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
她是真的想要去忘却的。
想去忘却那个人,
想去忘却那一场雪,
想去忘却那一年的岁月和那一些为了那样的岁月流泪的日子。
上篇
白雪。雪白的雪。
难得见到的白雪在此时的纷纷扬扬,本来就是一幅奇景。
瑞雪兆丰年。
雪,是否真是瑞雪?江小与不知道。只是看着雪,便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没有对过话,仅只是点头微笑过的人。路人。
一个人会因为一个路过而爱上一个路人吗?江小与爱上了。
那是一场怎样的恋爱?
那是一场真正的恋爱!
遇见、相识、牵手、拥抱、亲吻……短短的遇见,长长的相识,甜蜜的牵手,紧紧的拥抱,深深的亲吻……还有什么,还有那雪,分外白的白雪,还有玫瑰花,分外的鲜艳,还有那样的冷和那样的热……
那是怎样的冷和怎样的热?无法忘记,刺骨的冷中却拥有着热的力量。
下雪的那天,十一月二十一日,那一年的第一场雪,也是江小与二十年生命中的第一场雪。
下雪的时候,不是遇见的那天,是相识的第六个星期一,遇见不过用了三分钟,相识却已拖延了四十二天。
海盐说,这就叫做缘分。江小与告诉海盐说,这也是命运。说话的时候,海盐、江小与斜卧在一张沙发上,沙发虽不够大,却足以让两人舒服地斜靠在一起,总好过在冰凉的地板上坐着。
为什么会是命运呢?海盐问江小与。
不是有句话吗?命运就是你身边遇到的人。江小与回答海盐。
缘分与命运的话题本就有多种多样的解释,可以全对,可以全不对。与其空了心思地去回答,去解释,倒不如继续舒服地半卧着。
海盐。路人。
一个长长的路人,一个牵引着江小与神经的路人。总是会下意识地拉紧江小与的手。
江小与问过海盐,你是怕我跑掉?
我是怕你来不及拉住我的手。海盐这么回答过。
江小与很想告诉他,如果拉不住心,拉住了手有什么必要。是可以温暖吗?可温暖得过了时限,早晚会出汗,汗水干了,手就会冷。手冷了,心也不容易热起来了。
江小与纠缠着海盐,海盐纠缠着江小与。江小与和海盐和雪纠缠在一起。像两个一般大的孩子,堆着雪人,似乎忘记了雪人是会化掉的。于是,两个雪一样苍白的人,都举着两只通红的手掌,十个指尖也是白的,还带着一股暗暗的青色。
在雪地里还能做什么?除了堆雪人。可以追逐,可以滚倒,可以说话,可以拥抱……江小与和海盐做起了另外一样游戏——踩脚印。海盐在前,江小与在后,一步一个脚印下去,江小与的总是被海盐的包围,陷落在海盐的脚印里,深上再加了深,痕迹上也再加了痕迹。
那是一处茂密的林子,连纷扬的雪似乎都无法进来,冰冷的气息周围环绕。
江小与紧闭双眼。
海盐紧闭双眼,
气流在中间穿梭,一种无形的影子。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还要过多久?
两人一起睁开了双眼。
“你感受到了什么?”海盐问了江小与,更像是问了自己。
“安静。”江小与像是在回答,神情却已在问。
“……寂寞……,无边的寂寞,难以控制的寂寞,没办法停止的寂寞。”
江小与扬着头,就看到有淡淡的雪花落入了海盐的眼睛,亮亮的,凉凉的。
寂寞?寂寞!
其实,我好希望在那紧闭双眼的片刻,你能俯身吻住了我,你能用你的身体给予我温暖。
其实,我是如此感受。江小与低语着,心也随着内里的想法跳动不已。
下篇
这是一架小桥,阳光透过桥孔洒在小河的河面上,波光粼粼。
由于一夜的寒冷和突然的阳光照射,
窄窄的桥面上铺了一层浅浅的白霜。
海盐与江小与手牵着手第三次走过这里。
第一次是夜了,夜还并不太深,却已有沉沉的黑色席卷而来包裹住了城市,也包裹住了海盐和江小与。
啤酒,是冰凉的。
水气,是冰凉的。
那个时候,月光如雪,点缀着两个促膝谈心的人。江小与的鞋子有点进水,脚趾也已冻僵。海盐鼻尖通红,手心发麻。
“下雪的日子会让你想到什么?”
“以前不知道,但从这二十年以后,我会说下雪让我想念。”
“想念?”
