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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你在我寂静又冗长的岁月里,独自盛开了一树芳华。(校长恨霸王太多《与大神JQ的日子》)
1.
长灵山下,住着一个俊秀的书生,姓骆,名文长。虽家境贫困,却立志要考个好功名,每日坐在门前的桃树下勤恳苦读。
要说这骆家是真穷,破烂的茅草棚风雨不避,每逢刮风下雨的就像打仗似的,拆东墙补西墙。银子是什么,骆文长长这么大基本没见过。好在家里有几亩薄田,也不至于让自己饿死。整个家唯一值钱的,便是门前的桃树了,听闻长了上百年,一到春季开花的时候,落英缤纷,繁花似锦,是真美。陪了骆家好几代人,最苦的时候都没想过把它砍下来卖了。
要说骆文长真适合做个书生,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房子破破烂烂到处乱糟糟的,他的书却愣是保存完好,像新的一样。每天肚子饿的叮当响还不忘要练字。骆文长便是靠帮人抄书获得一点微薄的收入。
日子一天天过去,离科举考试也近了。骆文长现在还是个秀才,要去参加三年一次的乡试,如若中举,离他想要光宗耀祖,为国效力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2.
出发的前一天,骆文长终于放下手中的书本,打算收拾收拾行礼,也顺手收拾收拾乱糟糟的屋子。好半天收拾完了,又拿起书打算到桃树下继续看书。
这是还没走到就顿在那里。此时桃树上坐着一个粉衣貌美的姑娘,正带笑看着他。
骆文长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姑娘,有些看呆了。直到对面的姑娘假意咳嗽两声,才回过神来。抱拳不好意思的道歉,“姑娘,是在下失礼了。”
倒是粉衣姑娘大大方方的摆摆手,“不碍事的。”她仍旧坐在桃树上,手撑在树干上,双腿一前一后的晃着,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她歪着头,俏生生的看他,“骆文长,你是要去参加科考了吗?”
“是的。”骆文长仍旧站在那没动,回答她的问题。“不过姑娘是如何知晓的?”他还好奇,这姑娘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又是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
粉衣姑娘扬着笑脸,“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是桃花妖啊,在你家待了几百年,你的所有事我都知道,你每天在树下读书我都跟着学了不少呢。”
骆文长听她说是桃花妖,也没生出什么害怕的念头,毕竟她都存在了几百年,也没有害过他,没什么好怕的。他是个聪明人,此前这位桃花妖从未出现过,今天出现,想是有什么事发生。“不知姑娘今天出现是有什么事吗?”即便知道她已经几百岁了,但面对这么年轻的面容,他实在叫不出前辈之类的称呼,他可不是一个迂腐的书生。
粉衣姑娘仍旧一副烂漫的样子,“是呀是呀,骆文长你真聪明。我是想告诉你,外面就要打仗了,听说会打得特别厉害,你要不就别去参加科举了。此山是富有灵气的仙山,你随我到山上去避世吧。”
“打仗啊。”骆文长轻叹一声,原来是要打仗了。战争意味着生离死别,意味着背井离乡,但同时也意味着机遇。文人不一定要参加科考,乱世也能出英雄,只要有足够的才华,总有任他发挥的地方。他似乎思考了许久,似乎也没有多久,回过神来,面前的姑娘依旧笑意满满的看着他。
他也看向她,面上带着认真,“多谢姑娘提醒,只是出人头地是我的夙愿,即便是参加不了科举,也总有别的办法。若是选择避世而看着这么一个机会生生的错过,那将会是我一辈子的遗憾。”一番话下来,骆文长愈加坚定了自己的心。他多年的夙愿啊……
粉衣姑娘看了他半晌,终于点点头,“若是有一天你觉得累了,就再回来,我还在这等着你。”
“可你,不是要去山上避世。如此战乱之际,你还是上山去为好,虽说此处偏僻,也不妨有人逃难到这,到时候伤到你可就不好。”另一方面,他也没有将她的话当真,哪有人会在杳无音信的情况下,耐心的等着另一个人呢,何况他总有种预感,此次一别,会别很多年。
“没关系,他们伤不了我的。”她好像对骆文长关心的话很开心,笑容又灿烂了几分,“别忘了,我是桃花妖啊。”
倒也是。
第二天,骆文长天不亮就起床,拿起包袱,锁好门,最后来到桃树前。那粉衣姑娘仍旧坐在树上,笑盈盈的看着他。“骆文长,你要走啦?”
骆文长点点头,“嗯。姑,姑娘……”他想问她名字的,可不知怎的,有些问不出口。她倒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似的,“骆文长,我叫桃华。”
骆文长双手抱拳,郑重道:“那么,桃华姑娘,就此别过了。”
桃华向他挥挥手,没有说话。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消失。
3.
