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欣在一处糖果店出现了,她睁大孩子般的大眼睛梭巡橱柜里的糖果。每一种糖果饱含香气,悠然地洒落在属于它们的玻璃橱柜内。她东指西指,意在引起身旁男人的注意。
男人是李欣的男友,名叫张沼。张昭眼含笑意,丝毫不以李欣的孩子气生气,反而以此为乐。张沼看到李欣天然释放出的不做作,认为她已把心完全放在张沼那里。
张沼自豪,他追李欣下的苦功夫没有白费。他看着李欣欢快的模样,不禁长舒一口气。可如若仔细观察李欣的笑脸,那一蹙眉却又无论如何也掩饰不去的。
李欣曾经有一个前男友,名叫唐叶。唐叶现住在精神病院。李欣每去看望他,他就用恐惧的语气叫她“滚”。李欣浑浑噩噩地断断续续看望了唐叶半年多,除了时间消逝,并未带来任何实质性的改变。
李欣的父亲看不下去了,先是苦口婆心地劝,后来不管用,索性给她撂下话,“你要再去看他这个疯子,我就喝死,”父亲手里攥着汾阳王就待灌入嘴里。父亲这么一吓,李欣就乖多了,再也没去过精神病院。
父亲爱她的女儿,这没有怀疑之处,问题是父亲本就是酒鬼,有没有这档子事父亲都是照喝不误。所以李欣和父亲达成的协议,有蹊跷,那么李欣用了半年多的时间看望唐叶,能说明她爱唐叶吗?还是说以前爱过,半年多后就如过眼云烟消失了。
李欣和张沼相处过程中带着蹙眉的笑容,恰恰说明,李欣一如既往地爱着唐叶。她和唐叶相处三年多,再多的愁思,困难,她依旧一脸的如沐春风。李欣的奇怪,让不了解她的人咋舌,摸不着头脑,认为她心机重,处处为营。
李欣从小到大,也只有一人,是她小学时的同学。他们从小学同班,直到大学才被迫分到两个不同的城市。当然,也只有她一人能称得上是李欣的闺蜜。李欣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哭成个泪人,闺蜜上前拥她,想要安慰她。但闺蜜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她来到KTV。
闺蜜有先见之明,她太了解李欣了,果不其然,李欣之后痛骂她为什么分数只考了那么低。事实上,李欣没有达到两人预先约定的分数线才导致两人无法考到同一所学校。因为音乐声猛烈袭击耳朵,闺蜜才免于李欣的责骂声。
李欣想什么做什么都不用奇怪,她有自己做事的一套准则。她极为顺从天性,就连和张沼在一起时的蹙眉都是自然而然的,像是笑容的附属品,突然缺了它反倒觉得不习惯。
张沼得到了李欣的人,却没有得到她的心。他也没有发现她的笑容有任何不妥之处,他唯一的心思就是当面细细欣赏,暂时分开时也在回味。或许有一天李欣带着蹙眉的笑容会变为她的新天性,那么,她爱上张沼也并不是不可能。
可是,这种可能或远或近,就像希望,渺茫之光一闪一闪,什么时候呢,谁也不会知晓。我想同情他,倒显得自作多情,或是大可不必。举凡世间,哪一个不是在不完美之间匆匆而过,张沼和李欣也不过是沧海一粒的存在。
张沼了解过的一些唐叶的事,也是从李欣口中得知的。他倒不是好言好语,威逼利诱过李欣。而是李欣自然谈话的结果,她的天性使她不是同我们常识认识的那样。
张沼是公认的好男人模样,可听多了也会烦。他有一次见李欣又谈起唐叶,遂脱口而出,“我不介意他曾经在我之前出现,毕竟他和现在的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我爱的是你,不是你的曾经......当然,我也承认他作为你心里某一块地方有过烙痕,你不用强行解释以此推脱你和他现在的没有瓜葛。”
