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镇

作者: 泽鱼 | 来源:发表于2017-10-02 02:28 被阅读262次

文/山屿鱼

童话镇

我知道,你是我生命里最后的馈赠。

                                                        ——题记

第一回

紫色霞光映衬下的小镇格外的静谧祥和,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忙乱像一位慈祥的老人缓缓地等待黑夜的降临。

此刻的我趴在楼上的窗户前托起下巴随着这小镇一起等待霞光的褪去,傍晚时候的小镇拥有着一天中最美的景象,我如临仙境一般享受着这里带给我的奢侈的眷顾。

他们说我是个孤儿,从我记事起便住在这座时刻飘逸着烤面包香味的房子里,是娜塔莎小姐收留了我。

娜塔莎小姐有着胖胖的身材圆圆的脸蛋,就像刚出炉的烤面包一样我常常这样觉得,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她很爱笑。也许是常年和烤面包打交道的缘故她的身上也散发着醇厚的面包香,就连她的声音也如同面包一般香甜。

听说这个小镇上的姑娘到了一定的年纪就要出嫁,与娜塔莎小姐一般年纪的女人也许都已经出嫁了,我常常看见大街上行走着的一对对亲密的男女,还有手挽着手一起走进面包店的男女。当然我也常看见对面的艾米小姐与丹维尔先生为着今天轮到谁倒垃圾这样的事情争吵到不可开交,他们常常到面包店里来买面包,每逢见到娜塔莎小姐总是要聊上好长一段时间,再加上是邻居的缘故,所以我对他们还算了解。就在几个月前,艾米小姐产下了六斤重的小约翰,这在这座小镇上可是一件相当了得的大事件,一个新的生命降临在这里。那天早上丹维尔先生兴冲冲地跑到面包店和娜塔莎小姐隆重的宣布这件事并且买下了店里所有的面包。

自从这个小生命降临了以后,艾米小姐与丹维尔先生一家就更加的热闹起来,不论是白天或是晚上,总能听见小约翰的哭闹声,我常常在夜深人静的夜晚看见对面橙黄的灯光下他们忙乱的身影。

大人或许都要经历这样的过程,看起来这是一件让人疲惫不堪的事情。

像那些走进面包店的常客们一样,我也会像大人一样提醒娜塔莎小姐,或许你该给自己找一个伴。

娜塔莎小姐捏捏我的小脸蛋,我有这一个小家伙就够了,她总这么说。

我无奈的朝她笑笑就像所有曾经问这个问题的人,但不同的是我打心眼里赞同娜塔莎小姐,我喜欢这样的生活,至少在没有第三个人进来打扰我们之前的这种生活我很满意。

或许你该原谅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小女孩的这种有些自私的想法。

说实话,比起喧闹的人群,我更喜欢安静的角落,它给我一种莫名的安心的感觉,我却难以用准确的语言描述。

娜塔莎小姐的烤面包店有许多的常客,比尔先生就是其中一位,他会在每天清晨的时候买上一份刚出炉的烤面包然后登上一班八点钟的电车,从我开始帮着娜塔莎小姐照顾店里的生意我就每天都能看见他,他总是西装革履的一副很正式的打扮,头发整齐地刷向一边,微胖的身材挺着圆圆的啤酒肚。

他是一位很有礼貌的先生,我想娜塔莎小姐一定也这样认为,他总是在每天进入店里的时候朝我眯起眼睛微笑,露出白白的牙齿,这样就显得他的脸庞更圆了,我也喜欢朝他微笑,我与他之间言语上的交流只有每天早上客气的问候,早安比尔先生。尽管这样,我对他还是拥有着好于一般人的印象。

关于微笑,这是娜塔莎小姐教我的,她说如果不想说太多的话,就只要微笑就好,这很招人喜欢。我就朝她咧开嘴的使劲笑了起来,她抱起我亲了又亲,扑面而来浓浓的烤面包的香味。

娜塔莎小姐说,我是在一个下着雪的圣诞夜里,一位长着大白胡子的圣诞老人送给她的圣诞礼物。

那天晚上可真冷哟,雪花飘了几天几夜在地上堆积了厚厚一层,我刚准备睡觉就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外边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心想着又是哪个淘气鬼玩的鬼把戏,低头一看就看见了你这个淘气鬼,我马上就把你抱了起来朝外边张望着谁丢了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只见前方不远处那个留着花白胡子穿着红艳艳衣服的圣诞老人朝我招了招手,然后就消失在了一片白茫茫里。

这个故事我听着娜塔莎小姐给我讲了许多遍,每次听来都仿佛自己就处在那一片白茫茫的大雪里,雪花纷纷扬扬的飘啊飘,一晃已经过去了十三个年头。

又到了下雪的季节,是夜里飘起的雪花,清早起来朝窗外看去已是白茫茫的一片,破晓时分的天空是暗沉的苍白,像是积了厚厚的云层,屋顶上道路上洁白的雪却映的世界白亮起来。

娜塔莎小姐总是起得很早,我尝试了很多次想要比她更早的醒来,但都失败了。

当我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娜塔莎小姐已经开始把搅拌好的面团捏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形状,我准备从她的身后来个突然的袭击,给她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噢,樊妮,快看外面下雪了,真是太美了!

