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囚鸟•第八章 深夜外出会中邪

作者: 郑礼 | 来源:发表于2016-09-01 11:29 被阅读48次
    囚鸟 第四章

    上节回顾


    【连载】囚鸟•第七章 孤寂的冬天


    没有人同我玩,没有人同我说话,羊石镇的孩子们甚至看见我就远远跑来,我就只好去和沙砾和胡杨树说话。沙砾呜呜,胡杨哗哗,它们只能这样回答我,可是我已经很知足。有时候,我也同自己说话,坐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自言自语很久,也会望着晴朗的星空沉默很久。这样时间一长,我经常能产生幻听,耳边不同的声音用不同的音调争着抢着和我说话,尤其是夜里,很多奇怪的声音像是要挣脱一样在我耳边无休止争吵,我也分辨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了。不久之后,我就病了。
      
      那天晚上,我起夜去如厕,月色如霜,涂抹在屋檐上,地面上,大漠就有了别一种景色,不再是风尘滚滚的浊,而是成了如水晶一样的晶莹透亮。我在后院的大槐树下停下脚步,上下左右打量着爹的东西南北客栈,一切都变得有了一种光明澄净的感觉,焕然一新,仿佛进到了传说中的蟾宫。
      
      叮。我感觉脖颈一凉,什么东西掉在了皮肤上,透骨的凉,伸手去摸,却什么都没有摸到,可是那种凉气分明感觉得到,就像一滴凉水,慢慢慢慢顺着脖颈渗进身体里。我好奇地抬头看,却什么也没看到,于是就嘀咕了一声,转身去了大门外的厕所。出厕所的时候,太黑了,我没注意,迎头撞在一张蜘蛛网上面,一只拇指大小的蜘蛛径直贴在了我嘴唇上,我感觉它八只脚伸进我的鼻子嘴里,鸡皮疙瘩瞬时就起来了。滚开!我一把把蜘蛛抠下来,一甩手不知扔到哪儿去了。然后唾了两口唾沫,进到院里关了大门,回到阁楼上睡着了。
      
      母亲又出现在我梦里,她穿着一身翠绿色的裙子,外面搭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头发还是长长地垂下来盖住脸,我看不清她的容颜。如水。我第一次听见她在梦里这样慈爱地叫我,声音像温柔的水一样,抚过我的耳廓拂过我的心田。娘,你让我看看你,就一眼,一眼就行,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我伸手去拉她的衣袖,她却生气了,一拂袖子站起身来就要走。我急了,一使劲儿,嘶,她半截袖子就分离下来,捏在我手里。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哭出声来,我想大概是委屈吧。我冲着她飘远的背影喊,为什么,娘亲,为什么我不能看看你的脸?我看见她的泪水顺着风飘到我面前,像串起来的珠子一样,发散着奇异的光芒。我想,娘亲一定是听到了我的哭喊,我知道她一定是心疼了。
      
      或者,娘亲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不便以面示我的吧?
      
      第二天,我突然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爹在阁楼下面喊了半天不见我答应,就气急败坏爬上阁楼咯吱作响的楼梯,踹开门揭起我的被子,搧了我一巴掌。我模模糊糊感到一阵疼痛,身子软的面条一样,动一下都没有力气,只好哼哼了一声。爹见我这副模样,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就冲着下面喊起来。快去请大夫,快点快点,让他赶紧来,再晚就要出人命了。我听见爹的声音仿佛在天边一样遥远。
      
      大夫来了,先把脉,又掀起眼皮看了看。受了风寒。这是他给出的诊断结果。然后他就挥毫开药方。据爹后来回忆说,大夫写出来的药方龙飞凤舞,他看了半天,愣是没认出来。喝了两天中药,我还是迷迷糊糊没有醒来。爹这下慌了,不知该怎么办,逢人就问,怎么办?如水要是死了,我就绝后了,我将来死了怎么有脸去见九泉之下的爹娘?
      
      第三天。,老镇长听说了我的病症,决定亲自过来看看。他气哼哼踩着阁楼上咯吱咯吱的楼梯往上走,边走边训斥跟在屁股后面一脸焦虑的爹。让你平时对娃好点好点,这下好了,病倒了,这下如意了吧?再去打啊,啊,拉下床拖下阁楼一顿棍棒,他还能这么心安理得躺着?爹一句话也不敢回,诚惶诚恐,不断地点头又摇头,纠结的表情据说老镇长看了两眼就不忍心看了。
      
