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五年前,因为父亲的工作需要,我们举家搬离了我出生的这座城市。
如今,还是因为父亲的工作,我们又搬了回来。
为此,母亲非常的不开心,因为她在那边有自己的小圈子,有一起旅游、打牌、逛街的姐妹团,可是,再次回来,就面临着要重新去认识新的邻居,对她而言,是要寂寞一段时间了。
要不是看在我们的新家宽敞明亮,地段不错,母亲还是会再郁闷好一阵子呢。
此时,夕阳正从落地的玻璃窗外照起来,染了一地的金桔色,让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种怀旧的韵味里。
我盘腿坐在窗前一面整理我的行李,一面看着窗外的远山,和马路对面的那个漂亮的公园。
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我明明在这里出生,在这里一直上到高中毕业,却对这里的记忆非常模糊,甚至想不起上学时的情景,以及曾经的家在哪里。
父母对于我的这点疑问,一致的回答就是在离开时我非常难过,又生了一场大病,发高烧好几天,好了以后,就有了间歇性失忆症。
对于他们的说辞我只好接受,不然,我也没有合理的解释给自己。
不过好在,我不是个很喜欢交朋友的那种性格,一个人来往惯了,在哪里生活都可以,只要父亲的工作顺利,我们为难些也没有太大的关系,这是母亲的意见,与我不谋而合。
我的房间里堆了好几个大箱子,有我的衣服,日常用品,再就是我的书。
其实这些书在搬来之前,母亲劝我好几次,让我丢掉算了,可是,这些都是我的精神食粮,我是不可能丢掉的,于是就又长途跋涉地搬了回来。
我面前就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大纸箱,因为运输途中的不当心,被水给浸了,我心疼地一本本拿出来翻看,有没有被泡坏,有泡皱的,就拿小熨斗一张张的熨平。
这是个比较花精力和时间的事情,快八点,才弄好一半,外面的天色有些发暗,我不得不去拉下百页窗又去开了灯。
2
就在拉合百页窗的瞬间,我突然发现在玻璃上倒映出一个陌生人的影子,面目不清,我忙回身寻找,可是整个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再回头,玻璃里映的是我苍白的脸。
我坐在灯光大亮的房间地板上,捂着因为惊悸而砰砰乱跳的心,一再回想刚才的那个瞬间,也许,那只是我的倒影,我只是看花眼了吧,虽然我很不想承认,可是又怎么解释,分明,那个影子穿着红色的裙子。
我不想因为刚才的惊恐花费太多的精力,只好打开音乐,全身心地去做手里的工作,面前是白底蓝色花朵的百页窗,不会再看见什么了,可为什么我总感觉隔着那层百页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看,我却没有勇气拉开它去确认。
我翻开压在最下面的一本非常破旧的书,因为它在最下面,被水泡的很厉害,我拿在手里,已经想不起它是什么时候来我家的,不过是一本笔记本,已经被水泡的像卫生纸那么皱,我吃力地翻开一页,原来里面抄着一首首的诗词,每首诗词都是凄美的主调,尽显孤独与哀伤,看字迹又是陌生的,不太像我的字,这是谁的呢?
一页页翻过去,突然,一张略厚的纸片从夹页中掉了出来,我捡起来一看,却发现是一张照片,被水泡的变了色,但还是能看清上面的人,那是一个胖胖的女孩站在花坛前笑着,她皮肤白皙,可是五官却非常不协调,圆圆的胖脸上一对小小的眯眯眼,圆圆的鼻子上架着一副粗边眼镜,厚厚的嘴唇有些外翻,脸上还分布着点点雀斑。
就算是笑着,可是那笑容里也带着苦涩似的让人不舒服。
看年纪不过十四五岁,应该是夏天,她穿着白色的纱质长袖连衣裙,更显得自己身材臃肿。
这是谁呢?
为什么我会有一个陌生女孩的照片?
难道是家里的什么亲戚?
于是我拿着照片去问在卧室里收拾的父母。
“这是谁?”我举着照片问挂衣服的母亲。
她本来微笑着,可是当她看见我支到她面前的那张照片时,脸色明显地冷却了一下,红润的脸色也一下变得苍白起来,神色明显地惊慌着,声调略高地问我:“你哪来的这张照片?”
声音惊动了在外面的父亲,他忙走来看看母亲,看看我,然后将目光聚在了那张照片上。
他轻轻地接过照片,同样的,我在他们的眼里同时看出了的隐忍的痛苦,是的,那就是痛苦,母亲别过头去,父亲眼里的神色却一闪而逝。
“这谁也不是,也许,是我们原来的邻居吧,咱们走的时候留给你的纪念。”父亲脸上带着一些不自然的笑容,解释的很牵强。
“邻居?”我问着看看他,看看母亲。
母亲这时也整理好的神色,可是脸色依然凝重。
她重新笑咪咪地附和着对我说:“对,应该就是那样,时间太久了,我都不记得了。”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父亲,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复杂眼神。
“那为什么,妈妈看上去,有些,不太开心?你们确定,她只是我的邻居?这孩子看着有些眼熟,我也想不起来她是谁。”我甩了甩那张照片。
父亲拍拍我的肩膀无限慈爱地说:“你妈妈不开心可能是因为又想起了咱们搬家时你生病的样子,啊,时间过的太快了,一转眼咱们又搬回来了,怎么样?你的东西收拾好没有?快去继续,然后无论如何,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拜访朋友哦。”
他转换了话题,一面将我轻轻往我的房间推。
我回到房间,再次看那张照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们以前会有这样的一个邻居,她会是我的好朋友吗?她现在在哪?也许我应该去看看她,毕竟就像父亲说的,我们搬家的时候她还特地送来照片给我留念,现在我回来了,怎么也得要去看看她吧。
但是为什么一个都记不太清的邻居会让他们如此难过?甚至不想去提及?
我将照片重新夹进书本里,这才轻轻放到黄色的书架上去,心里似乎在一瞬间装了重重的东西。
3
第二天,我们跟着父亲去参加他的在这个城市的老友们的五年后的重聚。
只是见到我时,只是笑笑,什么也不问,眼里闪动着不易察觉的波动。
父亲他们喝了酒,就向他们提出替我介绍一份工作的事来,他们之中有开公司的,就都说没有问题,让我休息好了,随意可以去工作,就这样,为了感谢,父亲又敬了一圈酒,人也开始微醺。
吃过饭,父亲他们几个还想再去多聊聊,就另约了别的地方喝茶,母亲便带着我去逛街,说要给我买些新衣服,准备将来工作的时候穿周正些,不要丢了父亲的面子。
我们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父亲已经在卧室里睡了,毕竟上了年纪,多喝几杯就醉的快。
我洗过澡也回了房间。
打开电脑后,竟然发现我的邮箱里有一封信。
本以为是广告信,可意外的是,它竟然是一封邀请函。
是邀请我去参加高中同学毕业五年的聚会!
在过去的五年时间里,我只参加过大学同学的聚会,甚至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上过高中的记忆,也从来不会在意这一点,现在,突然收到这样一封信,着实让我有些惊讶。
我看了看时间,是定在这周五的晚上。
要不要去呢?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对于我这个没有多少高中记忆的人来说,对参加这样的聚会是否有意义?
第二天在早餐桌旁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父母,可是意外的是,他们竟然异口同声地反对我去参加!