李欣呆呆地望着张沼,她停口不再说话,把眼移向电视机播放的戏剧节目。她“哈哈”地继而笑起来,好似她和张沼没有进行过一场严肃的谈话。
果然,后来李欣再也没谈论过有关唐叶的事,张沼这才解放了对李欣茫然紧张的心情。张沼没有想到心口不协调的道理,即便李欣想念唐叶,张沼亦不会了解到。李欣的天性使她的心有所想“隐藏”到天衣无缝的地步。
2
一切都源于事出有因的“因”,唐叶和李欣的初次认识就是源于“糖果”。
你根本无法想象一个年轻女子对糖果竟然痴情到如此地步,李欣又不是三岁不会长大的孩子,唐叶对李欣的初次认识就源于好奇。
以世上的美丽标准衡量李欣,她实在算不得一个出色地,能扛起“美丽”旗帜的女人。她仅仅是会打扮一些。淡妆的外表下,身材偏瘦,因此本就纤细的骨骼使得肩膀更加瘦削。黄肤色下渗着明媚不定的红,有着运动的美感。再加上天然的大眼睛,因此看起来倒有一种独属于李欣的独特丽质。
下班高峰的地铁犹如伸缩自如的弹簧箱,无法预估到底能塞多少人。但有一点肯定的是,人们挤破脑袋也要挽回一部分属于躺在床上玩手机的时间。唐叶和李欣当天乘坐同一班地铁,只是唐叶要比李欣晚下几站。
到站了,李欣跟着汹涌的人潮下了地铁,却发现手里提着糖果的袋子不见了。唐叶恰好全程目睹了这一幕,他用双肘撑开人群,上身几乎不弯曲的情况下憋着一口气抓起了地下的白色袋子。
唐叶把袋子举到头顶,他示意李欣。李欣叫着喊着冲过来,“我的糖果,我的糖果,”“滴滴”声早在唐叶示意时就响过了。所以,步伐慌乱的李欣被轿厢门隔断在另一侧。
唐叶无可奈何地看着轿厢窗外的李欣,她流泪了,委屈的泪水无情地滑过脸庞。因为倒印在窗上灯光的缘故,他在车驶向下一站的路程中都在疑惑,他因为看不清,所以不能断定她是否流了泪。
唐叶撑开袋子,袋子里满满一袋子形状各异,色彩缤纷的糖果。身旁的人不时地挤压袋子,糖果就像变着戏法躲避压迫,唐叶仿佛听到了糖果的呐喊声。
唐叶自言自语:“夺人所爱,良心难安。”因为他原本不打算重新返程,他腻烦整个车厢混浊的人的气息。他自我安慰,实际上心里抹不掉那一份浓浓的好奇心,好不容易在整日没有起伏的生活中寻到一点迭起。
返程回到站点,唐叶才突然想起,他因为专注于糖果,早已忘掉了留存三秒的女人印象。如果女人走了,岂不是白费苦心。他仍不死心,眼望周围呈各种样式遥望地铁到达方向的人群。在一个消防栓跟前,他看到了女人,不消细想,他就确认她就是丢了糖果的女人。
李欣挎过消防瓶,整个身体趴在毗邻消防瓶的瓷砖墙面上,一只胳膊自然垂在身侧,另一只胳膊横亘在脑袋和墙之间。世人早已见多处在爱情陷阱里的男男女女,很多人望了她一眼,不多做停留又回到自己的思绪。如果卧在铁轨下,顶多也只消一个睡眠的节点,便又烟消云散。
唐叶轻拍李欣的臂膀,李欣也不回身,轻喃道:“别理我,我在哭。”
唐叶偷笑,继续拍她。李欣说:“不对,其实我应该笑......兴许那袋糖果能给别家的小孩子更大的快乐。”
唐叶从不吃糖果,此时来了兴致,撕开糖纸,塞了一块入嘴。李欣听到糖纸发出“瑟瑟”的声音,猛然回头,抢过那袋糖果。李欣带着泪痕的脸上绽出笑容,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唐叶,说:“强盗。”
唐叶用艰难的路程没有换回感激,反倒吃了骂。他说:“我强你什么了?又盗你什么了?强盗是歹人的称呼。”
“你嘴里嚼着的糖就是证据。”
“一块糖?”唐叶是为了照顾李欣的心情才没有把糖吐出来,这糖难吃,自己偏还嚼着。李欣的强词夺理是个契机,他立刻把糖吐在地上,“一块糖就让我成了强盗?”
