落在窗前和李剑约会的位置。馨星带着那本《春思》,眼光温和,姿态端庄,在等待自己的翩翩少年郎。她优雅地端起乳白色的咖啡,今天没有加糖,虽然有点涩有点苦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一位身材笔直,英俊帅气的年轻男孩走进了咖啡厅。馨星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和李剑长得非常想象。特别是那深邃的双目,还有笔直的鼻翼简直和李剑画下来一样。等男孩子款款落座,馨星给男孩讲述了他小时候父亲背他骑马的故事,还有爷爷带他玩耍丢失后爷爷有多自责的情况。男孩儿的眼里一片潮湿,陷入了儿时的回忆。馨星把这本《春思》推过去。男子如炬的目光打开扉页,他看到扉页的文字,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几个大字赫然在目:找到儿子——李泽。
下面一行:
此生只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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