“想念雪中的一切,不论是动物还是人类,还是纷扬的雪片。”
“会想念这雪中的啤酒吗?”
江小与笑了。很豪爽地拿起一瓶啤酒灌了一大口下去,没有洒出一滴。
“真舒服!”江小与笑了。
第二次是黄昏,没有斜斜的余晖播洒大地,却有小小的“飞虫”低空而行,它们舔食着空气中的水粒儿。为了生存为了活。
对面那家小店有好吃的红烧田螺,走过去,坐下来,点上一盘,两个人争相抢吃,辣辣的味道烘托了内心的激情。
海盐仿佛是第一次吃这样好吃的红烧田螺,他望着近在咫尺的江小与,难掩开心的模样。
喜欢吃辣的人不一定就会吃辣,会吃辣的人也不一定就真的喜欢吃辣。江小与不同,海盐第一个发现了她的不同,她是真的喜欢吃辣,她也真的享受辣的感觉,她的真没有让她掩藏被辣的样子,她的真没让她掩藏真正的爱。
海盐很清楚,已经有太多的人在太多的时候懂得掩饰自己的情感,高兴了就牵动一下嘴角。不高兴了也没有一点表情。不敢真爱,也不会去真恨。就算是真正地开怀大笑,也要拼死瞪圆了双眼,生怕有了笑的纹路。不论男女。
海盐爱江小与。没心没肺的江小与。
第三次是清晨。
光线正透过桥孔洒在小河的河面上,波光粼粼。由于一夜的寒冷和突然的阳光照射,窄窄的桥面上铺了一层浅浅的白霜。
海盐担心江小与的鞋子又会犯错,总是拉着江小与不放,右手环住江小与的胳膊,仿佛面对的并非一个二十岁的女孩,而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河面开始有了薄薄的雾气。
江小与已经褪去了鞋袜,光着个脚站在桥缘上,她好想下河去戏一戏水。现在是清晨六点五十五分,天色微微亮。
河水一定很凉,彼时不但是清晨,更是冰凉的一月,何况这河里的水都是化雪之后的雪水。
海盐紧扶住江小与,一如既往。江小与开始说话,但,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海盐,男性,皮肤偏黑,上面略有高原红,短短的寸头很精神,老爱穿着一双可以踢死牛的大靴子。此人不在山上登山就在酒吧喝酒。”江小与歪了歪脑袋,“我说的没错吧。”
“加上两条,此人在酒吧比喝酒更喜欢的是调酒,还有,此人喜欢堆雪人。”海盐缓缓地说
天空开始一时亮过一时,桥上的白霜消失得很快。
海盐弯下腰拾起地上江小与的鞋袜,就势把江小与背在了背上,开始走路,也开始说话。
“这是二00一年的第一场雪……”
“也是我二十年生命中的第一场雪……”
“以后,你会遇到更多的一场雪。”
“是的。以后,我会遇到更多的一场雪。”
“然后,你再去堆雪人。”
“是的。我再去堆雪人。”
“你还会就着寒冷喝上一大口冰冻的啤酒。”
“是的。我会喝上一大口。”
“你还可以在雪地上玩踩脚印的游戏。”
“是的。我玩踩脚印。”
“江小与?”
“嗳!”
“江小与,女孩,皮肤不黑,长长的头发很柔顺,老扬着一张笑笑的容颜。此人不在街上瞎逛,就在酒吧听歌。”海盐站住了脚,“我说的也没错吧!”
“加上两条。”江小与把头贴紧了海盐的背,“此人在街上不是瞎逛而是在观察周围的人们。还有,此人喜欢堆雪人。”短短的几句话却说的很慢很慢。
“还应该再加上一条。”海盐提高了音调,“此人,芳龄二十。”
“对,此人芳龄二十。”
“那我呢,你也不要忘了加上我的这一条。”
“……太阳,完全出来了。”
江小与眯着眼,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没开口,仿佛已经伏在海盐的背上睡着了。
海盐背着江小与行走着。阳光拍打在他那张微黑的脸上,他抬眼迎视着阳光,三条深深的,宛若刻上额头的纹路放肆地显现出来。
尾声
二00一年的第一场雪,不是海盐生命中的第一场雪,也不会是江小与生命中唯一的一场雪。
续尾声
她是真的以为已经忘掉了。
没有任何的导火索。照片没有了,就看不到他的样子;礼物没有了,就不会睹物思人;一切的一切可以唤起记忆的东西都没有了。虽然,有的时候,回忆会从时间、空间的缝隙里跳了出来,来不及防备,来不及抵挡。
但,她是真的已经忘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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