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暮时光
晚风吹,故人归往日的风依旧在吹。
故人何时归?
(一)
茂密的树林中,枝干相触,绿叶拥挤地挤在一块,层层叠叠的绿色,连绵不断。
铃乐穿梭在其间,青色的纱裙飘起,掠过低处,荡起一片涟漪,脚上的铃铛“铛铛”直响。她明媚的脸上,挂着一抹浅笑,浅到不易察觉,新月的眉眼也勾勒出一定的弧度。
穿过树林深处,便是深不见底、迷雾重重的悬崖,铃乐站在悬崖上,在指尖放了一滴血,又双手结印,片刻后,泛着金色光芒的大门缓缓而开,她纵身跃向崖底。
崖底,散落着许多人家,不远处的村口,几名男子端端正正地站着,手里握着长矛。
夕阳泛着点点金光,整个村庄被笼罩,像是一位含羞的少女,穿上了黄色的薄衫。
铃乐趁没人注意,便蹲身解下脚腕处的铃铛,握在手里,起身往前走,不察间撞上了什么。
她连忙往后跳了几步,一脸尴尬,像是被逮住的小贼,手足无措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沉叶哥哥…”
男子面目俊秀,精致的五官上,是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睛,眼角略带成熟的痕迹,眉心还有一颗小痣,铃乐称之为“美人痣”。灰色的衣袍穿在他身上,有种远离世俗的感觉。
他伸手刮了刮铃乐的鼻尖,“小丫头,又出去了?”
铃乐见自己被拆穿,连忙吐了吐舌。
沉叶满腔的指责全部咽在口中,他摇了摇头,转身向村里走去。
铃乐撩起裙摆,几步跑上去,抱着沉叶的手臂,沉叶被迫停下了脚步,“铃乐,别闹。”
铃乐一听此语,面露委屈。
沉叶连忙弯下腰身,捏着铃乐的脸蛋儿,温言道:“乖,铃乐不哭,和我说说出去见着什么好玩的了?”
“好玩”两字一出,铃乐眼底要流出的泪水也消失的一干二净,她眼珠子一转,嘴角微翘。
“那有没有补偿?给了补偿我才说。”
沉叶将铃乐的反应看在眼中,却未点破,这丫头的小心思他还能不知道?不就是贪恋自己这一手好厨艺吗?
他低垂着身子,慢慢拉近和铃乐的距离,如蜻蜓点水般在铃乐额头落下一吻。
铃乐只觉眼前一黑,额头冰冰的,黏黏的。当黑影退去,她仰着脑袋,皱着眉头,望向沉叶,沉叶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轻轻咳嗽了声,转了头过去。
等调整好情绪后,他才缓缓而道:“好啦,小丫头,和你讨个福利罢了。”
铃乐心中生出一抹异样,她竟然不讨厌。她在外面遇到的那个人,曾在自己手背轻吻了一下,她就立马找水清洗了一番。
她见沉叶定定的望着自己,忙撇去思绪,兴致勃勃的说起在外面遇见的好玩事,边说边拉着沉叶往村里去。
“沉叶哥哥,那个一串一串的红色的糖果很好吃哦,甜甜的…”
“对了对了,我还碰到一个好玩的人,他长得好帅呢…”
沉叶的脚步一顿,很快便迈着步子往前走去,饶是身边的铃乐也没察觉。
(二)
自那日后,铃乐便常往外跑。她每一次回来,都发现沉叶在村口等着她。
大多时候都是她在说,他在听,说外面的趣事,说那个叫明扬的男子是如何温柔,如何贴心。
她说起这些事的时候,眉头总是舞动着,黑色的眼睛亮亮的,美极了,一不注意,就觉着整个人都被吸进去了。
沉叶一如往常地听着,只是,眼里的担忧越来越甚。
这一天,铃乐玩耍归来,远远便看见了等着她的沉叶,依旧是一身素色衣袍,她对此见怪不怪了,她的沉叶哥哥一向偏爱简单。
她跳动着步子,向沉叶而去,“沉叶哥哥,你等多久了?”