“你又不是小孩子,这是给小孩子吃的。”
“那你是小孩子?”
李欣嘴张了一会,硬是没说出一句话。
唐叶逮着机会,继续说:“没我......整袋糖都丢了,何况是一块,”唐叶说完就甩开步子离开,他不愿继续同无理取闹的人说话。
李欣明白过来后,她看着渐渐唐叶渐渐远去的背影,急不可耐地追上去,并抓出三颗糖意欲给唐叶。唐叶自然对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唐叶想到李欣说的话,“兴许那袋糖果能给别家的小孩子更大的快乐”,他认为她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3
从那天开始,唐叶和李欣认识了,后来又成了男女朋友。是应李欣要求的,她要求将这段关系明朗化。或许是地铁站内隔窗匆忙的一瞥,又或许是因糖果关系产生的爱恋,总之,李欣深深地陷在了唐叶这块沼泽地。
唐叶是孤独的人,他在异乡独自打拼,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不见起色。没有称心如意的朋友,也没有如鱼得水的工作进展。李欣算是他的一个“乐子”,聊以解乏的那种。在李欣的身上,存在着一种不为人知,却又吸引人的东西。
李欣主动要求见面的第三次。他们面对面坐着,正是下午三四点的光景。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户洒向他们以及桌子,一条暗色的光的黄色边缘将唐叶的咖啡杯切去一小块。不知是从哪里蹿出的猫,它走走停停,不时地趴在窗户上朝里望。唐叶看着猫,猫也看了他一会,它像是可怜被牢笼圈住的唐叶,随即它移开眼睛,舒展身体,“簌”地抖一下身体,一蹦,一溜烟儿又不见了。
一切和往常并没有不同。所以,唐叶听到李欣说“做我男朋友吧”时,已经入了口的咖啡差点把他噎住。他故作镇静地咽下咖啡,指着消失的猫的背影,试图转移李欣的注意力。与其说唐叶还未考虑过这个问题,还不如说他压根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
唐叶避开盯视自己的李欣的眼睛。沉默越长尴尬越凝重。唐叶笑了下,说:“咖啡蛮好喝的......嗯,不仅这样,”他指着咖啡杯说:“这家的老板很用心,咖啡杯的选用和制作咖啡的过程一样细密谨慎,丝丝入扣......很会为消费者考虑。”
李欣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一绺发丝,说:“他考虑好了,该轮到你了......你考虑好没?”她看着墙上摆动着的挂钟,“嗯......时间过去了五十六秒,给你的时间已经很充分了。”
唐叶“呀”地合不拢嘴,继而知道躲不过了。他看着李欣身后的一对情侣,却用余光端详李欣。他不是羞怯地不敢正眼看她,而是入了社会后,被人强加在身上的“狡诈”在起作用。
唐叶觉得李欣虽然不漂亮,但还算基本符合心意。况且,她的某种神秘性也使唐叶心不在焉起来。唐叶好似受到蛊惑,说:“好。”
唐叶独自回家,他躺在床上细细想来,觉得有了一个伴儿也蛮不错的。
李欣做事欠缺考虑,这是他们相处一段时间后唐叶对她做出的评论。唐叶嘴里总会留个口袋,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不说。
直到有一次,李欣非要揪着唐叶回家时,唐叶迫不得已才对她说出这句话。可对于李欣来说,效果几乎为零,李欣只是愣怔了一会,又继续她的为所欲为。
那天唐叶正和李欣在傍晚的余晖下散步,诗情画意好不浪漫。李欣接到电话,她的父亲不知因什么事急于让她回家。李欣虽不乐意回家,但又不能不管不顾父亲的要求。
才刚刚享受了片刻的美好,对于憧憬浪漫的女人来说,突然的打断是罪过。所以李欣要求唐叶随她回家,顺便享受回家途中的景致。唐叶想了下,要求只把李欣送到她家楼下,他不会上去。毕竟他认为他们才认识没多久,了解的程度还很浅。
李欣答应了唐叶,到了楼下却又反悔。唐叶这才忍不住说出了那句话。李欣眼泪流下,哭哭啼啼地说:“我爸一定喝多了......如果他醉倒在地上,我又抬不动他......难道就让他在冰凉的地板上躺一晚上?”
