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25期“诗酒趁年华”专题活动，文责自负。
江南最美的舞姬消失在暮春，满城的桃花一夜间吹落，仿佛下了一场绯色的大雪。
“花开的时候，我们见一面吧！”女孩儿捧着脸，看着男人风霜沁湿的侧脸。
“落花时节又逢君，这样等你看见花开就知道该来江南见我啦！哈哈哈秦枫你在江湖跑来跑去没想过停下来吗？”
女孩儿的眼眸像初升的月亮，干干净净的，她穿着草绿色的纱裙趴在栏杆上冲着坐在下面饮酒的男人挤眉弄眼。
“玖儿我此行是来辞别的。冬至吧，大概那个时候或许就能完成师傅交给我的任务。到时候我带你回我的故乡，那时你煮酒我舞剑一起赏雪好吗？”
男人摸出自己的剑，剑身如秋练，剑柄系着一个浅绿色的平安扣穗子，是玖儿亲手给他做的。“你要记得带我去塞北，我在江南等你。你可不能被外面的莺莺燕燕迷花了眼，我跟妈妈说等你赎我！”
男人一身黑衣骑着白马，哒哒哒消失在江南的烟雨楼台。浅绿色纱裙的女孩儿，望着他的背影一朵樱花悄然落下小池塘圈圈圆圆……
江南最繁华的地方是绣江南岸，绣江把江南分成了两个世界。南岸是一条街的酒楼、饭庄、妓院、赌馆、脂粉楼、绣楼，这里是权贵醉生梦死纵情享乐的世界。
这里有最美的舞姬玖玲珑，她成名于花朝节的一支舞。一舞跳完南岸的桃花全数盛开，绣江的锦鲤都沉入了江底。
人们唤她舞仙玖儿，她明眸皓齿面若桃花，她的眼睛像一轮新月，干干净净美好得不似凡尘之人。
一日她表演完，卸下妆容躺在绣楼里煮酒。房门被人推开，妈妈拉着一个年轻公子“玖儿，白公子第一次来我们千舞阁，点名要看你跳舞你看能不能跳支舞？”
男人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儿，未施粉黛的面容如初雪，朱唇似春花，眼神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玖姑娘今日如果不方便我可以等你方便，你的舞要真如传言那般，我定会为你写诗一首。”
妈妈冲男人笑笑把女孩儿拉到一旁“玖儿这白公子可是从京城来的大诗仙！要是被他写进诗，一定会名动京城，你不是想赚钱赎身？有了名就会有利，听妈妈的话给白公子好好跳一场舞。”
看着眼眸轻眨的女孩儿，老鸨又连忙劝道“妈妈答应绝不留你，江南太小了一眼就看到了头，妈妈年轻时做不到的事你做到也算圆了妈妈的梦。”说罢拍拍她的肩，推门出去了。
玖儿低头理了理裙摆“妈妈等我成为京城最有名的舞姬还是要回江南。我要等他，他说要带我回故乡看雪……”
玖玲珑原名不叫玖玲珑她没有名字，没有父母，活着的目标就是做千舞阁的头牌舞姬，帮妈妈赚钱。
绣江北岸是贫民窟她一生下来就被遗弃，软弱的母亲哭着把她放到了绣江让她自生自灭。
千舞阁的妈妈救下她，悉心养大她，给她请最有名的老师教她读文识字、弹琴、跳舞。第一次登台一舞红透了绣江南岸，见过她跳舞人都说她似月上仙子此舞不应在人间。
后来玖儿的家人辗转打听到她还活着哭着跑来找她认亲，说对不起又说家里实在穷希望她接济一点。
“在没成名前我哪有钱！妈妈是对我极好供我吃穿学习，但是没什么私房钱啊。我想挣钱就私下去别人家跳舞 。”
“那个时候真的很天真觉得只是跳舞嘛！在哪里跳不是跳就去咯，我和秦枫相识很俗套唉！他英雄救美救了我，我一眼就喜欢上了他。”
和小姐妹一起说起自己喜欢的人，玖儿就像普普通通的的小女生，“他啊！不怎么说话但是他会很认真听我说话，会专注的看着我。一见我笑他总脸红偏着头看窗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路过江南。”女孩儿突然低落了起来，捏着手指怔怔的望着窗外。
她好想随他去塞北看雪，一起驰骋天涯，一起品尝江湖的酒是如何让人刺痛又落泪……