沉叶淡淡的说,“没多久。”
虽说了话,铃乐却察觉他与往常有些不同,忍不住发问:“你怎么了?”
沉叶摇了摇头,“铃乐,你这个月出去多少次了?”
铃乐不理解沉叶的意思,但仍是算了算,今日十一,她已经去了八日了。
“八次了。”
“从明天开始,你不能再出去了。”
他用最为平淡的声音说出,让铃乐怀疑自己听错,她看向沉叶的眼睛,那里,只剩认真与严肃。
她急忙抓住他的衣摆,脑中想的应声而出:“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出去?”
沉叶的脸色有了一丝变化,“你也长大了……”
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铃乐十五岁的年龄也应该懂事了。
外界十五岁的女儿早就谈婚论嫁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早开始学习如何相夫教子。
铃乐却因为从小生活在这沉云谷中,被他宠的无法无天,他一直认为,这孩子只要在自己的庇护下,就能活的好好的,却忘了,孩子大了,会飞。
近来这心里,越来越患得患失,自己养大的孩子,像是要离自己远去了。
“我要出去。”铃乐倔强道,她和明扬约好了明日巳时沉云山下见。
“如果你要出去,就别再回来了。”
沉叶的背影无比单薄,秋末的风,一阵阵往他身上刮,袖口和衣袍低处荡来荡去,长长的发丝也被拂了开。
村口的守卫低了头,“少主。”
“照顾好小姐。”
“是。”
铃乐呆呆地坐在松弛的土地上,眼泪挂满了脸,顺着下颚流过,再掉在泥土上,灌了许多个小窝。
她口中苦涩,“为什么?”
为什么他连自己最后的乐趣也剥夺?她不想出去,可若不出去,想要找他的心,就更加控制不住。她答应过谷长伯伯,不耽误他的婚姻,她也做了,只是,心为何那么疼?
“小姐…”
“小姐…”
铃乐缓缓抬起了头。
“小姐,请不要为难我等。”
“让我自己待会。”
这沉云谷中的景色,在这一刻,是那么触不可及。
(三)
室内烛光明亮,光影斜落在地面,她的侧脸一半沐浴在光晕下,一半藏在黑暗里,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
淡紫色的床帐遮住了床棱,边沿处露出了一条小缝,床内的摆设若隐若现。
沉云谷中的房间虽小,但在摆设布置上却是用了心的,尤其是铃乐的房间。
窗户半开着,谷中的夜风,一股股往里吹,铃乐像是不知冷暖,无神的坐着。
铃乐想起了他将自己抱回来那一年。
那时候正是阳春三月,沉云谷中,有青山,也有绿水。溪水潺潺流过,青山静静矗立,一切,都安和的很。
这谷中的气氛,却并不好。缘由在于,沉云谷谷主之子——沉叶,谷中年轻一辈法术佼佼者,抱了一名女孩回来。
室内空气混杂,连老一辈的长老也被请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坐了一厅人。小女孩闻着繁杂的气味,呛了鼻,打了个喷嚏,引得所有人侧目。
身边面目俊俏的少年,俯下身,用手帕为她擦了擦脸,“铃乐,可是病了?”
小女孩正是铃乐,是沉叶应着自己的名字而取。沉叶,铃乐,微微押韵。他希望她的一生,如铃铛一样轻灵,如声乐一样美妙,无忧无愁,安然自在。
“咳…”一声咳嗽在寂静中响起,明眼人一听,便觉得是刻意为之。
此人便是沉叶的父亲,沉烈,他的性格正如他的名字一般,刚烈。
“叶儿,这孩子来历不明,怎么能随便收留呢?”沉烈感受到周围的目光汇集,便硬着脑袋,开了口。
他儿子的性格,他很清楚,执拗,决定了的事谁也改不了。就拿他十二岁出去历练一事说吧,明明他可以等满了十五再出去的,却没人能阻拦他,毕竟自家儿子的能力,摆在那。
如今,这孩子已经十五岁了,功力、法术上的造诣都越来越深,直逼谷中长老。倒让他想起了先祖沉云,那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就带着族人来了这沉云谷中,世代隐居。
沉烈有些怅然,转过头看向他身边的老者,“大长老,您看?”
