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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之后,终于使赫尔克里 波罗说起了中文是怎样一段历程

两个月之后,终于使赫尔克里 波罗说起了中文是怎样一段历程

作者: 邀鲸 | 来源:发表于2019-07-10 15:06 被阅读23次

    在翻译到终章时很兴奋的写了一大堆对结案推理的感想发给菲利普,然而他很严肃地发来语音

    “你现在在哪里?”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please don't be mad, please don't be mad.”

    难道他在德国有牧羊女女朋友?或者他在德国一直有个未婚妻没告诉我今天准备和我摊牌?还是他得了绝症准备来上海治病问我借钱?

    鉴于如今书店的小哥哥小姐姐们都已经熟悉我的脸,我和他说你稍等,于是一手堵住摄像头坐电梯走出书店门,心里已经酝酿好“风轻云淡face”以及“我不care再见吧”语气,甚至连如果是他得了绝症该找什么医生都在考虑中了。

    走到店外的露天花园里,我尽量平静的问

    “你是不是有新的relationship了?”

    视频那头的死智障居然还认真的偏着头想了一会儿。

    “呃?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眯着眼睛说我已经get mad了限你五分钟之内把话说清楚。

    菲利普这才恢复如临大敌的样子

    “我其实在一个月前就发了一封邮件给英国的阿加莎克里斯蒂版权公司询问波罗系列的中国出版情况,还有能不能接受兼职翻译版本。他们回复说已经将翻译版权卖给了一家中国的出版公司,阿加莎系列的中文版已经全部发行完了。”

    “也就是说你这不属于第一版翻译,除非再版否则可能没办法投给出版社出版了。”

    “其实我在一个月前就知道了,但是那时候你已经翻译到了第七章。我知道你多么想作为这本书的译者被打印在封面上,但我不想看到你放弃。对不起隐瞒了你这么久。”

    我几乎是立刻笑出来,一边笑一边眼泪滴滴答答的。

    “我是这种会放弃的人吗?”

    作为一个连纸质书都没有权利拥有的留学生,即便吃书如我也一本纸质书都没有带到英国去。

    待的久了实在是忍受不了电子书,于是会去当地书店买一些阿加莎克里斯蒂看看,第一本是舞台剧改编的《Black Coffee》,第二本是《Sider's Web》,第三本是放在书店架上封面暴力美学到无与伦比的《Hercule Poirot and the Greenshore Folly》。我一眼看中,在询问了许多人之后都表示国内还没有这本书的翻译版。

    在看第二本《Sider's Web》的时候我找了一本电子版的蜘蛛网做中英文对照,发现新星的译版简直是惨不忍睹。看着第三本书我忽而冒出个想法,反正看了也是看了,不如由我自己来翻译成中文的。

    摄于诺丁汉的书店

    彼时菲利普已经回到德国,而我还抛锚在诺丁汉等成绩和准备搬家回国。他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非常支持,觉得找点事情做还能让我少出去和社团里的小伙伴们浪。

    于是这本书使我在诺丁汉度过的最后一段日子平静且有规律,每天起床背着双肩包去意大利老板的店里喝杯咖啡先醒醒脑,之后去能够俯瞰整条主街的Cafe Nero喝茶开始一天的翻译。晚上随便找个地方晚饭,最后围绕着公寓后诺丁汉地势最高的富人区散步。英国逐渐进入夏令时,天暗的越来越晚,于是我经常坐在链接绿地与住宅区那长长地阶梯尽头,听着鸟鸣和斑驳的树影喝完今天最后一杯咖啡。

    截图于视频

    在翻译的过程中我发现波罗有个很社会的毛病,喜欢说话里带法语。这可能出于和中文里夹英语单词差不多的心态,但毕竟这个鸡蛋头是个比利时人,说说法语也不能说是炫耀。阿婆法语好,在法语的造诣上我比三脚猫还少两只脚。于是只能让菲利普帮我把法语翻译成英文,我再将英文翻译成中文。有趣的是文中的意大利姑娘和荷兰姑娘还玩了一个语言梗,这也是我初次发现宝藏男孩还懂一些意大利语,果然欧洲人get语言都是一get就get一串的。

    当时菲利普正好因为一些家族事务也待业在家等着拿毕业证,两个无所事事的人终于没事找事的找到了一些事做。

    随手夹进书里的咖啡发票

    《Hercule Poirot and the Greenshore Folly》一共只有十章,一开始我盲目自信地和菲利普立flag说要在回国前翻译完,因为英国和德国只有一个小时的时差,而德国和中国却差八个小时,漫长的时差导致沟通困难。但经过前两章的翻译之后发现虽然整本书只有十章,但其实一章比一章长,当时我还要打包寄存打点回国事务,回国之前大聚会小聚会不断,每次钢铁直男都要告诫我晚上少和他们喝酒,第二天脑子里全是酒精的怎么翻译?