那天她给白公子跳了一夜的舞，白公子写了一晚的诗，塞北落了一场大雪。
此夜之后她果然名动天下，就连远在塞北的男人都听闻人们议论中原有舞姬一舞倾城。
彼时他十步杀一人，眉眼带着寒气雪落了一身。四野是荒凉的大漠，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狠狠盯着他“秦枫我咒你你不得好死！生生世世爱而不得……爱而不得！”
秦枫望着天穹的一轮明月拿出酒喝了一口，摸着长剑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孤山月你知道是谁告诉我你的踪迹的吗？是你救下的孤女，你为了救她背叛师门，她呢？为了嫁给权贵转身把你卖了。我不会爱而不得的，我的姑娘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京城红楼最美的舞姬跳着繁复的舞桃花落了满身，往下看四周都是迷醉的笑眼。天空突然燃起了一束光，一朵烟花绽开点亮了天幕，点点落星照亮了她的眉眼。
恍惚间看见有人立在远处的屋檐冷冷清清的一身白衣腰上挂着长剑，剑柄系着浅绿色的穗子，他冷眼看着台下目光似寒霜。
她一时慌了神，旋转落在下面被台下的男人接住“玖儿姑娘你在看谁？”白诗仙好整以暇，“今天的大舞仙怎么心不在焉的还是你终于喜欢上我了？”
她推开男人的手，望向屋檐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一抹月光落下。她摇了摇头对男人笑“白公子还不回家吗？夜已深家中美妻盼你回去呢？”
男人伸手拉住她的袖口“玖儿我的心你难道不懂？我想赎你回家日后我写诗你跳舞好不好？”
“白公子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况且我已攒够了赎身的钱只要我想随时可以离开。”
“女子命如浮萍，随我留在京城不好吗？我们不是知己么？我会给你全部的爱照顾你，你若喜欢跳舞就跳不喜欢我们喝酒弹琴也可以……”
回去她挑了条小巷，甩开妈妈的人。去买了糖葫芦买了一个兔子灯笼，还去书肆买了最新的江湖刊物。
“震惊！大侠孤山月被偷袭死于塞北，疑似仇杀。当年他为了救一个女人叛出师门，现在那个女人却成了京城的某位大人小妾。一代大侠落得如此下场，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认真看书不小心撞到人，抬头看男人带着狐狸面具，目光深沉。她一眼认出是他开心地紧紧抱住他，男人却一把推开她“姑娘请自重！”
糖葫芦落了一地，兔子灯被踩烂，她像个孤魂飘向河畔，河岸边有情侣携手放河灯，有渔人望着河灯唱歌，有看花打闹的女孩儿，有纵情高歌的诗人，有弹着小调的歌女……
京城太繁华了，花好月圆长夜无歇她是浮萍不属于这里。她想江南了，妈妈会给她准备漂亮的裙子，会在暮春三月带她们去城郊游玩，桃花一晚就吹落飘满绣江。那时多快乐啊，一心跳舞，满心欢喜。
辞别了苦苦挽留的白公子，只身前往江南。泛舟离开的时候，她回头看见有人站在岸边。只一眼她想要是他唤一声，跳江她都会留下来，可那人转身离去了。
好像一直都是看他的背影，冷冷清清。是啊！他是游侠，游侠有长剑在身有烈酒就好，她只会是拖累是负担。他有江湖要闯，她也要过自己的生活了。
她不想嫁人想跳一辈子的舞，不能跳了就接手妈妈的千舞阁，养一些好苗子教她们跳舞。只有跳舞时她才能真正开心。
“师傅，师门叛徒我已经杀完了，我要去江南接一个人回孤月岛，我答应她要陪她看一辈子的雪。”
“小枫，我们绝情门不能动情，动情就是死的时候！你杀了那么多人你觉得你能躲起来过一辈子吗？”
“我没动情，我只是……只是答应过她，我秦枫说的话一定会做到！”