旁边的老者抚了抚额,笑道:“老啦老啦,这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就由着年轻人做主吧。”
大长老话未曾落下,就有一道尖锐的声音截断。
“大哥开什么玩笑?你我比起这些年轻一辈可不差。这孩子来历不明,我沉云谷又隐世多年,若是招来什么麻烦之事,可如何是好?”
大长老捋着胡须,摇了摇头,“老二啊,这孩子这么小,哪来那么多事?再说我沉云谷不是还有先祖留下的封印吗?外面的人又怎么能进来?”
沉叶听着大长老的语气,便知道大长老是站在自己这一方了,连忙开口:“沉叶会看好她的,绝不给族中带来任何麻烦。”
“好,好…”大长老两声“好”,此事也就敲定了。
老二,也就是二长老面露不屑,“哼”了一声才算泄了点气。
沉叶心中的担忧也算落下,他是真的害怕,二长老那什么都以族中安危为重的性子,会和自己过不去。
他抱着铃乐走在小石板上,整个人都是飘飘的,总算,了却了此事不是?
铃乐的头靠在他肩头,她看见他们走出门来后,那说话带刺的老者的动作,只是及时被大长老阻止了。
九岁的她,虽小,却不是不懂,她明白,在这里,除了抱着她的这个人,没有人是真正对自己好的。
她悠悠地叹了口气,紧紧地抓住了沉叶肩膀处。她要好好活下去,她要勇敢的活下去,为身前的人,也为自己。
而有些东西从三个月前,开始改变。那日,沉烈和她谈话,让她别常去找沉叶,沉叶到了该成家的年龄,而自己的存在会徒添许多麻烦。
她没有拒绝,她在这沉云谷中的几年,不也是因为这些人的善念吗?
所以,她告诉沉叶,她想出去玩。沉叶疼她,想她沉云谷已经玩厌,就教了她如何打开封印。
这才有了她长时间往外跑,这跑,倒不如说逃避的好,不在沉云谷,便不会常去找他。
(四)
“叩叩叩…”
叩门声在风中渐渐消散。
“小姐……”门外的人,小心翼翼的开口,“我进来了。”
没有得到回应,丫头轻推开了门,见铃乐坐在地上,紧紧抱着双腿,立马将手中的洗漱盆放在架子上,走了过去。
“阿雅,我…是不是错了?”
铃乐忽一出声,吓了阿雅一跳,她站稳了身子,才思考这问题,只是这问……
“小姐,阿雅从小便生活在沉云谷,祖辈也都是沉云谷人,阿雅说错了什么,您可别怪罪。”
“你说便是,我不会怪你。”
穿着绿衣的阿雅撩着裙摆,坐下了身,“少主每日晨练前,都会来看看你,你未醒来,也就没打扰你。这两月来,小姐总是早出晚归,等少主晨练回来,你已经出谷了。每日傍晚他还亲自候在村口,等小姐。谁知,小姐每日归来谈起的都是外面或是那个叫明扬的男子,你想,少主该是多难过?而且…”
铃乐的脸色万般变化,她自己清楚,为什么常提起明扬。
“而且什么?”她直觉阿雅未说出的话,很重要。
阿雅面露难色。
“说。”
“沉云谷谷规,沉云谷中人不可随意出谷,且沉云谷封印,也只有沉云谷直系血脉才能打开。”
阿雅说完,便低下了脑袋,她以为小姐知道。
“那我为什么可以?”她不是沉云谷中人,这所有人都知道,可她为什么能打开封印?
阿雅自知说漏了嘴,连忙否认之前的话,“小姐恕罪,阿雅胡说的。”
“她没有胡说。”洪亮的声音入了两人耳中。
一男子正站在门口,面上一片镇静,他从黑幕中走来,立在铃乐不远处,黝黑的脸上是明亮的眼、如墨的眉,他那透亮的眼睛直视着铃乐,神态中也并没有尊卑。
“小姐十岁那年,不察掉下山崖,失了大量血,是少主为你输了他的血。从那以后,少主便教了小姐沉云谷的低阶法术,小姐,可曾记得?”