总是这样,娜塔莎小姐总能凭借着她敏锐的观察力毫不费力的发现我,我就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打消了我自以为毫无破绽的计谋。

我跑去费力的拉开面包店的大门,一阵夹杂着寒冷气息的大风卷着细碎的雪花扑面而来,冷不丁的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睁开眼看去,世界一夜之间就换上了一副崭新的模样,真是好看极了。

白色的雪覆盖在水泥路面上,光洁而又平静,清晨的小镇静悄悄的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落地的白雪还未被行人的脚步踩踏出乌黑的印记,早起的好处就在于此了。

我走过去帮着娜塔莎小姐将捏成型的面团团放入烤炉,原先放入烤炉的面团团已经变成了松软的胖小子,一个个地拥挤在一起,真是可爱极了。

将面团一个个排着队放好后我雀跃着走向娜塔莎小姐,踮起脚来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轻轻的一吻,你今天真好看,我由衷的赞美着,她露出满溢着幸福的笑容朝我一眨眼睛,快去吃早点吧,她提醒着我。

桌上是一份飘逸着浓郁烤香的吐司还有一杯在寒冷的空气里吐着白烟的牛奶。

这让我倍感幸福,尤其是今天。

我边吃着早点边看着外面还在纷扬而下的雪花,视线里只是干净的白色,洁白的雪,苍白的天,雪在越积越厚,天越来越亮堂。忽然地雪停了,太阳穿透了云层将光线投入雪地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光亮,天空顿时云雾剥开显露了一片湛蓝。

一只橘色的胖猫在雪地里扑腾跳跃,屋顶上沉积的雪团不时掉落下来,正巧砸中了它,喵呜了一声,它摇晃起臃肿的身子,晃悠着尾巴,想要抖落这趁机黏上自己的冰凉的雪,看起来很是滑稽。

我认识这只猫,它的主人是一位腿脚不方便的老奶奶,靠着轮椅行动,是个孤独的老人,在这座小镇独自生活,她喜欢在傍晚的时候坐在门前安静地瞧看着天空,我也喜欢这样,我常常透过楼上的推窗远远地看见她,还有那只躺在她的怀里的胖胖的橘猫。

比尔先生踏着一路的白雪走了进来,我朝他笑着打招呼,早上好比尔先生,老样子吗?

是的,樊妮。

我娴熟的将刚出炉的面包放进精致的有小熊标志的纸盒内,又将纸盒放进取出的小袋子内将它们递给比尔先生,您的小熊芝士面包。

谢谢樊妮,帮我向娜塔莎小姐问声好。

好的先生。

比尔先生脸上总是时刻挂着微笑,就像一只憨态可掬的熊,他接过袋子便又匆匆地走向雪地去赶那早班的电车。

娜塔莎小姐听说比尔先生来过了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说来奇怪我总是能巧妙的捕捉到任何不易察觉的细节,这看起来是个不容忽视的细节。

我将瘦瘪瘪的白面团放入烤炉中,不一会它就会变得胖乎乎人见人爱,放好后我便坐在小凳子上认真地瞧看着娜塔莎小姐熟练的将手中的面团团捏出个样的造型,有的时候我也会尝试着做出自己的作品,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就像在进行艺术创作。

我忽然很想和娜塔莎小姐一起聊聊比尔先生,我对这位先生有一些了解,但也不是很多,我知道比尔先生也住在这座小镇上,但是不知道他具体住在哪一座房子,知道比尔先生每天早上会来店里光顾然后去赶八点钟的电车上班,却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上班。我还知道比尔先生总是穿的很正式很有礼貌,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总朝我微笑,不像一些大人那样总把我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甚至忽视掉我的存在。

比尔先生是个很不错的人。我对娜塔莎小姐说。

是的那当然。娜塔莎小姐不假思索的肯定着我。

他也还单身吗?

没有预料到我会这么问,娜塔莎小姐露出惊讶的样子,继而用食指点了点我的鼻子笑着说,好奇的小鬼头。

我朝她噘着嘴,表示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她看也不看我的继续忙着她手里的活,还哼起了小曲来,我坐在小凳子上托起了下巴若有所思的,外边的天已经全亮了,暖融融的阳光照着地上的白雪,此刻的雪地已经不像清晨时候的平整,随处都可见坑坑洼洼的脚印,应该不多久这雪就要全然融化了。

等娜塔莎小姐捏好了最后的面团团我灵活的跑过去将这些小家伙送上了烤炉,今天早上的任务就大功告成了,这时候娜塔莎小姐就会与我一起站在柜台后面等待顾客的光临,没有人来的时候我们就会聊着各种有趣的话题,我也喜欢躺在柜台后面的摇椅上看着新买的童话故事,娜塔莎小姐也喜欢看书,她总会带上大大的镜框的眼镜看着一些我看不懂的书籍,那或许是大人看的书,可我始终觉得童话故事也未必只有小孩子才能看,当然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说不上来自己是在哪一天忽然地长大,也许是在某一个我熟睡着的深夜里也说不定,就像今天的雪也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下了一夜。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我看着墙上的日历,想起圣诞节也不远了,今年的雪下的格外的早,天气似乎也比去年要冷了一些,不知道今年的圣诞节还会不会下雪。

娜塔莎小姐说,今年的圣诞节镇上会举办一场大型的舞会,外镇的人也会前来参加,可以说是热闹非凡了。

可我向来对热闹的地方不感兴趣。

第二回

在面包店里待的久了我也会去外面走一走,我认识许多人,基本上来过店里的人我都会认识,我会朝他们打着招呼,露出甜甜的笑,他们也都很喜欢我,看见我一个人走在外面,会和我打着招呼,早上好啊,樊妮,今天可真是个冷天!