说到这里,我真替唐叶惋惜,如若不是他与李欣父亲的这一次会面,也绝不会导致他令人悲叹交加的命运。
4
李欣的父亲的确喝醉了,不过没有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他正处于酒醉的兴奋顶点。
电视正在播放。李欣的父亲虽是一副醉态,却是端正地坐在沙发中。他眼眶红红的,见到李欣,绽开笑颜吆喝她帮自己拿来遥控器,说:“多亏你来的快......还有三分钟,新闻联播就开始了......险些要误了。”
唐叶看桌上的两瓶汾阳王,一瓶已经空空如也,另外一瓶也去了一大半。他呆住了,李欣父亲除了眼眶有些红以外,其他和常人无异。说话清楚,响亮,肌肉骨骼的动作行云流水。
唐叶看向李欣的父亲,恰巧这时,李欣父亲也发现了来人。唐叶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李欣父亲的眼神像要把自己穿透。唐叶觉得自己连同周围的一切也被他拔得干干净净,无处遁形。
唐叶小小的年纪的阅历毕竟不能和久经沙场的老将比。李欣恰好这时开腔,她把遥控器递给父亲,对他说:“给你。”
唐叶深呼一口气,尴尬地冲李欣父亲笑了下。李欣父亲转过脸,似乎唐叶不存在一般。唐叶觉得李欣父亲“无理取闹”,竟为了一个遥控器把女儿呼回家里。但后来一想许是担心女儿晚上一人在外的安危,便又坦然下来。
唐叶一人立在门口的鞋柜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李欣对父亲说:“爸,门口有客人呢。”
李欣父亲面无表情地说:“嗯,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你怎么不说话?”
“他有腿,不用人抱着走过来吧。”
唐叶听到这,摆正身体,颤巍巍地走过去,坐在茶几旁的小凳子上。
潮汐的海水漫过后,一片死一般的沉静,除了新闻联播里官方冷静的声音在响着。唐叶这才有心思观察起李欣的家。一幅天安门毛主席画像的缩小版挂在墙上,除此之外,是一片素色的海洋,干净纯正。家很大,很干净,家具周正地立在属于自己的领地。白色的墙体光滑反光,犹如人们严肃的面孔。
不一会,李欣父亲发出“咳咳”声,他耸动下肩膀站起来。唐叶适时地说声“告辞”,免于两人陷入难堪。
李欣想跟出来,却被父亲严厉的眼神挡住。唐叶装作没看见,他抬起胳膊,向李欣父亲摆手转身离去。
5
自从离开李欣家,他就像虱子挠身,常常半夜里醒来。即便睡着,也得做回噩梦才罢休。
每个梦境总会有汾阳王,还有一只拿着汾阳王酒杯的粗壮手掌。唐叶睁大眼睛仔细看酒杯的主人。酒杯的主人似乎带着黑色面罩,或许面庞被一股浓烟罩住。唐叶一直盯着看,只见手掌上上下下,酒杯的酒入了口,余下的空酒杯又不知何时,又如何被填满,满眼所见也只是酒杯的酒一杯杯地消逝,没有尽头。
唐叶的眼睛酸乏地流出泪,他揉揉眼睛继续看时,酒杯的主人已经换了另一套衣服,同样的西装,只是颜色不同。托着酒杯的手掌好像也换成了另一只。他想走上前去,却被无形的力量阻挡着,他估计距离,至少十几米。突然一声暗哑的狂笑传来,随之酒杯渐渐变得胀大,变成缸大小的酒杯罩着唐叶的全身盖下去。
唐叶猛地醒过来,恰巧闹钟响了起来,是上班的时间。
唐叶工作的努力逃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包括上司。但唐叶工作中稍微的分心却得到了上司的关注。上司轻拍唐叶沉沉不动的后脑勺,说:“昨晚玩坏了?年轻人嘛,我理解,不过......再这样,恐怕你就得从这走人了。”