骆文长终究没能参加科考,还没到省城,便传来消息说开始打仗了,今年的科举不考了。转而一群穿着盔甲的将士四处征兵,骆文长都没有多做考虑便投身军戎。
他是个读书人,虽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但到底不怎么强壮,又一副粉面书生的模样,有一群人对他看不顺眼,没少挨欺负,还没正式开始打仗身上就添了大大小小的伤,每天累得半死不活还吃不上饭。只是骆文长不动声色,总是一副笑盈盈好脾气的模样,私下里在无人的地方悄悄练枪,时间一长,与那群人对打也能有几分胜算了,渐渐地也很少有人再找茬。
之后偶然献计让上头的人立了个小功,在军营的日子更是如鱼得水了。他有脑子有计谋,得了上司的信任,有什么事多半会先问问他,他也尽心尽力为其出谋划策。后来在一次战役中舍身替将军挡了一剑,丢了半条命,却意外得到将军的赏识,逐渐变为将军的谋士,用不着上场杀敌,而是在后方出谋划策。
这场战争历经整整10年,骆文长从一个粉面书生变成了冷漠青年,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都是一道功勋。他将当年要出人头地为国尽忠的豪情壮志埋到心底,整日都想着怎么样更有效的杀敌,怎么样才能取得胜利,怎么样才能结束这场战争。
明明才二十多,心却苍老了。只是偶尔午夜梦回,也会想起当年青山下,破烂草棚、灿烂桃花、粉衣佳人和心无旁骛的自己,才会觉得心又活了一般。
战争终于以巨大的代价取得了胜利,骆文长在心里狠狠地舒了一口气。一将功成万骨枯,当年见到与自己称兄道弟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还伤心惋惜,现如今,面前密密麻麻的尸体,他只是漠然的看着,似乎已经习惯了。
一朝得胜,班师回朝,封侯拜相,功成名就。皇帝赏了豪华的宅院,貌美的姬妾,巨大的财富。
一时间,骆侯爷的名声在京城穿了个遍。每日上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每日应付这些在官场浮沉的人竟比在战场杀敌还要累。当年一心想要进入的地方,如今变为了现实,却惊觉与他昔日所想完全不一样。皇帝昏庸,贪官污吏成群,王公大臣个个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哪有要为百姓做事的样子。而他,却无能为力。
后又历经改朝换代,骆文长经历了很长一段陷害、被陷害、猜忌、反猜忌的日子,终觉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才三十几岁的人向新帝提出告老还乡。新帝自然百般挽留,耐不住骆文长的坚持,终究还是同意了。
与交好的兄弟道别完,也是天没亮,就自己驾了马车往长灵山的方向。那个地方,十多年没有回去过,也很少让自己去想起。如今一身轻的回去,心里却漫着喜悦。
这么多年,他经历过生离死别,经历过厮杀,经历过官场浮沉,经历过阴谋诡计,没有娶妻,只捡了故友托付的孩子打算养大。当年孤身一人,如今依旧孤身一人,只是多了许多人不曾有过的丰富阅历,让他看起来冷漠又深沉。
也许人在经历过许多时候,都会变得越来越冷漠吧。
4.
走了将近两个月,骆文长终于又站到自家的茅草屋前,和走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变化,并没有想象中长满杂草一片荒凉的景象,只是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更胜了。他站在院子前,突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这心中明白,才是他的家,而不是京城那富丽堂皇却空旷至极的骆宅。
想着当年的佳人,目光不自觉的移过去。粉衣姑娘坐在树上笑盈盈的看向她,“你回来了。”语气淡淡的,仿佛他只是出了趟远门,三两天就回来了。
多年不见,她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仍旧一副笑盈盈的模样,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过。
“桃华。”他轻轻的念着她的名字,当年她只说过一遍的名字,十多年过去,他竟然还牢牢的记得她的名字,深深地记在脑海里,从不曾忘记。
骆文长觉得庆幸,在自己毅然决然的闯荡一番后,还有人在心底最宁静的地方静静地等着自己归来。也觉得庆幸,在功成名就之后还能放得下一切,一身轻的回了家乡,这年头,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可没几个。
两人如老友一般相向而坐,面前放着清茶,淡淡的说起这些年的过往,仿佛那只是一个听说过的故事一般。
心越来越平静,骆文长又过起了少年时的日子,每日坐在桃树下看书。稍有不同的是,他偶尔也不看书,只泡一壶茶,静静的晒着太阳,或者和桃华说说话,又或者逗逗还在襁褓的婴孩。
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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