下过雪的街上果然要比平时寒冷,我踩在雪上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声音美妙极了,我便越走越心情愉悦了起来,从街的这一头走向街的那一头,我朝未被脚印覆盖的小巷子里走去,就像发现了秘密基地一般这里很少人来所以白雪崭新,我抬起脚在雪地里一步一步的行走,只是低着头看着脚下,忽然地一只路过的橘猫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也是一只橘猫,却与早上看到的那只有所不同,除了同样拥有着一身橘色鲜艳的毛,这只猫明显的要比早上的那只要瘦小得多。

它轻快地在雪地里奔跑,不知要跑去哪里,我很想跟着它,或许它会带我去某一个我未曾发现过得领域,就这样,我也一路跑着跟上了那只猫。

我觉得自己也变得轻快了起来,虽然寒冷的风在耳边呼呼响着,直扑着我的面颊,但我却觉得很是凉爽。

好在这个小家伙跑的不快,但它的体力真是不容小视,从一个小巷子跑到另一个小巷子真不知它是想要跑去哪里,我心里刚这么想着,脚下却猛的一打滑,我狼狈的趴在了雪地里,这下摔得不轻。我感觉到有一片阴影落在了我的身旁,一只手朝我伸了过来,我抬起头,一只猫的脸。

也许是摔倒后的一阵眩晕,再加上之前所见的那只橘猫,我抬头的一瞬间竟然将他的脸看做了猫脸,慢慢的那只猫脸幻化做了一位面庞好看的少年。

他关切地朝我伸出手,把我从雪地上拉了起来,我朝他说着谢谢,拍了拍扑了一身的白雪,好在衣服穿的厚实,没有伤到筋骨。

可不要在雪地里乱跑哦。他笑着和我说。

这真是一位面庞精致的少年,声音也是温柔又好听,不知为什么我还是恍惚间想到一只猫的脸,也许是因为他和猫一样长了一双狭长的眼眸蓝色的瞳孔。

他比我高出了一个头,仍然看出他的面庞有些稚气未脱,应该和我一般年龄,小镇不大,我也会经常看到一些和我一般大小的孩子,他们总会被称作一群淘气鬼,但是这个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知为什么,那只橘色的猫再次从前方的巷口跑了出来,只是这一次它没有再匆匆的跑开,而是稍作停留地像是在观察着什么。

喵呜,他发出了一声亲昵的猫叫,对着那只正瞧看着他的橘猫,于是像是受到召唤一般地,那只猫乖巧的窜了几步停在了他的脚下,他弯下身轻轻地抚摸起它顺滑的绒毛。我也静静地蹲在一旁看着那只极其享受的猫咪大方地接受着人类温柔的爱抚,它将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闭上了眼睛,一会又翻了一个身仰面朝天地露出白花花柔软的肚皮,将两只小爪子搭在了身前。我伸手朝着它柔软的肚皮轻轻戳了戳,圆鼓鼓的我感受到了它温热的体温。

真是可爱呀。情绪像是一种会传染的东西,我也被这只小猫的愉悦心情所感染,觉得此时此刻是如此的幸福愉快。

它叫橙子。他边看着这个小家伙边说。

你认识它吗?我惊奇的看着他问道。

算是认识吧,这一带有很多流浪猫。

是流浪猫?我看着眼前这个淘气的小家伙心底涌出了一股同情。我也曾多次想到过多年前的自己,若是没能有幸遇到娜塔莎小姐那样的好心人,是不是也会成为一个四处流浪的家伙,不,是根本熬不过那个寒冷的冬天吧。

它们很容易满足,只要给她们一些吃的一个温暖的处所就足够了。他说着便从携带的手提袋中拿出一盒鱼罐头打开来放在了橙子面前,它立即嗅了嗅鼻子,睁开眼来,将小小的脑袋伸入了鱼罐头里,猫的鼻子可真是灵敏呀,特别是对它们最爱的小鱼干。

这个小家伙很快地解决完了一盒鱼罐头,伸出舌头舔了舔空空的罐头继而又抬起头朝他喵呜的叫了一声,也许是在示好又或许是没吃饱吧,我笑了出来,摸摸它圆圆的脑袋。

很可爱吧,他也笑了。

你也住在这个小镇?我问他。

住附近,几步远就到。

我没有见过你呀。我坦白地说。

那现在不就是见过了吗,他笑着对我说,其实是刚搬到这里没多久,对这里不太熟,但唯独我和它们熟了。

他们?我并不知道他所说的他们指的是谁。

急着回去吗?他问。

我摇摇头。

那么跟我来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想你一定会喜欢,他露出笃定无比的神情。

我心里既好奇又兴奋,站起身来他便示意我跟随着他。

走入了一个个白雪覆盖的小巷,这些地方我很少会来,所以就算他没有说刚搬来不久我没曾见过他也不足为奇。我猜想这些小巷子平时也很少有人会来的,眼下的这些未被践踏过的白雪就是最好的证据,虽然我也不想去破坏这些崭新的白,但脚踩入雪地里发出的咯吱声真的很好听,所以我每走一步都尽量跨的大一些,也是想快些跟上前面的人。

他高高瘦瘦的身材挺拔,背影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出几分落寞,我心里好奇着他会带我去哪去见什么有趣的人。

他忽然的回过头来看着我,似乎有话想说,我露出疑问的表情,他便拉起我的手腕在雪地里奔跑了起来,我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始料未及地看着他,他的面庞在我的视线里模糊的跳跃,跳跃着。我忘记了自己在雪地中奔跑,只觉得身体轻盈地像是飞了起来,只听见一阵阵的欢笑声。

被他握住的手腕灼灼的像是火焰一般,这种感觉很奇妙,手腕上灼热的温度像流水流入我的身体,就连面庞上也染上了一抹红晕,我想这或许是身体在运动的状态中产生的热气,一定是这样。