这让我有些意外,我问为什么,他们又一副捉摸不透的神情,说那天约了人来家里聚会,我不在不太好之类的,又说反正我也不太记得那些同学,不参加就算了,也不会有什么感情。
可是,不记得他们的是我,他们应该会记得我呀,都收了邀请函,说明他们还是记挂我的,至少,他们还保留着我的邮箱。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们就是反对,软软硬硬的不想我去。
4
但事情总不会按照人们的预料方向进行。
就在他们一再强调说周五晚上会有人来聚会时,父亲的一个朋友就在周五的上午出了事,住在医院里,他和母亲紧紧忙忙地出了门,临走交待我一定要待在家里哪也不许去。
可是一直到下午他们都没有回来,说那人伤的很重,在医院遇到各种复杂的事情要处理,也许,这是天意。
临近六点时,我打扮一新已经站在了聚会指定的那间会所的楼下。
我之前就已经决心要来,至少我抱着也许会想起些什么来的心态,又或者,我可以借此重新认识我的同学,可以和他们成为朋友,不会在我出生又陌生的城市形单影支。
我的踝色的半高跟踩在大厅里发出清脆的嗒嗒声让我觉得有些突兀,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站在大厅一侧光亮的像镜子的墙壁前,我看着自己的一身浅蓝色碎花连衣裙,长长的头发光滑地散在双肩,一想到马上要去见到相隔五年的同学,心里才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这时,背后传来了脚步声,声音沉稳不急躁,我回过身,看见一个穿着米色休闲西服,双手斜插在裤袋里,头发上散发着干净的温柔的光泽,脸上带着疑惑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的男子正一步步慢慢向我走来,上下打量我,带着猜测的语气试探着问我:“你,是来参加同学聚会的吗?”我的同学?
我微笑着点点头,一再用力地回忆属于这张脸的记忆,可是,搜索小窗口告诉我,无法搜索到此人的相关信息。
而他则有些欣喜地点点头,可是,能看得出来,他也不太认得出我是谁。
“很抱歉,可不可以问问,你叫什么?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年班里有这样一位美女,按理说,是美女,都应该有很深的印象的。”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
不得不说,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没什么抱歉的,因为,我也想不出来你是谁了。我,叫卢佩佩。”我笑着向他伸出手去。
我以为他会一拍额头笑着说,啊,原来是你!可是让我意外的是,他竟然惊讶的后退了一步,一双刚才还充满笑意的眼睛里,瞬间变得黯淡无光起来。
“你,你说你是卢佩佩?!”他的声音明显有一些颤抖。
我很奇怪他这样的反应。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我放低了声音地问他,在意着他的每一个细小的表情变化。
“你是卢佩佩?你,是卢佩佩?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是她?不可能!”很明显,他是受了什么惊吓,我以前吓到过他吗?为什么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惊慌失措?
“怎么了?我,为什么不能是卢佩佩?”对于这样的回应我有些糊涂起来。
他一再地打量着我,细细地看着,从眉毛,到眼睛到鼻子,到嘴唇,然后一个劲地摇着头,脸色惨白如纸,他低下头,又转看四周,紧紧地皱着眉,似乎是在压抑着某种游离不定的情绪,我似乎以为下一秒他就会落荒而逃。
“你,你是卢佩佩,那么,你,记得我吗?”他重新抬起头来,眼神里多了一些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不确定感,是伤痛?似乎不太合适,或者是……恐慌?对,就是恐慌,他似乎是怕我就是卢佩佩,却又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
我慢慢地摇了摇头:“我对于整个高中时期的记忆都是不清晰的,我妈妈说我在毕业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后来搬家去了别的城市,病好后,大夫说我得了失忆症,所以……我不记得你是谁,甚至我也想不起来上学时期的任何一件事情。”
我这么一说完,他一下垂下头去,明显的长长地吁了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揉了揉额角,然后抱歉地对我说:“你,你的变化实在太大了,我,我都没认出来,你不会怪我的哦。”
我也觉得他是被吓了一跳,可是,被什么吓到,被我吗?
“变化?我以前不是这个样子?”
“呃,那个,是不太,一样,没现在这么漂亮了。呵呵。”他说的有些尴尬,或者他想要表达其他意思,却被后来的人打断了。
5
在他身后又走来四五个人,拍着他的肩,大声笑着说:“吆,班长,又泡MM呢?”
这几个也应该是我的同学,可惜,我的记忆里一样没有他们的信息。
“什么叫又啊?这是咱们班的同学,你们跟我来……”班长冲他们挥挥手,把他们招呼到离我较远的一个角落,压低声音跟他们说了几句后,他们突然都齐刷刷地看向我,脸色跟班长一样,一脸的惊讶,诧意,班长又拉着他们说了几句后,他们表现出同样的如释重负。
说完话,他们走回来,都笑呵呵地跟我打招呼:“你好,卢佩佩,好久不见。”
我也微笑地跟他们打招呼,他们一一跟我做了自我介绍。
突然间,我已经不想再待下去了,我不想让班长跟每一个同学解释我的失忆,我也不想再看着每个人听我的名字后表现出来的那种受惊吓的样子,“他们为什么会这样的”的这种无法解释的想法已经让我没办法再去参加什么聚会,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想,可是,我没有过去的记忆,又要怎么想,但是,我现在,就是不想再待下去。
“对不起,我得先走了,祝你们玩的开心。”我向他们欠了欠身,微笑着绕开他们想下楼去。
班长却在身后喊住了我的名字:“卢佩佩,我,送你吧。”他说。
也许,他也觉得我再待下去并不合适。
我不确定要不要他送,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只是自顾自地跟了上来。
就在楼梯拐角处,我们和一个女人迎面相遇,她一抬头先看见我,眼中是陌生的,可是再一转眸,看见了我身后的班长时,眼神立即发出光彩来,卷起嘴角露出洁白的牙齿对班长说:“班长!你先到啦?要去哪?大家来了没?我是不是来晚了?”
她说着绕开我就去挽他的胳膊。
我回头看看他们,班长将胳膊从她的手中抽出来,笑着说:“我突然有些事要去办,你先上去吧,不晚,大家应该都到齐了。”
“什么事啊这么重要?”她突然扭头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走,又问他,“你女朋友?一起去玩嘛。”说着客气的话,可是再看我的眼神有了明显的敌意。
“不,不是,我是真的有事,你先上去吧。”班长说着继续要走,我冲她笑了笑,扭头下楼去,班长在后面追着我一起下来,那个女人在背后喊了几声,班长回头跟他挥了挥手便跟着我一起到了马路上。
“你不必送我了,上去跟他们聚会吧,我只是,突然,觉得我好像不应该属于你们那个班的人,都不熟悉了,而且我也不记得大家,什么,也不记得了。”我站在路灯下跟他说,神情很沮丧。
“别难过,没什么的,别有心理负担,其实每个人都会有变化的,而且,你一毕业就走了,离开这里,我和其他同学也都念叨了好长时间呢,你的邮箱也是上个月才找到的,想着可能你已经不用了,幸好,你收到了。”他安慰着我,我仰起头,看着路灯下明朗的脸庞,虽然我不记得上学时他怎样,但是,现在,很明显他依然很有魅力。
6
我一时不知道要去哪,他带我坐进了路边的冷饮店,一人点了一杯饮料后,他对我说:“其实,那时候的你的确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你个子没现在这么高,头发也短短的,像个假小子,而且也不会打扮啦,感觉土土的,所以你变成现在这样,这么漂亮,让人怎么会不意外?”
