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受到身体里面蔓延的戾气,它们聚集成文字是很好的,我注定不可以有朋友,从小的时候就没有,长大也不可以有。爱人呢,爱人是最后拯救自己的方式。实在修不好就不修了。
我是林晗之,每次恋爱我都告诉自己:你要看见对方的好处。然后沉默,微笑,欣赏你的好处,撇脱却专注。我喜欢谢霆锋九年,张柏芝的婚姻,他误打误撞的顶包,入狱十几天。我躲在房间里假装哭给自己看,我说过我的情绪是不具有弹性的东西,就像那种很便宜的塑料袋。直到我遇见宋哲羽,他是星期五的编辑,我有时特地投在那一天,我只想看见他的评语。这种错觉,开始并不清晰,我记得很清楚从四月到八月,他以一匹黑马的形态出现在我面前,哦不,我是记错了,黑马是第二次,刚见到的时候还未晒黑。我喜欢他是缺乏原则的疯狂,别人同样的方式对待我,我肯定一刀斩。我的狠毒,不爱的才能看到。
我已经写了第五篇废弃的稿件了,精神依旧不减,小说这东西世上原本不缺,比如你不喜欢一种文风,但听说它出名必须了解一下,怎么办。捏住鼻子忍住恶臭开始阅读——我意识到从某年某月开始,我也习惯性说,我不喜欢。小说就像一个人沉默的大音希声的话语,人文如能分开来看,我认为是诡辩。你会爱上一个自私的人吗,关键性的事情顾全自己,没事时甜言蜜语。这话又绕回来了,演员可以跟主持人在一起,两个演员有一个选择放弃也可以,两个小说家在家里说小说同样可以,但是久而久之,都会愈看对方愈不顺眼。
在我单位后厨有个男人引发了我的兴趣,我觉得他像是我会写的那种类型。我正在和某君谈论想小说的人,逐渐的他却引发了我的兴趣。我不喜欢绕梁三日的对话模式,一般他给我一盘菜,我负责传送给服务员们。我只是无聊过来看看,我在前台成日无事可做,空降的好处体现在各个方面。老板是我的姑母,她就是老板,不是老板娘,解释这个很麻烦,后厨男人很帅很帅,身高一般,穿日式的衣服挺有感觉的。我会幻想我们在后厨发生故事,我可能就是这么一个人,随随便便就脑补一大堆,一日万里。随时随地想象中是什么就是什么,我幻想他的时候会不好意思,他目光如炬,眼睛特别有神。头发浓密又有质感,从前他做的是美发,负责染烫。聊天的时候话不多,有问有答,礼貌从不缺乏。
他叫苏牧,这个名字他已经知道就指得是他,他也会不大高兴,因为有的时候我写得他明显充满怨念——我爱他而他不爱我,这不能算他的错,是我自己头脑充沛,后来他同意等我获得成功就嫁给我。他没什么钱又喜欢轻松,比较接近渣男的选项,但他聆听话语的时候总有种他全懂的梦幻错觉。的确是错觉,多年之后我问过他具体懂没懂,他说了实话,其实不懂。只是习惯性不问,问也无用,想说的时候说完就好。我说,你很像村上小说里的男性,不算太糟糕,比较慈悲,听人讲话也是某种布施,我谢谢你了啊。他点点头,喝了一口啤酒,笑一声,清淡。我始终不讨厌他,我曾说,你结婚也必须离婚,我找你的时候。他说好。
我烦得要命,妈妈在讲电话,细小旁枝,影响我的创作欲。文人相轻,技术看不上表达丰盛,表达丰盛同样看不上技术,技术似乎代表的是某种不真诚,说穿了,性是需要看脸的,而不仅仅活塞运动。当星期五发照片给我看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感觉丑,不过多久竟渐渐开始顺眼,因为他是星期五,是我的玫瑰花,带有四个刺儿,就不一般,就和别的人不一样。说句夸张点的,他就算没有脸,我也会喜欢吧。我为了表现我的纯洁心,曾经他说,我只想要你的头。他很疑惑,我心里笑嘻嘻,我要你的头跟我聊天啊。
你可能无法想象我多能聊,我并不是为了什么必须反馈,从前人们聊天,至少就我而言,就是随机联想,不经过大脑的病毒拦截,也不存在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因此你说是恋爱总出故障毛病的缘故,也有可能,没心机无设防,我是会,我只是太懒了。瞬间之爱击倒会是幸福的眼泪。所以我开始怀疑人生,怀疑文本,质疑人群的表达方式,及爱情的合成模式。我从不说我爱你,女生不大可以说,可是,我一定要说。如果我就是爱,又和你爱不爱我同不同意有什么关系呢。
我会在对手强大时转身,而不是弱小时,组合起来拼凑就是我想要的那种爱人吧。他们看起来坚硬实则柔软。我们花太多时间想自己的事情,看不到外面,文人之间微妙的话语就足够刺心。
思辨对我而言最重要,如果你不能给我精神的托举。我的内部不会对你敞开,换言之我敞开得轻而易举,不曾关闭,对方未必就特别需要。不好意思,我就只是想要敞开,我说爱是一个人的事,就在于此。我没办法兜售它,况且也不必要去兜售。