终于在一个地下通道口,我们停了下来,我弯下腰喘着气来朝着他笑,你不是说不要在雪地里奔跑,我可是听见没多久,是你亲口说的呀。

那不一样,如果很安全奔跑的速度可以节约很多不必要浪费的时间。他看不出有丝毫的疲惫,依然从容不迫的地向我解释着。

这就算很安全咯。我的目光停留在他还未放下的手掌与我的手腕交汇的地方。

当然。他笑了笑似乎也有些面露羞涩地松开了手。

继而他引着我走向了那个黑漆漆的甬道。

这里似乎荒废了很久,有谁还会在这里面吗?我小心翼翼地问着他,尽量压低着自己的声音,因为我发现这座废弃的地下通道无比的寂静,轻微的脚步声都会引来巨大的回响,我有些害怕了,这种感觉在我的印象中应该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我有些后悔随着一个陌生人步入一个陌生的领地,在我生命里的十三个年头里,我无比幸运地拥有着上天美好的眷顾,虽然生命的开端遭到一场无情的抛弃但这并不影响着我在这以后的年月里去拥有这世界对我温柔的爱抚,我该感谢遇见像上帝一般存在着的娜塔莎小姐。

忽然地一阵疾风扫过我身旁沉寂的空气,一声猫叫拖着悠长的回声在风中回旋,我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吓得攥紧了旁边人的衣袖。

别怕。他语气平淡地说着,这里应该是荒废了有好几个年头了,那头的路被封了口,所以越往里走就越黑了,不过这些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些。

我可从未来过这里,我们这样倒像是鬼屋探险了。

因为少有人来反倒更加安全了,他说着打开了手电,里面的格局就一览无余的展现出来了,我这才知道他口中所说的“他们”指的是什么了。

几只小猫蜷缩在黑漆漆的墙角眯着眼睛对着手电光的方向,应该是刚出生没多久,身上的毛稀稀疏疏,露出瘦骨嶙峋的身体,老猫警惕地立起身体看着亮起的白光但很快便又放松了警惕,伏下身体朝着来的人发出低沉的喵呜,像是一种问候一般。

在它们的身旁散落着一堆罐头盒子新的旧的零零散散,还有未吃完的猫粮盛放在身旁的纸盒,甚至清水也准备的妥妥当当毫不浑浊,我心里了然这些猫与身旁的少年正建立着无比亲密信任的关系。

他说的不错,我很喜欢这些小家伙,但此刻的情境却也让我害怕,也许是对刚刚心里闪过的一些可怕的猜想还惊魂未定,我朝他望着,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朝我无比坚定的一笑拉着我走向了前去。

蹲在这几个小家伙身前,起初他们瞧看我的眼神中还闪烁着几分不确定的警惕,但没一会这些不确定感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比顺从地享受我温柔的爱抚。我伸出一只手在它们脊背上来回地抚摸着,我感受到它们刚刚出生的身体里散发着的温热气息,还有还未健壮的骨骼与我手心相碰时的产生的清晰的骨感。

它们太瘦弱了。我说。

冬天出生的小猫如果没有一处躲避风雪的地方,是根本也熬不过这里寒冷的气候的,甚至几天也活不了。但是同时,它们也是生命顽强的小家伙,只要能给它们一方相对安稳的处所,就能活下去。他说话时低垂着眼眸手电白炽的灯光让睫毛在他光滑的皮肤上留下浅浅的阴影。

我情不自禁地看向他被灯光照出的清晰的面容,我不知该如何形容这像猫一般的面庞,透露着些邪魅却又有着冬日里暖阳一般的温和气息。

他似乎发现了我一旁的凝视,与我目光碰触的瞬间我朝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有人说过你很像猫吗?我直言不讳地问。

那或许是和猫打交道久了身上就有了猫的影子,人和什么相处的久了就会有了那件东西的气息,渐渐地也就越来越相似了。

我听着觉得他说的很有些道理,不由得让我想起娜塔莎小姐身上醇厚的面包香气还有她圆圆的脸蛋与身材。

他继续说,就像此刻这样近的距离我就可以闻见浓浓的烤面包香味。

你若是将我比喻为烤面包的形态我可不大开心了。我朝他嘟起嘴这同时也是对他的说法表示赞同。

他哈哈一笑。便又继续低下头细心地喂着几个小家伙猫粮吃。

大猫似乎对我们的对话很是不耐烦,或许是打扰到她安稳的睡眠了,她伸了个懒腰张大了嘴巴打了个哈欠立起身体款款向我们身后走去。

可见她对你很信任。我朝他说。

也是对你的信任,他说,洞察人心这一点他们总是做得很好。

我欣然接受他对我的嘉奖。

其实你也很像猫。在我低头看着猫咪出了神,他忽然地开口说道。

嗯?我疑惑地看向他,有吗?

唔,这是来自同类的直觉。他说。

后来我们走出这道漆黑的通道在阳光普照的雪地中走了一段路就分别了,我似乎忘记了问他叫什么,虽然住在同一座小镇,但似乎遇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的那句简单的话一直让我思考了几天,我常常在看着书的时候忽然地思索起来他说这话的缘由,真的像猫吗?我问娜塔莎小姐,人怎么会像猫呢,娜塔莎小姐说。

可是真的有人说我像猫呀,我一脸认真地说道。

那或许是说樊妮像一只小猫一样古灵精怪的。

娜塔莎小姐见过长得像猫一样的人吗?我问。

像猫一样,娜塔莎小姐做出思考的样子,然后朝着我扮出一只小花猫的脸喵呜的叫了一声,像是这个样子吗,她说。

我咯咯地笑了起来,娜塔莎小姐胖乎乎的圆脸蛋就像雪地里的那只圆滚滚的橘猫。

如果很多年前的雪天我没有被好心的娜塔莎小姐收留,我一定熬不过那个寒冷的冬天吧,那么以后的种种都是不存在的了,我也不会看到这个宁静的小镇里傍晚漫天的晚霞还有夜晚闪耀的星光。