“是这样吗?”我看着他,似乎是说得过去的理由,“可是为什么,你刚才却是一副很心慌的样子?”
他一怔,扭头看了看窗外,似乎是在整理语言和情绪。
“因为,在上学的时候,嗯,我拒绝过你的表白,然后,有别的同学知道了这件事,就一直笑你,语言用词不是很中听,你就觉得很丢脸,以为是我把事情说了出去,这件事的影响挺大的,因为也是快毕业了,也许你离开也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我一直想跟你道歉的,可惜找不到你,这件事一直压在我的心里好多年,一直让我过意不去,那时候年少无知,不懂得及时替你止损,让你受了那么多的伤害,现在想想,是我太过份了。”
他盯着双手中被转动着的杯子,然后抬眼看向我:“所以,我才那么惊讶,因为你的变化,你不认得我,都让我很吃惊,我其实是做好准备你可能会不来,又或者你来了,却还恨我,我一直都在想,不管怎样,我都要向你真诚的道歉,请求你的原谅。”
原来是这样一回事,我看着他真诚而饱含歉意的眼神,对他淡淡地笑了笑说:“算了,都是小孩子时候的事,都过去五年了不是吗?你既然有这份心,我就原谅你了,别有心理负担。”我把他劝我的话又还了回去。
他严肃着的脸这才像拨云见日般地展开了笑颜。
“真的吗?你可以原谅我?”
我一手支着下巴,转了转眼睛又说:“不过,也还是不能这样轻易原谅你。”
他的笑容又凝结在脸上,紧张地盯着我看。
“你怎么也得请我吃顿大餐才行。”我说着突然忍不住笑起来。
他这才放开几乎就要被捏碎的杯子,向后一靠,长长地吁口气,笑着指着我说:“你这丫头要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好好,这顿大餐必须请,你说吧,要吃什么?”
我让他做主,于是,他就带着我这个假冒“外地人”去了一间中餐厅,好好的吃了一顿。
席间,我才知道他叫路泽南,大我一岁。
7
从那天起,他就不断地出现在我的生活中,跟我一起吃饭,逛街,然后,在我们重新认识了一周后,他跟我表白,我,也没有拒绝他,因为我觉得他是个很细心的人,对他来说,是一种补偿,补偿当初拒绝我时给我的伤害,也补偿拒绝我后他的损失。
就这样,我们相处了三个月,这三个月我们相处的非常融洽而甜蜜,我已经淡忘了其他无关紧要的事,而他说也最喜欢我懂得跟他的相处之道,知道什么时候会很热情,什么时候又像个公主,他是这个城市第一大杂志社的副主编,所以他拐弯抹角说的话,我总是听不大懂。
那时候我已经在新公司上班了,这间公司的老板就是父亲的一个朋友。
他安排我先从文职开始做起。
而就在上班的第二个月,我突然收到了一大捧的玫瑰花。
花里有一张粉色的卡片,上面写着祝我的亲爱的开心,署名是:爱你的锦。
我看着这捧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平时泽南总是当我的面送我花,而且知道我不喜欢玫瑰。
可这个锦是谁?谁是亲爱的?送错了?可是姓名和地址都对,是谁的恶作剧吗?
或者是送了与我同名同姓的人,就算是这样,一次的错误不会出第二次吧,但偏偏,这样的错误每隔一天就会发生,而每次送来的不仅仅是花,还有巧克力,名牌包包,限量版的鞋子,或者是名贵的饰品……
而且每次送来的人都不同,这些人从来不来公司亲自送,都是找人送上来,附着卡片,各种陌生的名字:锦,阿耿,TOM,JAY,永旭……
同事刚开始都是羡慕,后来就用各种复杂的眼神打量我,不知道外表文静的我怎么会去交那么多有钱的朋友,个个送我奢侈品,收下了还装得一脸茫然不知,背后的闲言闲语也多了起来。
对于这一点我也是相当苦恼,却不知道要怎么办,更是不敢告诉泽南,怕他多心。
就连跟他吃饭都心不在焉,一副做贼心虚的状态。
我只能将送来的东西带回家,统统打包好后准备找到那些人将东西送回去,可是,当我早上醒来,却发现这些东西统统放在我的衣柜里,而且都是用过的。
部门经理跑来提醒我,说这是家进出口的大公司,不要把个人的情感带到工作中,更不要使一些不得体的行为打扰到其他同事。
可是我又该怎么解释这个连我自己都一无所知的事实呢。
这样的事,还是一天一个花样的发生着,甚至有一天,一个叫鲍罗的在大中午送来了一大堆的甜点,这些甜点在大酒店才有得卖,而且价格不菲,送来的人也是快递公司的,一再交待说,是请卢佩佩的同事们吃,谅解她对大家的无意的打扰。
同事们兴高采烈地分享了那一大盒子的点心,一个个赞不绝口。
又都跑来说了一些都是同事嘛,何必如此费心之类的恭维的话。
而指教过我的那位经理也被偷偷地送去一根金笔,送礼物的人署着我的名字。
那位经理很含蓄地说了一些感谢的话,还说以后尽量低调一些就好。
8
好吧,这样的事情,终于发展到让我无法收场的地步。
去送货的公司问送货人,人家根本不肯说。
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这么明目张胆的事自然天下皆知,一些多事的,想要看笑话的人就将这件事传到了泽南的耳朵里。
那天他约我去咖啡厅见面时,我看着他板着的脸就知道要出事了。
果然,他开始质问我那些送礼物到公司的男人们是谁?这一回他没有用迂回的语言方法,而是直接了当。
对于怎么回答他,我想好了一百种答案,可是在他的眼神里,这些都显得苍白无力,可是又不能不做解释,于是我告诉他我也想知道,等我查到这些人,我一定会给他一个完美的答复,而且,不管怎样,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我,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挑拨我们的关系。
但是他却笑了,说:“谁这么傻,花那么多的钱请那么多的临时演员来演这场戏,就是为了挑拨你我?”
是啊,谁这么傻,要挑拨我们可以用别的方法,但是,只有这样的方法最有效不是吗?而且,现在就已经有了效果了,不过,代价是大了一点啊,算算,少说也花了有十万块了吧,我值吗?泽南值吗?
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站起身来走了,丢下一句:“如果觉得我配不上你,直接告诉我就好,别用这样的方式,我承受不起。”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终于将“不白之冤”体会的淋漓尽致,或者真的是有人花了大笔钱想要我们分开,是谁?会不会是那天在聚会场所遇到的个女人?可是看上去,她不像是那么有钱的样子,但谁能说得准,为了爱情一掷千金的大有人在,可以把百宝箱丢进江里的应该不仅仅是那个杜十娘。
好吧,最后无计可施的我,还是去找了私家侦探来破自己的案子。
我们约在咖啡厅见了面,那是个微胖的秃顶男人,白色短袖衬上套着很多口袋的那种马甲。
他对我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和展示了几个相关证明资料后,我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于是,一个星期后,我们又在同一地方见面。
一坐下,他开门见山地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你有个双胞胎姐妹吧?”
对于他这个问题,我很坚绝地给了一个否定答案。
“从小到大,我都是家里的独生子,我怎么会有孪生姐妹?”我说,心想这家伙是要蒙事儿吗?竟然用这招?
他显然对我这样的回答很不满意,一副我隐瞒了实情的神情看看我,然后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来递给我。
我疑惑地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叠相片。
当我看到那些照片时,我的惊讶之情不亚于看见了天外来客!