唐叶愤愤不平上司的嘲笑,却也只能不动声色地应着上司。他恼火却也只能自认倒霉,谁让自己没有困乏瞌睡。曾经大学时代壮志凌云的气概早已被他丢之脑后,早已被抹杀殆尽。
唐叶还记得他曾经冲动过,向上司述说自己的不公,以及为了公司所提出的一系列改进意见。上司不仅不采用,反倒为了保全自己的位子把唐叶从辛苦升上来的小组长位置踢下来。
后来,唐叶学会了从细缝中寻求一切机会。他从同事那里学会了告密,例如某某偷拿公司用品,某某违背公司条例暗地里谈恋爱,某某擅自不经过公司,却私下里和客户联系,从而双方都能获得好处。
不必说,唐叶把小组长位置轻而易举地拿了回来。
6
一个多星期后,唐叶莫名其妙的梦境得到了某种模糊的解释。他第二次见到了李欣的父亲。
那天,唐叶的上司一大早就召集全公司员工,说有业务往来的公司经理刘总要来公司亲自视察,以此决定将来三年的合同是否会续签。
上司的话还没说没,底下人便开始窃窃私语。刘总,虽不是明星,大腕,但在这个城市来说,却是商业圈子里传奇式的人物。
论及“传奇”,便是超凡脱俗的酒量。据说从没人见他喝醉过,也从未在酒后被人搀扶着离开过。更不思议的是,曾有人见刘总酒过五瓶,而后依然在酒桌谈笑风生,惹得一群人争相竖起大拇指。一个折磨手下人三个月未回家,在公司度过的三亿的大单子,刘总亲自出马,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办妥。
像底层员工,类似唐叶之群轻易不会见到刘总。唐叶想到自己和刘总之间的鸿沟,用手遮住发烫的脸颊,他黯然神伤,羞愧到无地容身。
刘总来时,除了唐叶公司仅有的几个领导,剩下的员工站成整齐的几排接受刘总的检阅。可想而知,唐叶公司对这次会面重视程度之深,他们一概人战战兢兢,唯恐犯下失误,损了眼前双方即将签订的合同。
唐叶面对眼前的刘总,骇地竟然双腿打了结,一屁股坐到地上。沉闷的声响打破了房间内严肃庄重的氛围。上司的脸憋成了死鱼肝色,欲待发作,刘总适时地眼神示意,上司立即像个乖孩子,重新讪笑着应对刘总的检阅。
唐叶看向刘总,刘总好似从没见过他,从没与他相识过。唐叶的举动仅仅引来刘总一丝善意的笑容。
李欣的父亲就是刘总,刘总就是李欣的父亲。唐叶想到梦境中的男人,除了头部看不到。其他的一切与刘总无异。这是上天的无意的预兆吗?刘总似乎是能改变自己命运的人。
唐叶心中陡然意识到什么。他突然后悔前几日对李欣的不冷不热,甚至是冷漠的决绝。唐叶懊恼不已,唐叶第一次到李欣家,早该发现的,刘总造就的气场绝不是一个普通酒鬼所该拥有的。
唐叶内心挣扎,这是明目张胆地托关系。如果被无论什么人知道,传出去倒成了笑话。况且以刘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处事态度,事情也不一定顺畅。
唐叶犹豫,以刘总对于他所在公司的重要程度来说,只消刘总一句话,升职唾手可得。他的手机响起来,却像个炸雷被他抛在一边。是李欣,唐叶之前的愁闷反倒一扫而光,电话似乎帮他做了决定,他要试试。
在这之前,因为睡眠质量被不知什么原因引发的梦境干扰,再加之在李欣家,李欣父亲面前遭到的蔑视,唐叶自然而然地对李欣的主动联系显得漠不关心。
唐叶主动要求去李欣家,可想而知,李欣在电话另一面手舞足蹈的欢快场面。
7
唐叶再一次在傍晚来到李欣家,刘总仍端坐在沙发上一面品着汾阳王,一面看着新闻联播。
刘总仍旧持同样深邃的眼神不理不睬唐叶,唐叶搓搓手,鼓起勇气说话,但却像泄了气的皮球,“刘叔好。”
刘总的声音钝在地上,继而弹上来,“坐。”
李欣不乐意地对父亲说:“爸,来客人了,你温柔点说话好不好?”