铃乐记得,她当然记得,当时她怎么也不愿学,是沉叶逼着她学,也是那段时间,她发现沉叶脸色偏白,却只当他是太累了,未休息好…
她并不知晓他为自己输了血。
她喑哑着嗓子,“阿远,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少主不方便见小姐。”
如今少主正在挨训,还未脱身,又怎么能来此?他也并不希望少主来此,少主为眼前的人付出了多少,整个沉云谷有目共睹。
只是这些,并不方便他来说道,他瞥向一旁的阿雅,“阿雅,你出来。”
院子里,阿远和阿雅相对而立。冰冷的月光倾泻而下,整座院子都被一层白色裹着。
“哥哥,你又何必说这些话让小姐伤心。”阿雅压低了嗓子。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就她难受,少主不难受了?”阿远见妹妹没明白自己的用意,心中气愤。
“少主刚将她带进谷来时,怕谷中的人欺负她,便时刻守在她身边,办公睡觉,都在她院子里。少主怕她孤单,便遣了你过来,陪她长大,也顺带照料她。后来,她失血过多,少主将自己的血输入她体内,沉云谷中人都知道,少主的血珍贵无比,她是何等运气?接着,少主明知法术不可外传,却仍是执拗地教她谷中法术。如今,她想出去玩,少主帮她,替她隐瞒踪迹,不然,你觉得长老们知道以后,她还能在这里待下去吗?难道少主为她做的还不够?可她呢?只顾着自己,张口闭口就是明扬。”
“哥哥,你别说了。”阿雅突然扬声道。
阿远不满妹妹的打断,却发现妹妹视线已经移了开,他顺着看过去,铃乐扶着门框站在那,一张脸在夜色中白皙得可怕,淡蓝色的衣裙也显得突兀。
她目光直视着阿远,“我要见他。”
铃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见他。
阿雅不敢回答,饶是方才能说的阿远,也是一声不吭。
铃乐没想他们会回答自己,她疲惫的扫向院门口,那里,始终没有自己等的人出现。一晚的风,吹的她皮肤浸凉,脑子发痛,像被虫子咬着一般。
她狠狠吸了口气,往院门口的方向而去。不知怎的,她还没有到,就听见了阿雅的惊呼声,再然后,是什么也不知晓了。
阿雅做主,将沉叶叫了来,顺带吩咐人安排大夫。
沉叶来时,铃乐已经被阿雅叫人扶进了屋内,倚在床棱上。
一张白皙的脸,像是抹了面粉。
他低下身子,去拉铃乐的手,触碰到她手指的那一刻,他声线颤着,“怎么这么凉?快,叫大夫,大夫…”
阿雅惊慌,恰才叫的人,也迟迟未来。
他将铃乐扶起了身子,把她脑袋放在自己的肩上,双手围着她的腰,手指紧拽住铃乐薄薄的衣服,指尖却是不停的抖动着。
“铃乐,别怕,别怕,我在这,你要想出去,我依你,我什么都依你,只要你好好的,好好的。”
阿远在一旁观望着,他骄傲无比的少主,现下,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人。
院子上空本是一轮明月,这会儿,已经被乌云盖了去,只留了一点点光晕。
大夫脚步急切,踩的阿雅心跳加快。
沉叶催促老者赶紧把脉,平时的冷静早被他扔掉。
“怎么样?”
老者摇了摇头,“小姐,中了蛊毒。”
“什么蛊?”沉叶急道。
他对这类东西了解甚少,只知蛊毒有轻重之分,也有好坏之分。
“生死蛊,下蛊之人需和中蛊之人皮肤相触。母蛊在,子蛊存。且母蛊可探查子蛊的位置,也就是说,下蛊者能找到我们的位置。”
“那又如何,我谷中的封印岂是外人能打开的?”阿远脑子转的快,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不一会,他脸色发白。
“哥哥?”阿雅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阿远目光灼灼的看向铃乐,阿雅起初不明白,当她联想到刚刚哥哥的话,便明了。如果那人得到了小姐的血,未尝不可一试……
沉叶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周身斥满了寒气。
“怎么治?”