星期五顶个爆炸头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也很震惊,他的照片是低垂四十五度角的男子,不美,显得格格不入,嘴唇发青,不好相处。他说是烟抽多了,我很害怕,我父亲的嘴唇因为心脏病发紫,我很注意这个。他笑着说没事,我实际很担心他死在我的身上,说实话我没多少经验,虽然向往但遇到的是新手,不得其法。他二十七岁却没谈过正经恋爱,之前被一个成都姑娘死缠烂打吓怕了他,改名莫予毒也。他一本正经说意思是,我不同意他人伤害我,就不会有人可以伤害我。听起来十分励志的精神超越法。可能他应激状态这样许久,也没人知道更无法提醒他,我更不会说,我觉得如此完美。我喜欢一个人只在于此刻的瞬间,你能够满足我的某一种东西,那种饱满充盈的欢喜就像妈妈小时候的怀抱,不可分享,不能描述。我还没说过我爱他,我觉得不需要。我对他摊开我的心,没想过折叠。我经常对我的朋友诉说我对他的相思。
我洗了他的白衬衫挂在窗外的挂绳上,我很少洗衣服,自己基本不洗。集齐满满一箱用来召唤神龙。我想被填满我空虚苍翠的肉身,我恐怕你没有这个能力,他的智能似乎可以外溢,我说你不许睡觉你要听我说话,他就一直听,我每说一件具体细节的事件他就认真而困倦地说,是,我也有这种感觉。他的系统里面被我下了许多的软件,他太困了,平均一天一两个小时。如果我爱你了,我就不困,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我害怕甜蜜随风吹走了。非常害怕,我知道甜蜜的心有人无福消受。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懂,我小姨住家里,不喜欢我吵闹,就用余光瞟我一眼我就会变得乖巧听话。她后来对我解释,她当时被经常来我家的一个大大(对年长长辈的一种统称)纠缠,感觉疲倦也力不从心。我对这个解说不满意,但我知道他说的真的,那个大大买了零食逗我的时候说要亲我,在大家的目光里亲吻我的嘴巴,试图将舌头伸进来,我咬紧牙关绝不妥协。大人们也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是一种特别喜欢的方式。
对于任何事情我都有自己的解读和办法,如果是按照别人的解读活得就是别人的人生。于是有些时候就显得奇怪一点,为什么明明表面微笑转身就不见踪迹。这是我的行为特质,都说对事不对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还有一种我们内心最深的地方,那个被压缩成很小的一个方块里是对人不对事呢。我们渴望的事有个人能够带起你的意识超越此刻。就像我总说的,觉察发心,开始决定结尾。我把作品看成本人一样尊重爱惜,但不代表我会联想他身上的际遇。爱不是一滩烂泥而是一汪清水。
没有得到世俗成就的人只能从侧面去表达一些事,可悲复可笑。了解本身就是一条没有回旋的死路,如果我们只是做自己,也就会只剩下自己。我的灵魂里面只住两个座位,一个主人,一个客人,客人来了客人走了,客人只有一个人,来了两个客人,我就得站起来,地方显得狭小局部不明。所以互动本身就不适用于每一个人尤其是我这样的。我是什么样的,我比谁都清楚。坚硬换取盔甲会越来越无趣,而我讨厌无趣,我并不觉得两人的谈话中会掺杂很多社会层面的东西,五十岁九十岁,也不会存在这样的系统。我不喜欢这样的事,想象中反而张力十足,推推拉拉扯来扯去,对于喜欢以及讨厌,人们已经习惯了喜欢的说讨厌,讨厌的说喜欢,享受大冒险。
我没有强摁谁的头必须了解或反思某一种事实。据说字如其人,文如其人,如今这样的事越发难。从前难道就不难么。我是浪漫的理想主义,天真笼罩成一张网。我不喜欢的东西永远无法喜欢。我曾经拷问过灵魂,对于不喜欢的人还需要用别的方式侧面去继续了解吗。
不需要的。代表成功的方式也肯定不会适用于。最接近于自身的方式的才是通途。种类多样性是好的,我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博爱。
星期五太困了,就睡着了,我也开始睡,乱梦繁多。在梦里,我看见苏牧对我说,他并不在乎婚姻的形态。这个世界已经太拥挤,何必如此。
我想想也是,一周的时间我带星期五去了很多地方,特别的开心。看海,看风景,坐公交,那个时候天空还很蓝,我的心始终没病变。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