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丹心入画图》
第十五章 惊天之变3
薛士桢喝了一口茶,清香暖热的感觉令人舒适。他放下杯盏,瞥一眼身旁一言不发的云宜,不觉暗叹了一口气。
荀予佑亦是不声不响坐于厅堂之上,他抬眸看云宜仍如老僧入定端坐椅中,默然半晌,只得对着薛士桢道:“不知薛公子和云姑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薛士桢见云宜不说话,忙回应道:“今日实在是因为有些紧要之事,故而才冒昧登门拜见侯爷,还请侯爷见谅。”
荀予佑听薛士桢说有紧要之事,却又言语吞吐不时望向云宜,想着天寒地冻,该不会真是巴巴地跑来要和他退婚吧。荀予佑干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说:“那就请薛公子明言吧。”
薛士桢犹豫片刻,将云康失踪之事说了大概。话音刚落,荀予佑已倏忽从椅中站起,吃惊道:“什么,先生不见了?”
云宜见他如此,不觉心头暗哂:“又不是云庐什么人,叫得如此亲热作甚?”
薛士桢点点头,荀予佑蹙眉在厅中踱了几步,心中后悔。他本想在云康藏身处派人把守,云康却说清修避世何须劳师动众招人耳目。荀予佑见云康执意不允,想着洞谷隐蔽未必有事,也就作罢。怎料一丝侥幸,却真的出了事。
荀予佑站定身躯急思对策,忽听云宜幽幽道:“荀予佑,你到底将我父亲藏在何处?”
荀予佑转身望着云宜吃惊道:“云姑娘,你说什么?”
云宜抬起头来,目视他一字一顿说:“我问你将我父亲藏在何处?”
“我为何要藏……你是说,此事是我所为?”荀予佑回过神来更觉吃惊。
“不是你又是谁?”云宜道。
她今日原是准备豁出性命前来理论的,不要说平江侯,哪怕是当今天子,她也定要讨一个说法。感情不可勉强,心意原自坚定,有婚约又怎样,是王侯又如何?可是,她想不到这平江侯竟然是荀予佑,想着曾经的因缘与交往,帮助和照顾,那种被深深欺骗和玩弄的愤懑无由竟成了一腔悲戚。
“你是王侯贵胄,自然神通广大,将我等小民玩弄于鼓掌之间也是易事。”云宜说着不觉眼中蓄泪。
“云姑娘……”荀予佑甫开口,云宜凄声又道:“多说无益,还请侯爷高抬贵手,给我们一条生路。”
荀予佑闻言哑然,心中百般滋味,半晌才说:“我不会做任何对云姑娘和先生不利的事情,此事若真是我所为,动机何在呢?”
动机何在?唯一的动机,大概就是婚姻之事吧。
“侯爷心知肚明,何必叫我说出来呢?”
“还请姑娘明示。”
“不就因那婚姻之事,你为何如此强人所难?”云宜忿忿然。
终于还是说到此事,荀予佑额上青筋猛跳了一下,“你我婚姻,有媒有聘,蒙先生亲允,何谓强人所难?先生是我未来岳丈,难道我会为难他?”
“什么婚姻?我还没同意呢!”云宜反诘,“我父亲缘何会同意,说不定亦是遭了什么胁迫。”
“胁迫?”荀予佑望着云宜发愣,“你是说我胁迫……”气阻胸臆,一句话竟是说不下去。
云宜见他如此,心中也是恍惑。可眼前之人已不再是她能听之信之的“侯大哥”,云宜只觉雾里看花,瞧不清他真实面目。若是他从前装神弄鬼、花样百出,而今又当真劫持胁迫云康与祈珏,那么,她便是拼了命,也断不会与他干休。
她定了定神,道:“云宜乃乡野丫头,愚笨粗鄙,原配不上你王侯之尊。你也知我……我心有所属,不能践此婚约。许是父亲怜我与祁珏两情相悦,意欲退婚,所以你恼羞成怒,便……”
“便叫人绑了先生以作要挟?”荀予佑只觉心上似被人狠狠一击,望着云宜接口道。
“难道不是吗?你不但劫持了我父亲,还有……还有祁珏。”
“祁公子又怎么了?”荀予佑愕然。
“你莫要说你不知道他与我父亲一同失踪了。”
荀予佑心下吃惊,却低哼了一声,说:“我为何定要知道?”他脸上不见悲喜,心口却是发闷,望着云宜怔怔道:“想不到在你心里,我竟是这样的。”
云宜寻人不着,本就心急如焚,见了荀予佑又恰遭当头一棒。一时着急、伤心、委屈,诸多情绪齐涌心头,忍不住落泪道:“你藏头露尾,明里一套,暗里一套,我哪里知道你是怎样的?反正今日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不把父亲和祁珏给我……找出来,我,我决不与你干休!”
云宜心里其实没底,想着以往和荀予佑的相处,他除了没表明平江侯的身份,所为俱是君子之风,故而临了生生把那个“交出来” 改成“找出来”。
“师妹,有什么话好好说。”薛士桢见状忙上前解劝。岂料不劝还好,一劝之下云宜更觉委屈,索性哭出声来。
荀予佑有些无措地站在一旁,青白了脸色不发一言。
薛士桢见两人如此,只觉自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立在厅上甚是尴尬。
正僵持间,忽报圣旨又到。荀予佑匆匆而出,须臾归来,神色愈显凝重。他告诉云宜定会派人彻查云康和祁珏失踪之事,若她怀疑此事是他所为,大可待在平江侯府,随时随地随意搜寻。
云宜心下犹豫。想此事若真是荀予佑所为,他存心藏人,哪是自己可以寻得到的。但若非荀予佑所为,他派人去找,总比自己和薛士桢来得容易。荀予佑让她待在府中随时随地随意搜寻,若果真待在这里,一来能第一时间知晓父亲与祁珏的消息,二来也能看他是否在耍花招。但以她现在和荀予佑的关系,待在这平江侯府终觉别扭。
云宜思来想去,遂拉着薛士桢一同留下,只看荀予佑如何给他们一个交代。
荀予佑几日心头烦乱。
想不到朝暮期盼与云宜的重逢竟是如此情形。云宜留在府中,他朝夕可见原是求之不得,却又不知如何才能消去她对自己的种种猜疑。
他心中着实后悔,后悔他分明已有警觉,却还听之任之酿成祸事。云康缘何会失踪,难道真是被人劫持,那么劫持他的人又会是谁?他心中猜测,但也仅仅只是猜测,证据全无啊。还有祁珏,他的失踪和云康有没有关系?云宜对祁珏的爱毫不掩饰,虽然他早已知情,也答应云康定会包容,可心里到底不是滋味。
圣旨频来,催他赶赴南京,想来荀瞻治已决定要将他的身份昭告天下。如今,他是皇帝唯一的儿子,帝国的所有希望忽而寄于一身。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要担负起一个国家的全部职责。
这是他不曾盼望也不想盼望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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