“你为她想过吗？她或许不想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嫁给一个普通的男人，平平淡淡不好吗？毕竟你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无论如何我要去江南，她一直在等我！她最较真了，如果我不去她肯定一辈子等着我！我不能……也不想她失望。”
他去千舞阁，老鸨说玖儿跟着诗仙白大人去了京城，现在应该过得很幸福，问他是谁找她作甚？
他去了京城的红楼，看见了她。她变得更美丽了，一舞倾城，台下众人如痴如醉。看见她跳入男人怀里，看见他们嬉笑怒骂多么般配。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满手的茧全是伤痕，剑上的穗子也染上了鲜血洗不干净，或许他悄然离开才是最好的结局。
带上狐狸面具尾随她，看她蹦蹦跳跳去买糖葫芦，买小兔子灯笼，买书边走边看，见有人想偷她荷包他还是出现她撞入他怀中。
她的眼睛还是像新月，里面倒影着他的脸染满塞北的霜，“姑娘请自重。”
说出这句话时他推开她几乎落荒而逃，师傅说得对，他给不了她幸福的生活，他的手只会杀人。她应该找一个读书人，她跳舞男人吟诗。这样就好，错的缘分要早点断，她很快就会忘记我在江南嫁人吧。
绣江南岸，千舞阁，玖儿姑娘跳完一曲舞，忽闻有人嬉笑，说江湖死了一个不出名的剑客。
说他的剑是好剑，剑身如秋练剑柄系着一个浅绿色的平安扣穗子。很多剑客想争这把好剑，武林盟主没办法说比武胜者得剑。
她愣住了，说那是什么样的剑这么多人争，如果剑那么好为何剑客会不出名还死得这样悄无声息，总不可能人还不如剑吧！她满脸好奇，笑眼弯弯似是听了什么笑话！
台下有好事之人就说要是取得那把好剑，能不能娶玖儿姑娘，大家哄堂大笑都说这个主意可以！美人就应该配英雄，佩名剑看玖儿仙子跳舞岂不快哉美哉！
她笑着点头说要真有人取下那把剑给她，她就嫁给他余生只给他一人跳舞。
取来剑的人是个年轻剑客，一身白衣冷冷清清跟她说带她去塞北见一个人，并说不需要她嫁给自己。
她看着剑愣了很久，那个平安扣那个浅绿色的穗子上面染上些血迹，剑也好像老了，已经照不出她的脸。
“秦枫他在哪？我不相信他会死！”
“去了塞北你就知道了，走吧！”
塞北辽阔无垠，一轮寒月俯瞰着世人，冷冷清清。大雪纷飞一座孤坟像极了男人的眉眼，终日冷冰。
“他说欠你一场大雪，这把剑送你傍身，就当他兑现了诺言！他没有看过你跳完一支舞，这是他最后的心愿，你能不能为他跳完一支舞。我给他带了他最爱的烈酒，他这辈子太苦了没为自己活过一天。最后的心愿就是看你跳舞，想去江南见你……”
“我一直在等他，他只要来江南我都会跟他走。是他先推开我的！我不想看大雪了，我要回江南他骗人！他说要带我回故乡的，我不要跳舞这辈子都不要跳舞了，我只要他回来，哪怕不理我都好，骗人的吧！他怎么会死……”
“你觉得你为什么能顺利从京城离开，那个白公子是一名很厉害的剑客。他们打了一天一夜，最后他输了。那个白公子说你喜欢的人是他，所以你给他跳了一夜的舞，他写下了那首诗。说你此去江南是去赎身，你愿意嫁给他哪怕做妾……”
男人红了眼眶，“最后他拖着惨败的身躯找到我托我跟你道歉说不能来江南接你了。他希望你幸福，说白公子不是良人他给不了你想要的爱情。江南挺好的你可以每天跳舞，塞北太冷了姑娘家家的还是不要去了……”
江南少了个最美的舞姬，塞北多了家酒馆。女人守着一座孤坟腰上佩着长剑，她有时会喝烈酒在坟前跳舞，月光落下人影成双。
“落花时节又逢君，你为什么不在花开的时候回来接我啊！秦枫我好想你啊……”
塞北没有桃花，她的眼泪落在坟前被大雪掩盖。
图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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