是的,在那些照片里,是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穿着艳丽又性感、珠光宝气的女人!
她跟不同的男人亲密的合影,但这些照片背景虽不一样,都无一例外都是在晚上!
她是谁?为什么要装成我的样子?是的,无论从眉眼,还是口鼻,再到身材都一样,如果说她就是我也一点也不过份,可是……
我无语地拿着照片,双手都在颤抖着,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什么,我说不清。
“查过没有?她是谁?你别说是我的姐妹,我不认识她,我们家只有我,你可以去查。”
我扯着对面人的衣袖迫切地希望他能帮我查出真相。
可是他只是摇摇头说:“照片上的这些人都说这个女人叫卢佩佩,既然你没有双胞胎的姐妹,那么很明显这就是你本人!当然我也问过相关的人,证明,其实每到天黑后,严格的说,午夜之后,你就会从这里出现,这个地址,你认得的吧?”
他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笔记本来,翻开几页后,推在我的面前。
那张空白的纸上,写着的,竟然是我家的地址!不,是我所居住的那幢楼的地址!这可耻的家伙竟然跟我住在同一幢楼上!为了模仿我吗?
“我不是富二代,也不是明星,她模仿我干嘛?”我抬眼去看侦探。
他摆摆手说:“我只能查到这么多,对不起,对于这样的情况我无能为力,你既然自己编排出这样一场闹剧来,又不想承认,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你的意图是什么,抱歉,我得走了。”他站起来,走开几步,又回头说,“你的事,我会保密,这是我的职业操守,再见。”
我嗒然地坐回到座位上,紧紧地盯着手里那些照片,看来这侦探也没什么水平,居然扯上双胞胎姐妹来?真是太可笑了,我,真的没有孪生姐妹?
9
突然,我想起了那张照片!
是的,那照片里的女孩,会不会就是……我不敢想下去。
可是,脑海里还是不断地跳出父母看见那照片时的神情,还有他们的朋友不敢在我们面前提起过去尤其是关于我的事,还有!
我的失忆,也许跟她有关!
也许,我们就是孪生姐妹,只是我们的长相差距太多,所以,她一直自卑到发生了悲惨的事,或者是我引起的?她死了吧?可能是我害死了她,所以我才会大病一场,所以我才会失忆,所以我们才会搬家!又或者她失踪了,长成了我现在的样子,然后回来报复我,以破坏我的幸福来达到她内心的不平衡?
我捂着头,实在不敢再脑补下去了。
付了帐,我急急地回了家,也许明天我应该先去物业处查查!如果真的是她,我一定会好好补偿她,只是她不要伤害我和泽南的感情才好。
早上一起床想要去问父母,却发现他们先早我一步出了门。
桌上放着做好的早点。
一面吃早点,一面看着手边那些照片,在考虑等会怎么去查这个人。
这时,门铃响了,打开门之后,外面站着一个快递小哥,他递上来的个包裹问我是不是叫卢佩佩。
我奇怪,谁会送快递来,一面签了字,拿着包裹进房去找剪刀。
包裹的货单上没有写寄件人的地址和姓名,只写了三个字:老同学。
会是谁呢?
包裹并不重,剪开之后,里面是个纸袋,上面写着几个字:意外惊喜,回归自我。什么意思?
我打开袋子,里面掉出来几张照片,又是照片?!
第一张是学生的合影。
背后是一所学校的大门,门旁挂着学校的名字:新雅树人学校高中部。
照片背后写着某某届高三三班学生毕业留念,我找了找,那里面看到了路泽南,那时的他脸上还带着稚气,却在人群中让人能一眼看到,这是我们的毕业照?这是我上过的学校?可是照片里却并没有我。
第二张照片是三个女生站在教室门外围着泽南做个V的手势,教室门上写着高三三班,看来那时候的他就已经很受女生欢迎了。
而让我有些惊讶的是,在她们的身后站着那个胖胖的女生,偷眼看着她们,满脸的羡慕和落寞的明显就是在我的书页里夹的那张照片上的主人!我的孪生姐妹?!
为了确认,我起身从书架上拿了那个笔记本,并将照片拿出来比对在一起,果然,她们就是同一个人!原来,我们曾经还在同班上学!
第三张照片,是几个女生在教室的窗前拍的照片,这次是又换了另外几个女生,泽南依然在这几个女生的中间,而照片背景里,还是有那个胖女生在拿着书看,眼角却不甘地瞅着他们。
这人为什么要寄这个给我?为什么要写意外惊喜,回归自我?是要提醒我什么吗?
一大团的疑虑让我开始觉得,或者我应该去学校找找答案,那个照片上模仿我的女人,也许等我查出真相后自然会浮出水面。
我在网上搜到了学校的具体地址,便出门坐车前往。
学校并不近,坐了四十分钟的车才到,一路上我都在反复思考这件事,想的我直头疼。
10
远远就看见了学校的大门,横幅早就不在了,只是门旁的大牌子依然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我的心跳突然莫名的加速,这是我的学校,我曾经上过学的地方,时隔五年再来,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它,也许我也不会记得这种感觉,它给我的不是亲切,而是,一种不自在,心里像被一层厚厚的纱紧紧地裹着的窒息感。这感觉太奇怪了,可是它明明就这样存在于我的身体里四处乱撞着。
当我站在高三三班的门前,耳边响着叽叽喳喳的学生们的说话吵闹声,可是我的记忆却依然一片模糊。
“你好,你要找谁?”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回过头来,是个年轻的女人,短短的头发,简单的妆容,显得很精神,手里拿着文件夹,正含笑地看着我。
“哦,我想问问这个班五年之前的班主任,或者任课老师现在还在吗?”我指着教室的门问她。
她笑了笑,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我才来这里工作不到两年,五年前的事,我不太清楚,这样吧,你去教导处问问钱主任,她在这里工作的时间长,应该会知道的。”
我向她道过谢,她好心地告诉我教导处在四楼。
敲了门后,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的声音在门里请我进去。
推开门,迎面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头发花白,却依然神采奕奕的老人,她从镜片后面看着我,笑眯眯地问我找谁。
“是这样,我想找一个人,这个人跟我失散了好多年,我知道她在这里上过学,所以来问问当年教过她的老师看有没有她的相关资料。她,对我很重要。所以,请务必帮这我个忙,谢谢您!”我诚恳地说着。
她问清了我要找的班级后,按响了桌上的电话,让应该是她的助教查一下五年之前在三班当班主任的老师是谁。
不一会儿,一个扎着花苞头的女孩子走了进来,看见我,先是对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对她说:“钱主任,五年前三班的班主任是柳红国老师,现在她在带一年纪新生,主教语文。需要我请她来吗?”