      如水,如水,你能听见么?我迷迷糊糊听见老镇长在叫我,想答应他一声却发不出声来,喉咙里干裂了一样。我感觉自己飘飘忽忽走在一条弧形起伏没有尽头的路上一样,我越走越急躁,拔腿跑了起来,灰色的风呼呼呼呼从耳边刮过去。老镇长的声音在我身后很远的地方传进我耳朵里,如水,如水,你能看见我吗?我转过身四下寻找,却看不到老镇长,四周是一望无际的铅灰,到处都是废墟,到处都是青色的堆满灰尘的断砖残瓦。我拼命地摇头,嘴里却说不出我看不见这几个字。
      
      乖,如水不哭,不哭啊。我感觉天灵盖上传来一股暖流,眼前就慢慢通亮起来,四围一片死寂的铅灰色慢慢退去,我看见老镇长坐在我床头上,长长的白胡须上依然挂着鼻涕和菜渣子,他宽大的右手手掌抵在我天灵盖上。一看到他,我就张开嘴哭了,我听见自己呜呜呜像狗一样的声音,动了几次却说不出话来。
      
      老镇长说,如水娃娃,我问你,你点头或者摇头就好,不用说话。知道么?我点点头。
      
      出事前一天晚上你起过夜么?
      
      我点点头。
      
      感觉到过不正常的事物么?
      
      我立刻想起老槐树下那种凉凉的感觉和蜘蛛,因为那晚之前我起夜从没有类似的事发生。呜呜呜,我点头的时候,再一次听到自己呜呜呜如狗哭一样的声音。
      
      如水娃中邪了。老镇长一脸慎重告诉爹,去请个阴阳先生过来看看。
      
      啊?爹惊讶地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啊啥啊,赶紧去啊。你不想要儿子了是吧?都耽误了三天了,赶紧去。老镇长梗着脖子,气得胡子发颤,像训孙子一样训斥着我的瘸子爹。
      
      哦哦,爹尽管不相信老镇长的断定,但是大夫看不好我的病,只好去请阴阳先生,死马当活马医了。
      
      阴阳先生来了以后,翻看了我的眼皮,又凑着阁楼里昏暗的光线看了看我的眉心和印堂。爹紧张地盯着阴阳先生的深陷的眼睛和两片干瘪的嘴唇,深怕阴阳先生会说出什么令他害怕的结果来。
      
      中邪了。阴阳先生的结论和老镇长的一模一样。爹立刻长出一口气,抚了一下胸口,又伸出脖子连忙问,能治么?烦请您给治治。
      
      能治。阴阳先生的脸阴沉着,不轻不重地说。先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小包,里面装的是五色粮食,他用五色粮食把阁楼上上下下打了一遍,然后从百花布拼凑成的包里拿出铃铛来围着我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嘴里叽里呱啦不知念着什么咒语,然后放下铃铛,抽出一把用铜钱串成的法剑,摘下腰间的酒葫芦猛喝一口。噗,我感到酒沫子喷到了我脸上,喷了我一身一床。阴阳先生挥舞着法剑跳上跳下,爹在边上虔诚地盯着他看一会儿,又盯着床上的我看一会儿,想问问我,又怕打扰阴阳先生做法,搓着手坐下又站起来站起来又坐下。
      
      嘿!随着阴阳先生声音一沉,法事终于结束了。爹上前两步正要说话,阴阳先生又转过身从包袱里拿出一沓黄表和朱笔,他把毛笔头在嘴里含了含就开始画符。阁楼门上贴一张,大门后面一张,后院大槐树上一张。这一张符,用红布缝起来,给他带在身上,百天之后方可拿下。阴阳先生把画好的符一一分派给爹。
      
      哎哎,爹被唬住了,只知道点头。
      
      好,那我就先走了,还有两家等着我去点穴划坟呢。
      
      那您不留下吃个饭么?爹问。
      
      不了,忙着呢。你赶紧拿银子吧。
      
      多少?一提到银子,爹的脸色就立刻紧张起来。
      
      二两。
      
      啊?这么贵?我看见爹几乎要跳起来,就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阴阳先生今儿要拔我的铁公鸡瘸子爹的鸡毛了。
      
      爹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几乎是扑倒我床边上。如水,是你笑的吗?
      
      我说,是啊,是我笑的。爹立刻乐开了花,嘿,你别说,老镇长支的招还真管用。
      
      一两银子。爹见我没事了,就拉开商人的架势和阴阳先生讨价还价起来。
      
      阴阳先生没吱声,脸色却变得难看起来。呸,他在门后的符上唾了一口唾沫,然后一伸手恶狠狠地说,拿钱!
      
      爹得意地扬了一下头,挑了一眼阴阳先生,排出几块碎银打发了阴阳先生。
      
      哼,想讹我?哼!爹站在阁楼上看着阴阳先生走出前院,冷哼一声。

    故事早知


    【连载】囚鸟•第九章 骆驼客与刀客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连载】囚鸟•第八章 深夜外出会中邪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qhbcet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