这么说来我或许真的和那些令人怜惜的流浪猫有几分相似,同样相似的还有我们都遇到了好心的人类给了我们抵御寒冷的温情。

未拉上窗帘的窗口透过宁静的来自星空的光芒,我将整个身体埋入暖烘烘的被窝这样想着进入梦乡。

第三回

我看到有强烈的光芒,刺得我睁不开双眼,用双手遮住迎面而来的白炽光线,隐隐约约地从光线里款款走来一只黑色的有蓝色瞳孔的猫,他在我身前停下,蓝色的瞳孔仿佛可以将我看穿一般紧紧盯着我微眯着的双眼。目光灼灼分明是大海的颜色却如同火焰一般让我面部烧灼起来。

是夜晚的寒气侵入了体内,我发烧了,这应该是几个冬天以来第一次发烧,像是被突然侵袭而来的洪水淹没我甚至失去了意识,只觉得睁开眼满是刺目的光线让我头晕目眩,在轻浅的意识中我看到了从远方走来的黑猫,它就那样悄无声息地走来凝视着我,蓝色的瞳孔像深邃的海洋,深不可测却又包罗万象,似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言说。

我想问他,你从哪里来。

喉咙却艰涩地难以吐出半字,我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划过我滚烫的血管在我的身体里穿行,扑鼻而来浓烈的药水味,我的意识渐渐由远而近,我听到周遭的脚步声,人们谈话的窸窣声,还有一只柔软的手触碰到我的额头,亲昵的呼吸吹过我的脸颊。终于熟悉的面包香散溢在我的鼻尖,像是将我从遥远而陌生的地方拉回,我渐渐恢复了意识。

缓缓睁开双眼,仍旧是刺目的光线,但这样的光亮还在我的接受范围之内,短暂的恢复期过后,周围的景象在我眼前清晰起来。这并不是我熟悉的地方,它显得冰冷而又苍白,让我莫名的害怕,好在我看到了娜塔莎小姐熟悉的面庞,让我在一片混沌的陌生中寻找到一丝安慰。

我的樊妮,终于醒了。她将额头贴上我的额头,我看到她紧锁的眉心舒缓了一些,她温暖的掌心握着我冰凉的手让我浮起的心安定了下来,我喜欢这样安心的感觉。

我得知我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了三天,自己却浑然不知,突如其来的高烧让我一下子失去了意识,原来人的生命会这样脆弱,猫的生命也是脆弱的,在我昏迷的这几天里我眼前闪现着的一直是那只黑色的有着蓝色瞳孔的猫,他在那道刺眼的白光下显得那样高贵而又神秘。

这或许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我很快就出院了,那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身体在阳光的照耀下渐渐恢复了活力,但这场突如其来的高烧也让我深有所觉身体似乎大不如从前,也许人就是这样吧,生病了才能发现生命的可贵,失去才会懂得拥有的珍贵。

我深知我讨厌那样刺鼻的药水味,还有医院所特有的一种冰冷气息也让我心生恐惧,苍白的天花板墙壁身下的床单被褥一切都被镀上了毫无生命的色泽,我紧紧握着娜塔莎小姐的手,向她诉说着我对医院的厌恶之情,我向她恳求着以后都不要再去那里,娜塔莎小姐无奈的摸着我的脸颊,我的樊妮以后都不要再去那里了,你可得向我保证要一直健健康康的。

我使劲朝她点着头。

我依然每天站在店里的柜台前等待着固定的常客的到来,朝他们打着招呼,谈论着天气,谈论着小镇里有趣的事情。

他们总是能将一件不足一提的小事讲的绘声绘色,我喜欢听他们像讲故事一般的言论。

比尔先生今天来的稍微早了一些,他说早点出门路上就不用那么匆忙了,的确是这样,我递过准备好的早餐给他并向他问好。

他问起我身体最近是否安好,是听闻娜塔莎小姐说了我这几天住院的事情,我向他表明已经康复。

天气真是冷啊,这样冷的天可要多注意保暖呀,他对我说。

比尔先生也要保重身体呀,医院真是个糟糕的地方,我要是多待一天可要憋坏了,我抱怨着说道。

比尔先生爽朗的笑了起来,捧着大大的啤酒肚。

娜塔莎正好从里边走了出来,白皙光洁的面庞上顶着两朵红晕,烤炉间的温度还是很高的,那是冬天再好不过的避寒之处。

向比尔先生问好过后,娜塔莎小姐又问起了圣诞节舞会的事情。

圣诞节的舞会,您也会去参加吗?她问。

这似乎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比尔先生摸摸脖子,表示暂时还不确定。

这样大型的活动,小镇上的人应该都会去的,我想一定非常热闹,若是您暂时还没有找到舞伴,我很乐意……娜塔莎小姐向比尔先生说着脸上的两朵红晕越发鲜艳起来,若是你不愿意那也没有关系的。

那是再好不过的,当然我也很愿意这样。比尔先生大方的接受了娜塔莎小姐的邀请,面露着喜悦。

那就这么说定了。

看着比尔先生夹着公文包,一手拿着早餐推门而出,娜塔莎小姐看着门外的背影抑制不住喜悦的微笑了起来。

您害羞了吗,娜塔莎小姐。我问。

像是被我的一句话惊醒,娜塔莎小姐朝我看去,并嘱咐我好好看店,便自己到里面的烤炉间忙碌去了,我耸了耸肩,娜塔莎小姐似乎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我问的有关比尔先生的事情,但我仍然凭借着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发现了些什么,若是换做别人我是相当表示不满意的,可如果是比尔先生我便也可以接受。