“母蛊死,子蛊灭,可要找到身有母蛊之人,并将母蛊得到,这点很难,因此,可以说是无解。”
沉叶再是忍耐不住,一手掐住老者的脖子。
老者脚尖点地,被掐的“嘤嘤呀呀”地叫着。
铃乐睁开朦胧的眼,就看到了这样的画面,她拉了拉沉叶的手。
沉叶对她的紧张,她一直有知觉,只是太痛,所以未睁开眼来。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就见着沉叶对老者发难。
她半虚着眼,“老伯,我并没有和人肌肤相触。”
铃乐说完,突意识到了什么,她记起明扬亲吻过她的手。
沉叶一直观察她的神态。
“铃乐,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她复杂的望着他,心中百感交集,“他亲吻过我的手,像你一样。”
他胸中的烈火熊熊燃烧着,他一想到,有人碰了自己视若珍宝的人…
“照顾好小姐。”丢下一句话,他便匆匆离开,任铃乐怎么呼叫,也没能留下。
老者望了望天,先前的光晕也消失不见,“难怪,今日夜色如此。”
(五)
铃乐斜倚在垫子上,神情倦怠,她一双眼睛一直盯着门口,不敢有半刻放松。
阿雅走近,轻轻道:“小姐,躺着休息吧?少主来了,我叫你。”
铃乐摇了摇头。
不一会,外面传来了声响,铃乐整张脸盼着,却不是自己要等的人。
来人是一名男子,他向铃乐弯了弯身,“小姐,少主吩咐我来差阿远。”
铃乐摆了摆手,算是知晓了。
天快亮时,铃乐挡不住睡意,终于沉沉睡去。
她一睡,沉叶便来了。
他半蹲在床头,细细端详着铃乐清晰的眉目和清秀的面容,眸中是满满的深情,一手轻轻描绘着她的轮廓,想要深深的刻进脑海里。
他刚加固了封印,花费了不少血,以确保沉云谷封印十年不毁,如此,也是动了秘法,耗了十年命数。
半轮弯月同早升的太阳一同挂着,两点白光点缀在蓝蓝的幕布之上。
院子里,沉叶对着大夫深深鞠了一躬,“我知道,你有办法,将子蛊从她体内移入我的体内。”
他查过,生死蛊,只有中蛊之人亲自取出,或母蛊死去才能解除。剩下的办法只有移植,将痛楚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少主…”老者和阿远惊呼出声。
“我意已决,铃乐的蛊就拜托您了,你准备准备,今日移植。”
语落,他看向阿远,“阿远,替我守好沉云谷,再帮我准备一个山洞,长久居住。若是谷主和长老们问起,就说我闭关修炼。这是我的命令,还有……别告诉铃乐。”
这些,她并不需要知晓。她只用好好活着,活在他附近,和他呼吸同一处的空气,就够了。
“阿雅,找大夫拿药给小姐喂下,务必让她睡着,还有,要止痛的。”
阿雅的身影也渐渐离去。
沉叶伸出手,想要触摸空中那半轮弯月,慢慢地,他手指弯曲,成拳。
他将要告别一切,告别光明,告别铃乐,独自在黑暗的山洞中,度日。
他眼角涩涩的。
他不后悔,只是难过,要许久以后,才能见着她了,那一颦一蹙,都将成为他每个午夜的念想。
……
铃乐细数着空中纷飞的雪花。
她静静数着,数着雪花,数着日子,数着那流逝的、一去不复返的岁月。
五年,快两千个日夜。
她求阿远教她法术,她用体内的血液,替他守好这一片净土。
她的眼角也多了一个泪涡,该伤的心,已经伤过,该流的泪,也已经流尽。
她的脸色,愈加苍白。
“小姐,天冷,进去吧。”阿雅也长成了大姑娘。
她想起以往怕冷的岁月,有他在的时候,是怕的,他不在了,似乎什么也不怕了。
“阿雅,准备厚的被子、棉服,放在山洞口。”
她终于长成了无所畏惧的模样,却唯独怕,他不能归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