女孩子刚才的任务做了清楚全面的汇报,钱主任满意地点点头说,不必请她来,带这位姑娘去见她就好。
我向她致谢后告辞出来。
跟着女孩下了三楼,在走廊的最顶头,就是办公室,她替我敲开门后,对里面说了句柳老师有人找,然后示意我进去。
我一再地谢谢她,看着她走了,这才忐忑地迈步走进明亮的办公室里。
一个堆着书本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中年妇人,她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威严感,不苟言笑,额头上有很深的皱纹,花白的头发紧紧地在脑后扎成马尾,却是一脸的疲惫。
此时她正上下打量我,然后放下手中的笔,示意我坐。
“柳,老师,您好!请问您五年以前是带三班的哦?”我看着她专注的眼神突然有些紧张地结巴起来。
“嗯,是的,你是?”她想一再确认我是否她曾经的学生,可是她的眼神里却是一片陌生,是的,她也不记得我了。
“是这样,其实,我是来找一个人的,嗯,这个人,跟我失散了很多年,我一直找不到她,打听她曾经是您的学生,所以冒昧地前来,想打听看看关于她的一些资料,不知道,您,对她还没有什么印象。”我飞快地从包里拿出那张她穿着白裙子的单人照片来,推了过去。
她接在手里,仔细地看,而我却更加紧张地盯着她的脸,观察着她的面部表情。
显然,她是认得的,只看了几秒钟,就一下叫出了她的名字:“哦,这不是卢佩佩吗?”
当这个名字从她的嘴里被叫出来的时候,我几乎跳了起来,身后的椅子都被我撞翻在地,发出了“砰”的一声,倒吓了她一跳,她赶忙抬头看向我。
我觉得自己有些失礼,赶忙转身去扶那把椅子,却觉得自己浑身无力起来,两眼前直有金色的星星在乱舞。
“你没事吧?”她走过来扶我,似乎她也看出我有些站立不稳。
“哦,没事,我没事的。”我扶了椅子又坐下去,她转身给我倒了杯水递给我。
“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去医务室?”她关切地看着我。
我忙摇摇头表示不用了,又指着照片问她:“你说,这是卢佩佩?没,没有记错吧?毕竟过了那么多年?”
她很坚定地点点头说:“这个孩子给我印象太深了,人很内向,很少听到她说话,班里的同学也不怎么跟她玩,可能嫌她胖又丑,她太过自卑,所以学习成绩也不是很好,同学们也老是欺负她,我阻止过好多次,也去她家,但是,没有办法。你是她什么人?”
她把照片还给我,随口问道。
“那您还记得她家的地址吗?”我用另一个问题回答着她。
她想了想,似乎记忆有些模糊,她摇摇头说:“我不太记得了,这样,你去资料室找小代,让他替你查查,电脑里应该还有资料。”
11
我急忙地谢过她,转身夺门而出。
站在门外,我才深深地呼吸着,脑袋里只有一句话在不断重复:“那个人怎么会是我?”我只觉得双腿发软,一直以为那是我的孪生姐妹,谁想到,我竟然得到了另一个答案,这怎么可能是我?突然,我的耳边响起了泽南第一次听到我的名字时,问了同一个问题:你怎么可能是卢佩佩?
难怪,难怪这几张照片上没有我,连全班的合影里都没有我,因为我就站在照片里,我却认不出来。
那么我怎么会跟那时候的自己有天差地别的差距?出了什么事?
等我找到资料室时,那个叫小代的男老师正在查资料,我将事情告诉他后,他很乐意帮忙,没太在意坐在一旁已经浑身发抖的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了句,找到了。
于是,他将地址写给我。
那是个陌生的地名,不,曾经应该是我的家,现在的我已经完全不记得那个地方。
等我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我发现,眼前是一片工地,正在盖楼,高大的楼体外包裹着绿色的安全网,已经是中午时分,工地上很安静。
我拿着那个写着地址的字条顺着一旁的小路往里走,路的左边是工地,右边也是被拆成框架的两层的小楼,到处都是碎砖,一个老人走上来阻止我,说这都拆了,很危险,并问我要干嘛。
我把纸条给他看,问他这个地址具体在哪。
他看了看,一挥手,指着我右前方的一幢破楼说:“那个挂着旧电线的楼后面就是,那里已经被拆空了,都堆着破烂,什么也没有了,走吧,快走。”
他冲我甩着手,我又问他:“那你还记得曾经住在那里的人吗?”
“说不上,很多人都早搬走了。”他不耐烦地说着就要走。
我赶忙又拿出照片来请他认。
“照片上的人你认得吗?”他扭过脸来看照片,深思片刻,我突然不知道想不想听他的答案。
可是他却说:“这丫头好象是卢家的孩子吧,哎呀,时间长了,记不太清了,不过有一点印象,像卢家那个丑丫头,嗯,那时候这一片的街坊四邻都知道,卢家有个丑丫头,都说长大嫁不出去,她家两口也成天犯愁,唉,记不太多了,他们家几年前就搬了,不知道搬哪去了。”
说完,他把照片还给我,又看了我几眼,并没有多问,只是背着手走了。
我站在阳光下,强烈的阳光刺得我张不开眼睛,让我觉得头晕目眩,却又周身彻冷,像是站在寒冬里,瑟瑟地,站立不住又无力行走,只是看着那一片破砖烂瓦欲哭无泪,卢家的丑丫头!丑丫头!那个丑丫头就是我啊!她不是我的什么孪生姐妹,就是我自己!天啊,这是开了个什么样的玩笑?你把我怎么了?或者,我不是卢佩佩,那个卢佩佩死了,我是父母领养来的另一个孩子?!又一个合乎逻辑的想法像晴天霹雳正中头顶,她们的孩子是那个真正的卢佩佩,她一定是死了,而我是他们领回来的代替品!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没有记忆?没有办法对接整个故事,我还是不知道自己是谁?
怎么回到家的,完全不记得。
只觉得整个身体都无比沉重
扑倒在床上,将自己深深地蜷在被子里,一直哭到睡着。
12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觉得口渴,这才推开被子。
发现天已经黑了,百页窗严实地拉着,屋里一团漆黑,也许是父母回来了,见我睡着替我拉了窗。
我在黑暗里摸索着穿了拖鞋,外面也没有什么亮光,不知道现在的时间,只是路过父母的房间时,发现门是半开的,我喊了一声爸妈,没人应我,推开他们的门走进去,却惊讶地发现,他们的房间是空的,床上整整齐齐,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
是了,早上他们留言,说是去郊外的什么朋友家参加丧礼,那天出事的朋友过世了。
他们并没有回来,我叹口气,想要问他们的事,只能等他们回来再说,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又无限的悲伤起来。
我推开右手边的洗手间的门,一手打开了灯。
就在我准备拧开水龙头的时候,无意间一抬头,却惊讶地发现,在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女人!
她长发打着卷落在胸前,眼睛上贴着假睫毛,嘴唇被艳丽的口红涂满,穿着细吊带的红色连衣裙!那,那个照片上跟我一模一样的女人!
我惨叫一声向后退了几步,一下撞在了身后的墙上。
“不好意思啊,回来的太急,没来得及换衣服。喂,那么怕我吗?你这是个神情好奇怪,明明我们就是一个人,为什么要怕我?对了,你还不知道呢!”镜子里那个女人捂着嘴笑起来,眼角里带着嘲弄,却又带着几分妩媚。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我冲她大叫着,用高音量来掩饰我的恐惧,并想籍此来让自己从这样真实感超强的梦里醒来。
“我是卢佩佩啊,你不是见过我的照片?还以为我是别人模仿你的,有谁那么无聊啊,对了,你还怀疑过那个跟路泽南有暧昧的那个女生?哈哈,那个笨蛋哪有这个魄力和智慧?就会乱吃醋而已!”她的指尖绕着黑色卷发。
“不,你不可能是我,叫卢佩佩的只有我一个!”我怕极了,面对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我后背直发寒,就是嘶喊也觉得毫无底气,因为,镜子里的那人,明明就是在用我的嘴在说话。
“呵呵,是吗?那,你说我是谁?”她突然冷冷地看着我,双手在镜子里向外一扑,似乎会在下一秒从镜子里跳出来。
我被骇得向后缩了一下,心脏猛地跳了几下,只觉得眼前浮起一片白雾,倒下去的时候依然看见她在镜子里冲我大笑……
“佩佩!你怎么了?”
