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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阵刺耳的闹铃声将黄飞拖出了梦乡。昨晚又是一个失眠夜。接近天亮的时候他才昏然入睡。他不情愿地睁眼起床，感觉腿有些麻木，不太听使唤。“坏了，不会又犯病了吧？”他担忧地想着。最近不知怎么了，腿部时常出现麻木的症状，有时蹲下或摔倒就会起不来，要过很久才能恢复过来。
那次夜晚的情形又浮现在脑海。
那天夜里，他肚子不舒服，起来上厕所，结果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他在厕所里蹲了半夜，直到第二天早上，腿部才恢复了一些直觉，他才得以站起来。
为此，他去医院进行了一次全面检查，但什么病也没发现。
腿部的麻木似乎在加重，黄飞还是强撑着。“只要能去上班，还是要去的，请一天假要扣两百多块呢！而且请假也必须提前一天，当天请假是不允许的。”
这个工作不错，工资不算低，而且相对轻松，他不想失去这份工作。无论如何都要赶去上班。
2.
他下楼了，要从五楼顶层的小阁楼里下到一楼去拿单车。为了省钱，他选择了城中村顶楼的一个小阁楼，冬天是个冷库，夏天是个蒸笼。冬天加床被就行了，而夏天却格外地难打发。在南方烈日的烘烤下，阁楼里的温度很少在40度以下。
黄飞买了个二手空调，却又带来了另一个困扰：噪音。空调一打开，家里就像行驶着一辆小型拖拉机。另外，每度电1.5元的价格，一晚上就要二三十元的电费，也让他只能慎重考虑空调的使用。
没办法，也只能凑合了。自从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他觉得突然就没有了目标和动力，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变成了凑合，他呆在原地被生活硬推着往前走。
每下一层楼梯他都感觉到双腿愈发沉重。心里不安的感觉也在加重。当下到第三层时，他感觉到情况不妙，于是他转身打算回去休息一下，但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他的腿抬不起来了，没法上楼了！这可怎么办，寂寂的楼道里空无一人。算了，下去吧，骑上车就好了，到公司就没事了！
黄飞费了很大力勉强跨上车，慢慢地骑走了。当骑到一个路口时，迎面过来一辆车，他赶忙刹车，但由于腿部僵硬，他没能及时下车，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努力了好多次，都徒劳无功。他只能勉强直起上身，一只手撑在地上坐着。
“对不起，能拉我起来一下吗？我的腿动不了了。”他对身边的一个行人说。那个人带着诧异的表情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把他从头看到脚，似乎是想要找到帮助他的理由，可是黄飞看起来穿戴整齐，身强体状，又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所以，那人思索了片刻，便匆匆离去，中途还用奇怪的眼神回头看了他一眼。
又接连过去了很多行人，大家都用看怪物或看热闹的神情观察他，却没有一人伸出援手。黄飞心里有些着急，他伸手去口袋里摸手机，结果发现手机忘带了。真是祸不单行！不知道，该怎样向老板解释，旷工可是要开除的！
他不能失业。刹那间，女儿可爱的面庞又出现了。女儿的到来曾给了他的生活赋予了无限的希望，让他觉得做什么事都充满了动力。她五岁生日时，虽然生意亏损很严重，他还是给女儿买了她心仪已久的价格高昂的礼物。去年，女儿上了初中，说班里同学都有手机，她也想要一部。黄飞二话不说，就在网上给女儿定购了一款一千多的手机。既然同学们都有，我的女儿当然也得有，不能让她被同学笑话。而他自己却从来没有用过超过千元的手机，实用才是他为自己选购商品的最高标准。
可是女儿已经很少给他打电话了，他依稀记得每次打电话都是来要钱，而且讲不了几句话就结束了。父女间隔了厚厚的陌生与隔膜。如果现在死了，女儿会不会来看自己一眼呢？他不禁想到。心中掠过一丝悲凉。
上班高峰期已经过去了，路上的人流量没有那么大了。
这时，两个老妈妈走了过来，像是结伴去买菜的。
“阿姨，麻烦您拉我一把，我的腿僵了，站不起来了。谢谢您了！”黄飞几乎是在哀求了。其中的一位老妈妈长着一副慈祥的面容，她温和地看着黄飞。
“你怎么啦？是受伤了吗？”那位慈祥的老妈妈问道。
“没有，我的腿有毛病，麻烦您拉我一把。”
“哦！”
她伸出手想要拉黄飞。另一位老妈妈赶紧拉住了她。
“别拉他，搞不好是碰瓷的！拉了他你就倒霉了！现在这样的人可多了！”
“是嘛？”慈祥的老妈妈用怀疑的眼光审视着黄飞。
“是啊！电视里经常报道的，你拉了他，他就讹上你了。这个好人可不能做呀！”另一位老妈妈说。
“原来如此，太可怕了！”慈祥老妈妈的眼里多了几分憎恨与厌恶的眼神。
“年轻人，干点正事一样能赚钱的。何必干这种事害人的事呢！快起来回家吧！”慈祥老妈妈临走前丢下这句话。
黄飞很想说：我不是你们说的那种骗子。可是，他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因为从她们的眼神中他知道说了只会让人更加坚信他就是她们说的那种人。
3.
时间应该接近中午了，七月的阳光将柏油路面烤得发烫。黄飞感觉自己仿佛是一块铁板上的烤肉。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也逐渐浸湿了衣服。当他环顾四周时突然发现路对面有个年轻男子在注视着他，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目光，似乎已经关注他有一段时间了。他赶忙冲他招招手，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帮助。可是，年轻人却没有移动脚步。
太阳越来越毒辣，黄飞感觉有些头晕，视线也有些模糊。这时身边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麻烦拉我一把好吗？我给你钱！”黄飞真的急了，他怕自己这样晒下去会出事。
来人奇怪地观察了他一会，还是转身离开了。
在这个中国一线大都市，无数次被评为文明城市的大都市，各项指标都在全国乃至世界遥遥领先的大都市，他摔倒在地，却连一只援手也没有，留给他的只有怀疑与戏谑。
黄飞有些绝望了。他决定靠自己力量爬回去。
他的两条腿稍微有了些知觉，只是整个小腿部分依然麻木。他用两只手撑着地，用尽全身力气拖着下半身往前爬着。每爬出几米黄飞就停下来趴在地上大口地喘气。
爬到一大半的路程时，黄飞已经全身湿透，汗水和灰尘混杂在一起把他的脸糊得肮脏不已。膝盖和胳膊都都有许多地方被磨破了，鲜血流了出来。衣服也已经脏乱不堪。
只不过一个多小时的功夫，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乞丐。
终于离家不远了，地上留下了两道不太明显的血痕。这时他感觉到两条腿有了知觉，麻木感消失了，黄飞心里一阵喜悦。他尝试着站起来，居然成功了！他站着喘了口气，向他的小阁楼走去。
这时，一直站在马路对面注视他的年轻人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演得够逼真的呀！只可惜没有收获！”年轻人的口吻满是嘲弄与奚落。
“我是X报的记者，我一定会揭穿你们这些人！”说完扭头就走。
黄飞有些哭笑不得。他也无心理会，他要尽快上楼给老板打电话。
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生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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