关于现实中的世界和书上所描绘的童话世界,我自然是更偏爱后者,但不知是从什么开始我渐渐分辨出了这两个世界的区别,十三岁的年纪,或许在大人看来还是不经世事的孩子,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植入了心中,这个年纪的我们都在慢慢成熟。

第四回

那个为这个小镇上的人们期待许久的圣诞节终于还是到来了,在我看来它似乎也不过是普通的一天,太阳依然东升西落,清早的风在我打开门的一瞬间依然夹着寒气扑面而来,熟悉的冬日气息,今年的圣诞节没有下雪,我看着外面清晨时候冷清的街道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娜塔莎小姐依然在我醒来之前便来到烤炉间,看得出来她今天心情格外的晴朗,我惺忪着睡眼走下木质楼梯便听到铃儿响叮当的调子。

我的小公主终于醒了。娜塔莎小姐笑盈盈地朝着我说。我打着瞌睡朦胧着眼睛向她问候着早上好,继而便又躺在摇椅上想要呼呼大睡过去,外边的天还没有全然亮起,从窗外透进暗淡的藏青色,室内灯光昏黄再加上暖烘烘的温度还有从烤炉内散发出的醇厚的面包香气,真是让人昏昏欲睡。

圣诞节并没有激起我丝毫的兴趣,在我的意料之中这会是一个无聊而又略显漫长的一天,人们会在这一天醒的格外早,穿上新的漂亮衣裳,用丝绸彩带气球或者其他什么的彩色装饰物装点着室内,还有全镇上最大的圣诞树一定会成为今晚的亮点,人们会为它装点上美丽的饰品,还会写下自己新的一年的美好祝愿,晚上的舞会会是小镇上人们最期待的一项集体活动,娜塔莎小姐或许会与比尔先生跳一支优美的华尔兹,这倒是一件让我期待的新鲜事物。

懒惰的小家伙,怎么又睡过去了。娜塔莎小姐走过来拉起躺在摇椅上的我,快起来看看我给你新买的衣裳。

我这才注意到娜塔莎小姐今天也换上了新的衣裳,深蓝色的连衣裙是比外边的天色更亮一些的颜色,金色的花边像一束光亮在我眼前模糊地晃动。

红的绿的五光十色,拥挤的人群喧扰的谈笑,圣诞节的音乐声在耳畔旋绕,夜晚漆黑的夜空映衬着人间的斑斓。圣诞节的晚上我被娜塔莎小姐拉着挤入了拥挤的人群,那些面孔在夜晚的灯光下陌生又熟悉,聒噪的谈话教我内心不由得烦闷起来。

那个叫昆塔的男孩我曾见过几次,他和我一般大小,总是装作一副大人的样子实际上很是幼稚,我总能一眼看穿他的故作老成。他今天的头发梳的格外光亮,和他僵硬的面部表情倒很是搭配,还有他今日的穿着也是一副正式的打扮,黑色的西服外套白色的衬衫打着高高的红色领结,这红色成了他浑身上下唯一的亮点,包括他说起话来也如同他的外表一般僵硬。

亲爱的樊妮小姐,我能否有幸请你跳一支舞呢?

我本想拒绝,但娜塔莎小姐十分乐意地催促着我答应眼前这位绅士而又礼貌的昆塔先生,我无奈的耸耸肩,朝着娜塔莎小姐说着,玩的愉快,拥挤的人群很快就淹没了娜塔莎小姐的身影。

你觉得今晚的舞会怎么样?也许是想打破两个人间无言的尴尬,昆塔忽然地找了个一样索然无味的话题。

很热闹。我心不在焉的敷衍道,也并不想表达更多的一些什么,只想快快结束这场无趣的欢腾。

舞台中央的灯光炫目地只觉得晃眼,周围跳舞的人们一圈一圈地在旋转,我如同置身波浪汹涌的海面觉得头晕目眩,恍惚间我看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顿时让我在眩晕中清醒了一些,却又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

你踩到我的脚了。昆塔露出痛苦的表情,终于不再是那副冰山一样僵硬的脸了,暂停下来的舞步也让我清醒过来,这下我反倒心情好了起来,向他匆匆道了歉后我走入了拥挤的人潮。

我看见那位红衣服的圣诞老人了,就像是被一种神奇的魔力吸引了一般,我拨开拥挤的人群朝着他的方向走去。说来奇怪,他就像是带着某种目的性一般朝着人群的相反方向快步走着,我加快着步伐跟上前去,红色的帽尖那只白色的雪球在他的身后跳跃,很是滑稽。他忽然地停在前方不远处回过头来,也许是人群在眼前匆匆流动而来的幻觉,我仿佛看见他目光明确地停留在了我的眼里,那双眼睛,那双在梦中出现的蓝色的眼睛,我也不会忘记它也曾真切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它属于一位我不知名字的男孩。

他停在那里,我们隔着行人相望,那一刻我似乎懂得了一些什么,穿越行人熙攘的街道,我跑上前去朝着他笑,拉起他红色的袖子,心照不宣地我们在人群中奔跑起来,像是在一起逃离这一片嘈杂的人海,他将他红色的圣诞帽摘下来戴在我的头上,我伸手想试图拽下他厚重的白色胡须,嘲笑他一副滑稽的装扮,冬日里的风也变得温和起来,调皮地吹着我红扑扑的面颊,我感受到从手心里传来的阵阵暖意。