刘总说:“是不是怪我平时对你太温柔了?”
这话虽然在向李欣说,但矛头直指唐叶。唐叶弯着腰坐在一旁,不知该回什么话。
刘总继而对唐叶说:“倒酒。”
唐叶赶忙给刘总的空酒杯蓄满。刘总继而示意一旁的空酒杯。唐叶不好意思地笑,说“刘叔,我不会喝。”
“不喝来这干吗?”
唐叶只好斟了一杯,忍着燥热划嗓,呷了一小口。
刘总说:“这一点就不行了?”
李欣插腔,耍起小脾气,“他都说了不会喝。”
“怕什么,好像我自小就会喝似的......你以为我做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怎么来的......酒呀,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个好东西。”
李欣想了下,好像也对,然后不吭声了。
唐叶说:“我和您的女儿,我们相互喜欢......您的酒量我打心眼儿里佩服......我知道我配不上她......总的来说,希望您......”
刘总打断,说:“你不需要绕弯子,我知道你想什么。看到了吗?”他指指桌上的汾阳王,“不多,你能喝下三瓶......这个对于你来说,未免难了点,就两瓶吧。然后......和我女儿掰手腕,你能赢了她,你说什么我答应什么。”
唐叶忽然摆摆手,似乎表明自己并不是这个意思。他还未意识到刘总提议的不可能性,否则他该低下头痛哭流涕了。
唐叶明白后,对桌上的酒杯和酒瓶摆着一副哭丧脸。两瓶,在喝完之前早已进医院了吧。
唐叶对比酒的恐惧与升职的美好愿景,他无法阻止自己。
李欣适时地开口对唐叶说:“爸说的对,喝吧,这是爸在考验你,”她抬头露出稚气的笑容,好像看着繁星缀满的夜空,“爸养大我也很不容易......才这么两瓶,你喝下去爸就同意我们结婚了。”
唐叶才不在乎结婚还是不结婚。两个男人较着劲儿,也只有李欣一人仿佛置身度外。但李欣的一番话方向错误,却也是一种鼓舞,但他略微沉静下,也知道该耍些小心眼,他很明白自己酒量的实力。
两杯下肚后,唐叶噎着半口酒频繁跑卫生间。刘总似乎没发现,在偶尔两人之间的三两句聊天中,总会露出一丝不明思议的笑容。唐叶看着瓶内酒面缓缓向下的步伐,没想到似是一马平川的容易。
唐叶第六次回来后。刘总说:“年轻人总归是心浮气躁的。”话里话外并没有指摘什么,可唐叶却不敢再去卫生间了。
唐叶继而变换了方法,装作醉意朦胧不经意地在碰杯途中洒下些来。碰一次,刘总便拿出一张抽纸擦一次,嘴里喃喃:“可惜呀。”
三张抽纸蜷缩着卧在桌旁一角,唐叶颤巍的身体随着刘总酒杯故意为之重击在茶几玻璃表面的声音跌坐在地。或许不是故意为之,又或许是唐叶听岔了,但他在刘总眼皮下这么做,不是故意做对,实在是醉态尽显,眼睛像是患了近视。
唐叶用力摇头晃脑也无法驱散扰人的醉意。刘总好似失去了威慑力,唐叶接下来的几杯全没下肚,喝一口,拿一张抽纸捂住,全吐出时,落在地上的酒水滴滴啦啦的好似慌乱的雨夜。