有人在摇晃我,并喊着我的名字。
慢慢张开眼睛,看见的是父母正围在我身边,急切地看着我,而我还倒在卫生间的地板上。
“我没事,昨天上洗手间的时候可能摔倒了。”我说着揉了揉发痛的额头。
“有没有伤到哪里?来,先起来,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母亲焦急地问我,父亲则摸摸我的头,我的手肘,看有没有被摔伤。
“没事,没摔着,你们才回来?”他们扶着我回了房间,我一面问他们。
“是啊,一回来就看见你躺在地上,真是要吓死我们了,真的没事吗。”母亲摸摸我的额头,“昨晚去参加什么宴会了吗?穿得这么鲜艳。”她说着指了指还穿在身上的裙子。
“是啊,朋友们请我去吃饭的。我要换衣服了,还有事需要出去办。”我站起来去衣柜拿衣服,她拉着父亲转身走出房间,一面担忧地一再回头看我,我冲他们摆摆手关上了房门。
13
换上黑色的中袖上衣,黑色的长裤和黑色的高跟鞋,扎了马尾,刷了睫毛膏,涂了裸色的口红,这才又从书架上拿了十几封信下楼去。
今天的天气很好,天空湛蓝,在楼下的邮局寄了信后,我抬手打了车,告诉司机,去七色堇酒店。
酒店在市中心,因为是周末,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七色堇酒店就在街边,落地的茶色玻璃门擦得干净通透,穿着干净整洁的迎宾正背着手,面带笑意地迎送来往的顾客。
我顺着旋转门,径直地走到前台前,出示了身份证后报了房号,前台的漂亮的服务员双手递过房卡来。
等我走出电梯时,走廊上十几个人都看向我,我冲他们点点头。
我转个弯,顺着铺着地毯的走廊一直走到一间房门前,抬头看了看上面金色的房号,309,是这里了。
我轻轻地用房卡打开房门,并没有锁起来,身后那十几个人也都轻轻地跟上来站在门外等着。
房间里的地面上也铺着厚厚的驼色地毯,它隐藏了我的高跟鞋发出的任何声音,而在地毯上,四处乱扔着男女的衣物,从外套到内衣,一路扔到卧室门外。
而从卧室里,传出了男女欢愉的声音。
我扶着卧室的门把手,回过头看了看在门外探头探脑的人们,确定他们都还在,这才轻轻地推开了卧室的门。
偌大的卧室里,落地窗前垂着厚重的窗帘,正中央圆形的大床上一男一女正在纠缠。
我走过去,一把扯开窗帘,强烈而刺眼的阳光像大功率的射灯一样突然从窗外直接照在那张大床上,床上的那对男女正在奇怪,掀开被子一角看见是我时,都纷纷惊叫了一声,“佩佩?!”男人惊呼着我的名字,那女人则奇怪地看了看他,也跟着念我的名字:“佩佩?什么佩佩?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我冷着脸,抬起双手在胸前拍了几下,外面十几个人突然冲了进来,一个个举着相机对着床上的两人猛拍。
我双手抱在身前依着墙看着窗外,而窗玻璃里反映着那对男女的惊慌失措的样子,扯着被子想要挡住自己的脸,一面大叫着:“不要拍!你们是什么人?”并企图去抢夺他们手里的相机,可是一切都是枉然的,拍照的人们一面继续拍照一面回答他们的问题:“我是日报社的。”“我们是晚报社。”“我们是商报。”“我是每日新闻的。”等等,通报了十几家报社,两个人的脸色也越来越差,女人将枕巾挡在脸前,又不断地去扯被男人为了阻止记者们而扯开的被子一面又哭又叫。
几分钟过后,我转过身,对那些人拍手说:“如果拍好了,就都请离开吧,顺便帮我带上门。”
他们这才收起相机,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回头看着坐在床上脸色惨白的男人慢慢地走了,不久,门“咔嚓”一声被关起来。
那个女人这才抬起头,见房间里只有我们三人,她这才搂着被子瞪向我,眼睛里喷着怒火,如果可以,她一定会跳起来杀掉我。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敢这么做?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她颐指气使地冲我叫嚣着企图欲盖弥彰。
我冷笑地看向她,淡淡地反问她:“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她猛地扭头去看那个男人,又来看我:“对了,你上次在我们同学聚会的时候出现过,他叫你佩佩?你到底是谁?他的女朋友?是不是?路泽南?她是你的女朋友?不过,那又有什么?又没结婚,他都是有自由的,就算是结了婚又如何?”她就是那个在会所的楼梯上遇到的那个见面就搂住路泽南胳膊的女人,此时她用傲慢而又轻松的语气将一件郑的事说的理直气壮。
我依然冷笑地摇摇头说:“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的身份,所以,我也留了份礼物给你,你现在可以走了。”我指尖捏着一张从她的外套里掉出来的名片丢在一旁,那上面写着她的名字:杨菲儿,银河集团销售主管。
银河集团是这个城市名列前茅的大企业,所以,她才如此嚣张跋扈到不可一世的地步,抢了别人的男朋友也觉得理所当然。
“知道就好,所以,你就退出,我们也会很快结婚,那么你刚才的所做所为也就毫无意义!”她抬着下巴挑衅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傲慢。
我淡淡一笑,从手机里找出一张照片来让她看,她一看之下,突然脸色大变:“这,这不可能!路泽南,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14
她指着我手机的的那张结婚证明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
路泽南垂着头,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路泽南,你真行!明明结婚了,还……你是要害死我啦!”说完她用力地垂了一下他肩头,扯了枕巾裹着自己冲到外面去穿衣服,而路泽南也裹着被子走了出去,两个人又在外面压低声音说着什么。
不一会儿,他们都穿好衣服,又变成了一翩翩公子和天真公主的模样。
杨菲儿没走,在那样的背景下生活的她绝不是个随意被人指使的人,就算是做错了,她为了自己的私利也绝对要“拨乱反正”。
她重新走了进来,竟然还重新画了口红。
路泽南追进来将她往外推,让她先走,说要跟我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都已经撕破脸了,不就只是领了证吗?又没有举办仪式,去离婚就好了,你说,多少钱你可以放过他?”她又恢复了那种不可一世的嘴脸,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扭脸看向我。
“她不肯走,就留下来吧,也好,可以听我讲故事。”我坐在窗前的沙发上,打量着站在门口的两人,指了指床沿。
杨菲儿一把推开路泽南,几步走到我面前,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等着听我说什么。
路泽南急躁地走来看看我,又看看她,突然跪在我的脚边祈求我的原谅:“佩佩,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背着你跟别人……可是你前阵子不是也……我们算扯平了好不好?帮我跟那些人说,别把照片发出来,好不好?我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吧!”
他的脸色很难看,祈求我的神情很真诚也很卑微,坐在一旁的杨菲儿惊讶地看着他,然后鄙视地推了他一把说:“你至于吓成这样吗?不是有我吗?你还信不过我?这点破事还用求她?你给我起来!”