我们停留在一片黑暗的小巷,小镇上的人们多半聚集在了中心广场上庆祝欢愉的圣诞,喧闹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仿佛两个不同的时空,而在此刻的这个时空里,我知道有个人和我是一个世界的,一种冥冥中注定的默契感。

顺着外围的楼梯旋转而上,来到高高的屋顶上,我惊奇地发现这里的视角格外的开阔,从这里看下去,整个小镇都尽收眼底,远方灯火通明的地方聚集了几乎所有爱热闹的人们,就像一只散发着光热的火球,离它越远的地方就越发黯淡下去,但在我所处的这方天地里,人间的光芒暗淡,天空却毫不吝啬地给予出了它独特而又耀眼的光亮,那只属于星空,属于那片神秘而又遥远的未知世界。

看来这个圣诞节是不会下雪了。坐在高高的屋顶他微微抬着头看着远处的辽阔的星空说道。

即便这样,我也已经觉得很开心了。我将目光停留在头顶上的天空,人们总爱热闹的地方,而我却总觉得格格不入。

其实这没什么不好,人总会有自己的特点,自己的生活方式啊,如果总是和别人一样,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就像现在就很有意思。我摘下帽子重新为他带上,这可是我第一次看见圣诞老爷爷呀,我说着。

他装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逗得我捧腹大笑起来。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我说。

蓝。

真是一个奇特的名字。

那天晚上星空晴朗,没有凌冽的寒风吹拂,在高高的屋顶上我们看着远方的灯火明亮,夜空闪烁,聆听着来自远方的声音,就像在观察着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们,看着他们彼此拥抱,欢唱,起舞。而在这一方小小天地的我们也彼此畅聊着欢笑着。

我想我会一直一直记得这一天,记得这个有着蓝色瞳孔的男孩。

第五回

圣诞节的那天晚上没有下雪,雪花却在第二天的清晨飘零了下来,纷纷扬扬。

这天的清晨格外的安静,世界仿佛只剩下雪花在飘扬,人们想必都还沉浸在圣诞节欢愉过后疲惫状态的梦乡里,他们的梦中会出现怎样的情景呢?

我忘记了我做了怎样的梦,只觉得醒来后若有所失地一阵茫然,仔细想想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值得我忧伤的事情。

然而在几个小时之后我便听闻了新的一年中传来的第一声噩耗,娜塔莎小姐对我说起小镇有一位老人去世了,在过去的岁月中死亡似乎是一件离我很遥远的事物,我时常会为了书中主人公的死去而深感惋惜,而当死亡真的出现在生活中,我感受到的却是一种从心底发出的惊异而又害怕,曾经鲜活的生命真的会从此消失不见吗?

那天的雪下了整整一天,我朝外看去只是满眼白茫茫的一片。

后来的黄昏里,每当我伏在楼上的窗前朝外看去时,那位坐在门前安静地抚摸着怀中胖胖的橘猫的老人再也没有出现过,一同不见的还有那只爱在雪地里嬉戏的橘猫。

可是生活依然一天一天的度过,春夏秋冬。

我时常问起娜塔莎小姐,比尔先生最近好吗,虽然比尔先生依然每天按时来店里买好早点并问候一番,但我仍旧觉得娜塔莎小姐一定会知道更多有趣的事情,比如,比尔先生今天穿的衣服是娜塔莎小姐亲自挑选的,比尔先生换了一份离家里更近的工作,比尔先生的母亲总在催促着他结婚。

是啊,也该到了结婚的年龄了。

那个叫蓝的男孩也会时常的来店里光顾,我们总会聊上很久,仿佛有聊不完的话题,娜塔莎小姐也很喜欢他,我们也会约好了一起坐在屋顶上看辽远的星空,一起分享着脑海里有趣的故事,日子静谧而又快乐。

那天晚上我又梦见那只白色光芒下的黑猫,他踱着高雅的步伐从远处向我走来,幽蓝的瞳孔像放大的漩涡将我卷入其中无法自拔,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样的记忆是熟悉的,经历过一次便永生难忘,我说过,我不喜欢医院里让人压抑难挨的气息,然而此刻我却虚弱的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任凭着它们侵入我的身体意识。

我睁开双眼,好在此刻的光线不那么刺伤眼睛,但还是觉得无比艰难,我看到伏在床头的娜塔莎小姐疲惫的倦容,在感受到我的双手轻微活动后便马上醒了过来,眼睛却是红肿的。

你哭过吗?我问着她,声音低微沙哑。

她抿着嘴唇像是很用力地朝着我微笑,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抚摸着我额上的头发。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射到我的脸庞,我看到金色的尘埃在天空中飞舞,开着的窗口有微风拂面,送来远处的花香,树叶相互碰撞发出的沙沙声很是悦耳。春天早已经到来了,一切又向着新的方向发展下去。

我渐渐习惯了医院里的药水味,也不再害怕那原本让我恐慌的白色,一切都变得很自然起来,也许是疲惫感让我的感知渐渐消退了吧,但我仍然心中有所期待,仍然对一些人一些事充满向往,这或许是生命最后的愿望。

很多人会走近我的身旁,向我讲述身边发生的有趣的故事,我仍然像过去一样听着他们绘声绘色的描述,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然不同,在他们的眼神中流露出的叹息同情是无法掩饰的。娜塔莎小姐纵使仍旧笑嘻嘻地看着我,可昔日面庞的光泽红润已经不再了,我常常看见她背对着我时在小声地抽涕,甚至在向我讲述一件快乐的事情时也忍不住地留下眼泪。

