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地离去,和孤单一起,拥挤的回忆,时间抹去……
男人见林子濠很喜欢听这首歌,就顺手再按下倒回键,重放了一遍。
林子濠盯着吧台旁一个贴着标签的酒瓶看,里面的液体有些浑浊,混着两种颜色,一半淡黄色,一半浅蓝色。他凑近看了看瓶身,上面写着“看你离去,蓝色情人”。
林子濠用手指着酒瓶,“就它吧。”
男人一边熟练地拿起一个玻璃酒杯,哗哗地倒了半杯蓝色液体,一边似笑非笑地说:“这酒只有我自己喝过,你确定要?”
“看着好看就行。”
男人循着他林子濠的声音,抬起头打量了他,“重庆人?”
林子濠点点头。
男人转过身,伸手从酒架上取下一瓶瓶身全黑的酒,拧开盖子,倒了几滴在酒杯里。然后取几块四四方方的冰块放进去,酒杯里开始冒了一点白色沫子。
林子濠朝酒柜上瞟了一眼,“怎么不开了。这个地段,夜生活最热闹的,生意应该不错啊!”
男人从吧台下取出两片柠檬,放进酒杯里,一边用勺子搅拌,一边自顾说道:“这片区域要拆了,划为CBD附属区了。”
男人调好酒后,慢慢推到林子濠眼前。林子濠拿起酒杯,一脸兴趣盎然的样子,他看了看杯身,酒杯里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杯子底部的水珠子开始往上冒。
林子濠把酒杯口边沿凑近嘴唇边,微微抿了几口,他嘬嘬嘴,然后仰头闭着眼睛,一口气全喝了下去。睁开眼睛,朝落地玻璃窗凝望了一下,透过窗,看着人流复返而过的街头,突兀之间,他的脑海里开始浮现着过去的零星记忆。那些记忆就像是海底的蜉蝣生物一样,慢慢地从阴暗晦暗的海底蜉蝣而上。
林子濠在父母的依依不舍目送下,踏上了南下的火车。火车咔嚓咔嚓缓缓开动起来的时候,他起身扒在窗口看了看父母的背影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绿皮火车后面。
驶出站台后,火车开始提速起来,他的心里莫名地发酸起来。
林子濠硬坐了两天的火车,才到深圳,到站的时候,天边渐渐布满了红褐色的云霞,大半天空都是深蓝色的。他一下火车,地面就热浪一阵一阵扑来,脸颊微微发热起来,额头开始冒着细密的汗珠。他这时候才想起高中学地理的知识,深圳五月到十月是一年里最热的。
他刚走出安全通道,就看到他学校的牌子很醒目地放置在售票广场,牌子边是一排排座椅,座椅上稀疏坐着几个耍手机的学生,他们都身穿着蓝色短袖,胸前戴着工作牌。
林子濠哄哄拉着密码箱,朝他们走去。一个女生听到密码箱发出的声音,抬起头打量了他几眼,用手拐了旁边的几个同学。她站起来,绕过座椅,双手伸在半空中,好像做好了准备,接下他手里的行李一样。
“小师弟,内是森重大学嘚么?”(小学弟,你是深圳大学的吗)
女生身后的几个同学跑上来拉了她一下,低声说道:“惹家是外地的啦!听不懂你说的话。”
一个嘴唇涂着浅色口红,左边耳垂上打了一个不显眼的耳钉的女生不等林子濠反应过来,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嬉笑道:“师弟是哪里人啊,你是深圳大学哪个学院的,叫什么名字啊……”
女生捋了一下额头几缕汗淋淋的刘海,涨红着脸,一口气问了一堆问题,让他不知先回答哪个问题。
他接过女生手里的密码箱,“我能拿,学姐不用这么客气了。我重庆的!”他朝她笑了笑,眼睛微微挤出一条缝。
“胸姐啧弄个东西嘞?”(学姐是啥东西)一个一头黄毛的个子不高不矮中等身材的男生跑上前来,歪歪头问道。
结果没有人给他翻译,林子濠也就没有理男生。男生气鼓鼓地瞪大眼睛看着旁边的一个女生,“师姐,把这个纯情小师弟让给我好啦!”男生操着一口不知是哪个地方的口音说道。
林子濠大抵还是听得清那么几个字。
脚踝上套着一串动物牙齿之类的装饰品的女生也上前,“师弟,你好,深圳大学欢迎你的到来,我是师姐,李慧珍,广西柳州的。”
林子濠听到这句话,心想,总算有一个说话正常一点的人了。
“谢谢学姐,我重庆北碚的,是深圳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的。”
那个男生机灵地调到前头,伸出手,想要跟林子濠握手,他笑嘻嘻道:“内盒啦……”男生见林子濠木讷在一旁,清清嗓子,“你好,我叫何健,是香港人,免试生,欢迎你的到来。”
林子濠听着男生这一口怪里怪气的音调,有些不适应,但出于礼貌,他还是伸出手来握了握男生的手,“谢谢。”
何健眯着眼睛看看林子濠,然后扬起脸,望了一下天空,几片云彩越来越红了起来,东边开始红光一片。他一边脱下衬衫,一边喃喃道:“耗嗌。”(好热)眼睛雪亮地看着林子濠,好像这抱怨的话是在跟他说。
李慧珍推开何健,接过林子濠的行李箱,“别理他,他说很热,这几天深圳都是这个温度,都很热。走吧,我送你去坐校车。”她用手指了指广场外头。林子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广场上人头攒动,路口到处停放着黄颜色的出租车。
后面的几个师姐眉开眼笑起来,“慧珍,别急着带走小师弟啊,我们还想跟他多聊聊,没准少岁歌(小帅哥)喜欢我们内(呢)。”
“宙内们接国老累仁啦,没人会色欢(就你们几个老女人,没人会喜欢啦)。”李慧珍回头打趣道。
李慧珍把林子濠送到大巴旁后,眨巴着眼睛看了看他,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待会我和你一起会学校,带你办入学手续。”
林子濠点点头,说好。
李慧珍正要转身要走,林子濠羞涩问道:“那个打耳钉的女生叫什么名字啊!”
“她啊,我室友,佛山的,柳圆圆。你可以叫她园姐。”李慧珍走了没多远,回头看看还站在大巴的林子濠,“以后还是把‘学姐’改一下口,叫‘师姐’就行,这个地方都这么叫。”
说完就摇头晃脑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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