路泽南一把甩开拉扯着他的杨菲儿的手对她说:“我对佩佩是真心的,我是真的爱她,对,是我做错了,是我不对,你宽恕我吧!佩佩!”他用力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一侧的脸颊立即红肿起来,眼泪顺着他英俊的面颊流淌着。
“你先起来吧,先听我讲个故事,再来判断是不是要我原谅好吗?”我平静地看着他说,他茫然地看着我,不知道我还要浪费宝贵的时间来讲什么故事,又不好反驳,这才慢慢地站进来坐在一旁,一手捂着脸颊,垂眼看着地毯上的花纹。
杨菲儿却不理我这套,瞪着眼睛问我:“说吧,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他?”
“知道你有钱,用钱可以买来爱情吗?另外,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盯着她的眼睛说。
她本来不屑一顾的表情,听我问她时,她又用眼角上下打量着我,然后“哧”地笑了一声说:“不就是路泽南的老婆吗?不,是即将成为的前妻!”
“我说的不是我的身份,我是在问你,你知道不知道我是谁?”我特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的语气。
她仔细地打量着我,然后肯定地摇着头,一脸轻视地说:“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是谁!我警告你……”她冲我抬起手,一根指头指着我的脸。
“卢佩佩!这名字还有印象吧?”我打断她的话,向后靠在了沙发背上直盯着她,明显地看见因为听到我的名字后,眼中黑色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刚才那副仗势欺人的嚣张气焰顿时冰化。
“卢,佩,佩?你,是,卢佩佩?不,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是那个胖……”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看到路泽南突然对她的喝斥。
“杨菲儿,当初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变成这样,所以我把大礼留给了你!”我以一个恩赐者的语气对她说,她却不解地看着我,而路泽南突然扭过头来看向我,眼睛张的大大的,眼里尽是惊恐,我转头对他笑了笑。
“大礼?你,是说他?你要把他给我?还有,你真的是卢佩佩?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是在开玩笑吗?”她有些混乱了,一个个迷题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扭头去看路泽南,而后者正脸色煞白地盯着我,嘴唇抖动着。
“他不是那份大礼,他只是附送的,你的大礼很快会送到你的手里,好了,我要讲的故事这就开始。”我叹口气,轮番地看着他们,“其实,今天这一切,都是我一手安排的。”他们的神情突然一怔。
15
“一周前杨菲儿跟你的偶遇是我安排的,这间酒店的房间,也是以我的名义预定的,还有刚才那些记者,也是我提前通知的。”我将手放在沙发扶手上,眼睛还是盯着他们。
“什么?!佩佩,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路泽南突然醒悟地质问我,摆出了一副受害者的姿态。
“因为,我知道,你是爱上我了,你面对她的时候,其实想着的是我,对不对?”我不管杨菲儿如何从惊讶转而变得愤怒,只对着路泽南说。
他木然地点点头,眼睛里溢着温柔的光晕。
“你们在耍我吗?路泽南,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这个计划也有你的份?你太TM混蛋了吧?”
杨菲儿终于怒不可遏地跳起来抬脚去踢路泽南。
“请冷静一下,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我突然提高声调冷冷地对杨菲儿说,她被这种语气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对视着我的目光,竟然重新坐了下去。
“你爱上我,是从几个月前,还是,从这个时候?”我从包里拿出照片来丢在他的面前。
他刚拿到眼前看清时,就像触电一样,手一抖,照片就掉在了地上,他的脸色更加惨无人色,嘴唇也颤抖得更厉害了,就连弯腰去看的杨菲儿也是像看见怪物似的马上缩回身子,并向床里退了一些,双手捂着嘴死死地盯着我。
“这个女生,她长的很丑,是吧?又胖,一看就不会讨人喜欢。所以,她在上学的时候呢,就常常受到同学的欺负,没有人愿意跟她玩,她每天就是独来独往,可是就是这样,还是有人以变着花样欺负她为乐。
他们在她的椅子上放钉子,在她的书包里放蚯蚓,在她的喝水杯子里放蜘蛛,还在她带的饭里放泥土,撕了她写好的作业,从楼上用水泼她,把她的课本丢进厕所里,在门上架了放着脏污的水桶,等她去找的时候,将她从头到脚浇透,她带着一身肮脏的东西逃课跑回家去换衣服,你们能体会她当时的心情吗?恐怕不能,你们当时只会觉得很可笑,很过瘾,因为你们觉得她毫无知觉,不会痛,不会哭,也不会难过。
他们围着她笑话,叫她丑八怪,叫她肥猪,可是她能怎么办呢?还是去上学,还是要面对每天不知道什么样的恶作剧。
她这样坚持着,是因为她一直喜欢着一个人,想每天看到他,对她来说,也许就是她坚持下来的理由,那个人就是她的班长,一个叫路泽南的男孩子,她喜欢他说话的样子,喜欢看他走路的样子,喜欢他每个瞬间,可是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她看着其他女生给他送礼物,写情书,跟他合影,多希望自己也可以做这些?但是她不敢,她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但是一直到快毕业的时候,她觉得,再不表达,以后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她不知道,这个决定会毁了她,她终于把那封写了三个月的情书放在了他的书包里,一直惶惶不安,可是一周的时间过去了,那封信并没有引起任何变化,她以为永远不会有什么奇迹发生的第二周,学校举办毕业前的典礼上,她喜欢的班长被选上台发表演讲。
那天,班长他穿着笔挺的西服,显得那么帅气,他在台上英姿焕发,她在台下仰望凝视。
然后,班长结束了演讲,却并没有下台来,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封信,对大家说,这是他收到的一个女生给他的情书。
当他开始念的时候,她才发现,那封信正是她写的,他就在台上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念给大家听,字里行间,充满着对他的爱慕之情,语言朴实而感人,她在信里说:班长,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喜欢了三年,或许还会喜欢的更久,可是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的,因为我比不上别人,不如其他女生好看,但是,请允许我喜欢你吧,我只要每天都看见你就好了,不管别人怎么欺负我,我都不在乎,因为,你曾经站出来阻止了他们往我身上扔那只死猫,还曾经给我纸巾擦干眼泪,从那时起,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愿意帮助别人的英雄,我不求你也喜欢我,我只希望每天都看见你,就够了,我会祈求上天保佑你永远都开心。
于是,班长请她上台去,说想请她上去听他的表白。
这个傻孩子就上台去了,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她,她听到他们说她是癞蛤蟆,甚至还有人向她丢纸团,可是她脸上却带着笑,她觉得,只要班长是喜欢她的,无论什么她都能承受,就这样,她坚定地走上了舞台。
班长看着她,问她这情书是不是写给自己的,她点头说是,于是,班长说,我可以抱一下你吗?她的心里乐开了花,于是更加肯定地点点头,台下是更大声的起哄声。
于是她等待着,等着喜欢的班长来抱一下她。
那天,她穿着自己认为最漂亮的白色的纱质连衣裙,就是这张照片上的那件,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成为一个公主,但是,当班长靠近她的时候,她没有等来那个拥抱,而是听到了面料撕破的声音,然后看到班长退后几步的大笑。
她转过脸,看见台下几百人的惊叫,吹口哨,拍手大笑,他们在看什么呢?他们在看一个又胖又丑的女孩在台上被人撕掉裙子露出内衣的样子!
她还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虽然她胖,她丑,可是她也有权利喜欢别人,却为什么要被喜欢的人当着全校的人面前如此羞侮?!