那天傍晚时候的晚霞满天,漂亮极了,让我想起了曾经无数次地站在窗前看着满城风光的日子,但那都不及和蓝坐在屋顶上所看到的天空之壮美,风景之广阔。我从床上坐起,起身走到窗前,身体的虚弱疲乏已经连起身站起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双手扶在窗台上我感觉到身体的颤抖,凭借着仅有的力气支撑着怕随时会倒下的身体。窗外的那棵树真大,满树的绿叶在微风里招摇着生命的繁盛,我不知它已经在这世界度过了多少春夏秋冬了,又看过多少这间病房里来来去去的人们。天色在逐渐地暗淡下去,晚霞虽美,但也是不能久留的事物。

我忽然地听见窗外传来的微弱猫叫声,虽然微弱但在这寂静的病房又显得格外清晰,这儿也有猫吗?我想要看看它的模样,但视线始终无法捕捉到它的身影,我暗自垂下头叹了口气,脑海里想起了那只躺在老人怀中的橘色猫咪,那后来的日子里我再没看见过它,如果没有了主人的陪伴它又还能去哪里呢,也许是去流浪吧。

只是不知道它有没有那么幸运遇到像蓝一样好心的人。

也许这以后的日子里我也不会再遇见他了吧。

猫叫声已经消失不见,它应该已经走远了,我转身想要回到床上躺着,却看见了站在门口处的蓝。我愣了几秒继而对他笑,但干枯的嘴唇让笑容也变得艰难起来,不知为何眼睛却忽然红润了。

他朝我走过来,我问他,你怎么会来这里。没等他回答,我又说起来,你一定很好奇这么久没有在店里见到我,也许是怕被看见掉下来的眼泪,我又转过身看向了外面,说来奇怪,我竟不知道为何而来的眼泪。

我感受到他的脚步停在我身后,人与人之间一定会有一种独特的感知,对于蓝,这种感觉异常的强烈,或许就像他说的,这是一种同类的感知。

这时候的晚霞真美,他说。

是啊,以前的这个时候我一定也在看晚霞的,这是天空对人类的馈赠。

他听了后却沉默不语了,我也只是看着天空没了话语,也许我们都在欣赏这最后的美丽景象吧。等到天空的色泽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室内的白炽灯光。

娜塔莎小姐给我们带来了晚餐,她是知道蓝在这里的,所以特地带来了两份,她展露着可亲的笑容看着我和蓝,对进来的护士小姐打过招呼后又出去了。

蓝和我说起了那些小猫们,它们熬过了冬天长大了很多。

我说,我真想看看它们呀。

等你的病好了,我就带你过去。

晚风通过了窗口吹了进来,仍旧带着凉意,窗外的树叶又发出了沙沙的声响,蓝走到了窗口处关上了窗,外面的星星已经出来了,透过树梢也只能看到零星的几颗。我低下头玩着手指,蓝又走过来坐在身边,我忽然地伸过手去抓住了他的手,我想现在就过去,我对他说,带着肯求的语气,目光在他蓝色的双眸间游动着。

晚上的风带走了多日以来充溢在我身体里的浓烈药水味,空气里有清新的泥土味道,还有蓝的身上独特的气息,我披着一件厚重的衣服坐在蓝骑得飞快的单车后座,这种感觉很棒,仿佛逆向而来的风可以吹走我身体的病痛,我将身体贴在蓝的后背看着一盏一盏后退的橙色路灯在眼前晃动,很快熟悉的景象就在我眼前出现了,就像慈爱的母亲在欢迎久别的孩子归来,小镇上熟悉的光景此刻看上去是如此的亲切。

车转入小巷停下来,蓝为我把衣服披好,我迎上他的目光,看着他深蓝如水的眼眸,心里小鹿乱撞,谢谢,我轻声说道。

橙色的灯光将我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在这里等我,别走开,他说完便朝着一间屋里走去,一会又走了出来,拿着几盒罐头,空手过去它们可不领情,他笑着说,并将一盒罐头放在我的手上。

你拿着这个,他递给我一只铃铛,它们的耳朵可灵敏。

清脆的声音在小巷里传播开去,随即一声低喃的喵呜声便在小巷里传来,我惊奇的看向蓝,一只娇小可爱的猫咪便从一处黑暗的角落里踏着款款的步子走了过来,在我的目光投向它时它迟疑的停顿了几秒钟,蓝弯下身子召唤它过来,它这才乖乖停在了蓝的脚下,于是一切就好像回到了我第一次见到蓝的那个场景。

同样的我和蓝还有一只猫咪,同样温馨的场面,可是这中间的又存在了太多太多的不同,恐怕今晚只有这个小家伙一个捧场了,他说。

这样就很好了,我说,我只是想回来看看。

后来的我们在路灯下走了一小段的路途又来到了从前常去的屋顶上,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只是静静地坐着没有说一句话,看着天空,看着远方。天上的星光,地上的灯火,仿佛相互照应。

我忽然地心底的苦涩漫涌上心头,泪水盈眶而出,抬起手来不断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净,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蓝依旧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只手将我揽入怀中,我就这样伏在他的肩头放声哭泣起来。

我知道,我是害怕死亡的。

我也知道,那一天很快就会来到。

你一定是我生命里最后的馈赠吧。

却让我对生命有了更多的不舍。

我看到蓝色眼睛的黑猫又出现在我的眼前,他缓缓向我走来,像是被吸入了幽深的蓝色,海水将自己淹没,最后只剩下无尽的白光。

后记

那是一个平静的傍晚,男孩独自一人坐在空荡的屋顶,看着远方的窗口处托腮凝望天空的女孩,夕阳的余晖撒在她精致的脸颊镀上了一层红晕,于是后来的很多年里他都没能忘怀。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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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评论

  • 0bdc7c6e047a:内容很多,看一遍有点懵😅,再看一遍😇
    泽鱼: @namecsk 好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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