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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茶厮混得久了,人就会变得敏锐、细腻、多情。
皛说要找我喝茶,到的时候自带了水,还自带了茶。
他泡,我喝。
没说是什么茶,不出声地盲品。
入口,岩茶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我暗暗分辨。“大红袍?”他说“嗯。”
这茶的香跟肉桂的辛不同,汤跟水仙的醇也有别,不扬不散,内敛中蕴含一股中和之气。出汤四道,依然水含香、齿颊香、杯挂香,层层叠叠的回甘,甜得像吃了木糖醇。
“哪儿的?坑、洞、涧?”我好奇。
“好喝就得了,知道那么多干嘛?”皛说。
知道他会这么回答,可是脑海里不由自主涌现的画面感隐约告诉我这茶的来处,我想证实。
人就是这么惯性,总想凭着经验,欲证明自己是对的,而后自喜。
我们再不出声,默默各自喝着杯里的茶,暗自体会着。五道后再闷了一道,尾水依然甜醇。
“再请你喝一泡。”皛又翻出一个小茶罐。
烫杯,投茶。
我瞄了一眼,条索乌中隠青,卷曲秀气,趁着热香,嗅了一下,酸酸甜甜的水果味,但拿不准是什么水果。
“单丛?”心下暗想,但没开口。皛的茶一向不能按常规来想。
润茶,再闻杯盖,清新的水蜜桃香气分分明明地扑鼻而来。在身后绿蝉的鸣叫声中,仿佛浅夏忽至,空气里熟果飘香。
啜了一口,还没来得及感受。皛问我:“岩骨花香,感受到岩骨了吗?”我愕然,“岩茶呀?我还以为是单丛呢?香气太明显了!”
“岩茶!”他肯定。
“岩骨,我从来就没体会到什么是岩骨,花香倒是这款茶里明显感受到了。”
“岩骨是一种韵。”
是的,不过韵也是一份隐约绰然、似有似无的感觉,可是我不知道脑海里层峦叠嶂的画面感是不是岩韵幻化的画面呀?没有标准,不知答案。
不知不觉间汗岑岑而下,脑门、颈窝、后背、脚心,一种既虚弱又欢喜的感觉,就像真的爬上了山峰,清风徐来,携着清朗又馥郁的花香,让人忍不住想闭目微憩。
“这是什么树种?太香了!”忍不住开启追问模式。
“百岁香。香百岁!”皛答。
“其实现在不是喝岩茶的季节,秋天和冬天是时候,它的香能增加一倍……秋天再请你喝一泡。”他接着说。
我没忍住欢喜雀跃的笑。好茶莫名让人愉悦,妙不可言,亦不可挡。
七道再闷时,我已不敢再喝。多年与茶厮混,早知自己体感的承受力,与茶相逢,它可以排山倒海连绵不绝,而我在无数次节节败退里学到了一个功课,即节制。节制,方能自保!
皛收杯后淡然离去。我坐在午后阳光里,默默循着那两款茶在我心念里的痕迹,继续怀想。
叶底静静伏在杯底,这一世的轮回已然走到尽头,于天地之间历经五行淬炼,最后与人相遇,如果最终得遇懂得与欣赏它的人,便是茶的幸运。这也是人的幸运,端坐席前,一壶一盏,一期一会,即可将循着茶的香与味,在万象山水间自在行走。
茶人们如若感知了那份草木之心,便成了散落天涯的茶汤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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