台下的老师拿了外套将她裹起来,带她回了家,她没有哭,因为她根本哭不出来,她只想死,从来没有过的绝望,她拿了父亲的打火机和门后的一大堆的报纸,在她家的后院里,她躺那堆报纸里,用打火机引燃了一团火,她至今都能感受到那火焰包裹着她的身体时的那种灼痛。
等她的父母闻讯赶来,将她送进医院,可是医生说没得救了。
但是她的父母不甘心,那是他们唯一的,最疼爱的孩子啊,他们将她带去外地,用了一年的时间去拯救她,修复她的身体,整整一年,她在不断地进行手术中度过,于是,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又胖又丑的女生,她变成了另一个样子,一个漂亮的样子却是她用生命换来的,她的名字,叫卢佩佩!”
我扭脸去看路泽南,整个故事我都是最平淡的语气讲给他们听,好似,我是在讲一个无关痛痒的人的事。
他却痛苦地回望着我,似乎虚弱的要晕倒一样完全说不出话来。
我又转过脸去看蜷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杨菲儿:“要不是你鼓励我把情书交给他,我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要不是在大部分我被欺负的事件里你充当着导演的角色,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所以,我是不是更应该感谢你呢?”
16
“佩佩,原来,你都记得?!你什么都想起来了吗?”路泽南吃力地说。
“我去过学校了,那之后就全都想起来了,也许,是上天不忍心让我再受一次伤害吧。路泽南,你还要求我原谅你吗?”我抬手去抚他的面颊,“要原谅也可以,你也死一次看看吧!或者你也去试试看在整整一年的时间里都在承受手术后的疼痛,和成天被纱布包裹着躺在病床上煎熬的痛苦,我现在的样子,就是那时候一刀一刀被雕刻出来的,是拜你们所赐的结果,我更应该感谢你们才是,对不对?”
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将脸埋在手心里痛哭起来。
“明天的报纸头条会登出,本市第一大杂志主编背着妻子与银河集团千金在酒店私会,被现场捉奸的新闻,你们也好好品尝一下被人剥光了衣服被人欣赏的感觉。现在,我用这样的方式让你身败名裂,也并不过份吧?我至少没有要你的命!对你还算仁慈吧?”
他无力地从沙发上滑下来,跪在我的面前,忏悔着:“对不起,佩佩,当时是我年少无知,我是个混蛋,你这么对我是应该的,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我知道我做了什么,这么多年来,我始终如梗在喉,每每想起来,都是良心难安,一直找机会想跟你道歉补偿,可是我找不到你,我知道,对你心灵上造成的创伤是无法弥补的,佩佩,对不起!对不起啊!”
他终于说了这三个字。
杨菲儿也爬下地来,蹲在我的面前,仰头看着我,喃喃地说:“卢,卢佩佩,我也很抱歉,当时都是小孩子嘛,只是好玩,我真的没想到你会,会自杀啊,我们都以为你只是转学走了,班主任也骂过我们了,还让我们写了检查呢,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嘛,好不好?”她轻轻地讨巧地扯了扯我的裤角。
我甩开她的手,站起身往外走:“想求她原谅,你们恐怕得找到她跟她当面说,我不能替她给你们一个答案,不过,可惜,那个卢佩佩已经死了!当初种的因,现在就到了该得果的时候了。哦,另外,路泽南,请你在这份协议上签字。”
我从包里拿出两份文件来摆在他面前,那是离婚协议。
他接过我递过去的笔,飞快地签了字。
我收好东西站起身往外走,路泽南一把拉住我的手,我低头冷冷地看着他,他的嘴唇动了动,然后慢慢放开手,喃喃地说:“之前的几个月,是我最美好的日子,知道吗佩佩,不过,我只是有时候会糊涂,现在却明白了,为什么你那时候白天很少会跟我做一些亲密的动作,而到了晚上,会又热情奔放,其实,你那时候就已经在给我设计这个陷阱了对不对?”我回头看他,什么也没说。
继续走了两步,我再次停下,回头对他们说:“对了,忘了告诉你们,当年那些欺负过我的男同学们,他们的家人、领导会在未来的两天之内收到他们在外面跟女人厮混的照片,这是他们应得的,那些同学,就是之前总是送东西给我的那些家伙们!今天给了你一个交待,算我没有失言。今天的照片也统统会被寄到你们各自工作的地方去,你们好好享受吧!”
我冷笑一声,迈步走出了房间。
“你还真的做到了!看,这些报纸上全是他们的大新闻!只是你的照片被打了马赛克。”穿衣镜前,我盘腿坐在地上指着那堆报纸对着那个穿着性感长裙的女子说。
17
“都是咎由自取!当年那么欺侮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女生很过瘾,现在就让他们好好的回味!”她看着自己的手指说。
连着几周的报纸都在陆续刊登着他们的相关报导,最后,说陆泽南离开了这座城市,不知去向,而其他那些同学则都妻离子散,名声扫地。
“知道究竟是谁寄了照片吗?”我问她,她也是苦恼地摇摇头说不知道,这个问题便也成了无头公案。
于是我们换了话题继续聊天,病房外,父母被医生请去了办公室。
“佩佩经历了那件惨痛的事件之后,就被送到外地治疗,可是痊愈之后,就开始经常看见她一个人对着镜子说话,大学毕业后,情况更是严重,甚至发现她不但总是一个人自言自语,说的有声有色,一天很安静,穿着很朴素,一天就很活跃,爱说话,衣服也总是喜欢穿艳丽的,我们很害怕,于是,就搬回来,想着换个环境,也许会好的。
但是,她的情况并不乐观,她白天都好好的,后来我们发觉到了午夜,她就会穿得像对参加宴会一样出门去,而且来接她的人都开着好车,我们白天问,她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前几天,我们骗她说去参加丧礼,其实就是来找你们咨询,可是回家却发现她躺在卫生间的地上,身上穿着只有半夜出门才会穿的衣服。
等她白天出去一次睡醒之后,就一直坐在镜子前对着自己有说有笑的。
白天是一个样,下午之后又换了衣服成了另一个样,我们实在没办法了呀。”
父母坐在医院的办公室里跟医师哭诉,医师说他们会尽全力来治疗卢佩佩。
于是,半年后,父母被医生通知我已经痊愈,可以回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回到家,父亲又给我找了其他的工作,半年内,我就晋升到市场经理的职位,得到公司同事与领导的一致认可,并派遣我出国培训。
父母高兴地替我收拾好行李后,在客厅等着。
我换好衣服,站在穿衣镜前,对着镜子里的人说:“终于可以出国去了,早就想去看加勒比海了,太好了。”
镜子里的人甩了下水滑笔直的长发轻笑着说:“就知道玩,不要耽误了学习!”
我冲她做个鬼脸,拿起身边的一个胖兔玩具说:“我要把它也带着,不然我会睡不着觉的。”
“你都多大了?还玩这么幼稚的东西?你是去学习,要不要穿得跟个高中生一样啊?应该穿正装嘛。”她一甩卷卷的发梢指着我身上的粉红色长卫衣说。
“正装放在箱子里嘛,学习的时候再穿呀,哎呀,不要这么烦啦!弄坏人家的好心情,不喜欢你们喽?”
“喂,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由得你选?最好给我听话一些,不要毁了我的形象!”我瞪了一眼她严肃的脸,学着她甩马尾的样子抖了一下脑袋,然后我们相视而笑起来。
“好啦!我听你们的就是,走吧!我们出发喽!”我冲她们挥挥手,弯腰去拿地上粉色的背包,再直起身时看见父母脸色惨白地瞪大着眼睛望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