唐叶突然指着剩下的半瓶汾阳王笑起来,带着泪在笑。他收回手,双手合十,虔诚地跪在地上对着酒瓶开始磕头。酒瓶化身为救苦救难的菩萨,权且不论唐叶良苦用心的目的,我却感受到,在这不堪的背后,他趴卧在地的身体内,一定留存着令人可怜的温暖。
唐叶猜到了结局,他是在医院度过的。更可悲的是,从这开始,一辈子或许都将在医院度过。因为他现在正被关在精神病院。
8
唐叶在晚上进了医院,凌晨三时醒来,医生劝他早晨再走。如果发生什么突发状况,也可以及时处理。而且对于酒醉的人,夜晚也是极不安全的去所。
唐叶在三时朦胧地继续进入沉睡。他又进入了相同的梦境,只是有一点不太一样,他现在与遮挡住脸庞的西装男人近在咫尺。
傍晚的风从窗缝中吹进来,他打起冷颤,接着主动端起酒杯,酒过三巡,身体才暖起来。
唐叶一直好奇的西装男人的面貌就在眼前。这次他看清楚了,不是浓烟的遮挡,是一块黑色面罩。他趁男人低头饮酒的瞬间,扯下了面罩。
是一个无头男人,头部的位置笼着一团浓烟。它在急速旋转,漩涡似的小缺口似乎准备吞噬一切。唐叶立在原地,燥热的后背变凉,沁出冷密的汗珠。他一动不动,犹如死尸的面庞无言应对一切。
无头男人酒杯中的酒入了漩涡,一瞬间不知消失在何处。男人发出一声暗哑的狂笑。
唐叶惊惧喊叫,“是你,是你,是刘总。”
“啊,”唐叶痛苦的一声过后,他被漩涡吸入深渊。
李欣早已在病床前坐下。她一大早瞒了父亲偷跑出来,她一晚没睡心系唐叶。
李欣急得流出泪,只是徒然地摇晃唐叶。因为此时的唐叶布满痛苦的面容,身体扭曲成奇怪的形状摇来摆去。就像癫痫病人遭遇蜂群的袭击。
唐叶终于睁开眼后,他已不认得李欣,甚至急于将满腔的愤恨甩向李欣。唐叶即便再恨,他也不能用置对方于死地的气力去掐李欣的脖子,唯一的解释是,唐叶已不是正常人,他失去了正常人的思维。
李欣靠在床脚,她大口喘气补充被人强行夺走的氧气,泪眼涟涟,颇使人怜爱。而唐叶也换了口气,被医生强行拉住,也努力想要跪下来,向李欣求饶,“放过我,放过我吧,我保证以后离你很远很远。”
而唐叶被拉走时,李欣却又舍不得似的,像被人夺了宝贝。她亦步亦趋在唐叶身后不变的距离,不管不顾唐叶的恐惧。
这个故事是朋友向我述说的,我仅仅是一个记录者。而现在故事讲完了,我却发现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事实上,李欣一点也没有神秘之处,她是一个孩子,从小被宠大,还处在襁褓中未长大的孩子。
而朋友对唐叶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的态度却令我至为反感。作为一个年轻人,他有犯错误的权利,只是这个错误太大了,把他的一生毁于一旦。我可怜唐叶,他没有遇到属于他的伯乐,能帮助他引向正确道路的伯乐。
——END
我是波斯橘猫。一个爱讲故事的猫公子。如果你喜欢我的故事,请多多关注,喜欢,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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