    但这个flag还是毫无疑问的倒了,我下飞机的时候还顶着一脸酒疹恍恍惚惚。

    后来回到国内我开始每天背着双肩包去言几又书店翻译,想在不同的环境里创造出了相同的秩序感。此时我的翻译速度也逐渐加快,原来在诺丁汉八小时只能翻译两页半,在言几又全神贯注的三个小时可以翻译四页,剩下的时间蹭中文纸质书看。

    与之前只是纯粹阅读原版书比起来,翻译的收获是意想不到的,对于语言感的锻炼自不必说,最主要的是对另一种文化的全新且深入的理解。比如出现在标题中的Folly,直接翻译过来是“愚蠢的”,只是一个形容词。但在这部小说里Folly是一个名词,并且是一个建筑专用术语,地道如菲利普和Lucy小姐姐都不懂得。后来是问了一个建筑专业的小姐姐才知道,Folly是一种罗马式凉亭。

    在处理这个细节上,我们讨论之后决定保留音译“福伊”,因为其实书中人也在不断的一遍一遍解释什么是Folly,如果直接译成“罗马凉亭”那么就会出现很尴尬的画面,比如波罗在一遍一遍不断询问什么是“罗马凉亭”?这样看起来他就不再像是一个聪明的鸡蛋脑袋,而是一个连字面意思都不能理解的大智障。

    还有斯塔布斯夫人也非常有趣,出场时就描写这个西印度贵妇小娇妻带着一顶“中国苦力帽”。菲利普还来问我“苦力帽”是什么样的,我想来想去发了一张斗笠的照片给他,但还是觉得非常违和。后来偶尔间看了一篇关于上世纪法国服饰文化的文章才知道,阿婆笔下的中国苦力帽其实指的是这个

    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时代中,全欧洲以法国为时尚风向标,而法国又借鉴了当时中国劳工的装束打扮而发明出了“Coolie hat”。书中的斯塔布斯夫人的贵妇人设自然是要让她跟一下法国潮流的。

    若只是阅读,估计这样的细节只不过是在心中一闪而过了。但翻译过来落在纸上则必须要精准确定,不能让读者也有译者不通西方文化而带来的违和感。于是就会去钻研,去问,想方设法的寻找在不同领域有所学识的人请教,于是自己的知识断层也不断的弥合。

    在此过程无意识中进行了两种语言的对比,英语是由每一句话堆砌起来创造出一个完整的场景再将人物行为镶嵌进去,而中文若要求行文辞藻流畅瑰丽,则倾向于围绕人物再渲染环境的。所以怪不得会有中文读者看英文译版时吐槽“衣苏法格斯”太多,即无用的场景描写太多,因为英语表达与中文表达的模式本就是不一样的,越老,越名著作品的写法越是。

    所以我在翻译时会扪心自问,如果阿加莎克里斯蒂是个中国人,她会希望如何用中文来表达这句话?尽量在不偏离本意的基础上将人物言行和环境结合起来互动。否则就是干巴巴的,例如

    谢尔格林庄园有很多树,树围绕着福伊几乎使它看不见。旁边有一条河在缓缓的流着,河边有一间船屋。波罗向一条曲折的小路走去。

    这就是直译的效果。

    最后

    翻译这本书,从精神层面到生活层面都给我带来了巨大的升华和安慰。

    刚回国时,一年未见的伙伴聊天约饭,大部分都在谈论工作和职场,而我只会说一些“期末又写了一篇很爽的论文”“又梦见了几次暗恋的导师”,偶尔聊一些职场,也不过是随声附和,有一种巨大的落差感,已经和国内社会脱节。是翻译这本书给我找回了一些价值感,以及生活的秩序。

    虽然我一次又一次地和菲利普说我希望我们的名字能够并排被印在译者栏,导致他以为我对要将这本书的翻译版出版成书有着执念,而在得到我可能不是第一译者的消息之后如临大敌,但其实这只是我的私人原因,一点儿女情长。希望我们俩的名字能够以铅字的形式并肩而立,我们的联手总是为推理文学做出了一些微末贡献的。

    哪怕以后这只德国牧羊犬和我即将踏上不同的道路,至少在这一点上能够证明我们这两条交叉的路线曾经有过相交。

    这就是我翻译的第一本书的全部愿望了,

    万幸的是他实现了我,我也实现了他。

    只要每一个字都是由我亲手敲击键盘所出,只要在我的译版中有我们二人的名字便已经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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