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凤姐已是得了云光的回信,俱已妥协。老尼达知张家,果然那守备忍气吞声的收了前聘之物。谁知那张家父母如此爱势贪财,却养了一个知义多情的女儿,闻得父母退了前夫,他便一条麻绳悄悄的自缢了。那守备之子闻得金哥自缢,他也是个极多情的,遂也投河而死,不负妻义。张李两家没趣,真是人财两空。这里凤姐坐享了三千两,王夫人等连一点消息也不知道。自此凤姐胆识愈壮,以后有了这样的事,便恣意的作为起来,也不消多记。
王熙凤弄权铁槛寺
1、来龙去脉:老尼净虚在长安县善才庵内出家时,有个施主姓张,是大财主。他有个女儿小名金哥,每年都来庙里进香,偶遇了长安府太爷的小舅子李衙内。那李衙内一心看上,要娶金哥,打发人来求亲,不想金哥已受了原任守备的公子的聘定。张家若退亲,又怕守备不依,因此说已有了人家。谁知李公子执意不依,定要娶他女儿。张家正无计策,两处为难。不想守备家听了此信,也不管青红皂白,便来作践辱骂,说一个女孩儿许几家,偏不许退定礼,就打官司告状起来。那张家急了,只得着人上京来寻门路,赌气偏要退定礼。净虚知道长安节度云光与贾府关系密切,求贾府给云光写封信,让他和守备说声,因为守备是云光下级,不怕他不依。
2、结局:张金哥自缢了,守备公子投河了,王熙凤用一封信换来了3000两银子。
3、影响:王熙凤越来越恣意妄为。
一日正是贾政的生辰,宁荣二处人丁都齐集庆贺,热闹非常。忽有门吏忙忙进来至席前报说:“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唬的贾赦、贾政等一干人不知是何消息,忙止了戏文,撤去酒席,摆了香案,启中门跪接。早见六宫都太监夏守忠乘马而至,前后左右又有许多内监跟从。那夏守忠也并不曾负诏捧敕,至檐前下马,满面笑容走至厅上,南面而立,口内说:“特旨,立刻宣贾政入朝,在临敬殿陛见。”说毕,也不及吃茶,便乘马去了。贾政等不知是何兆头,只得急忙更衣入朝。
平地波澜,不明就里,忐忑不安。
贾母等合家人等心中皆惶惶不定,不住的使人飞马来往报信。有两个时辰工夫,忽见赖大等三四个管家喘吁吁跑进仪门报喜,又说“奉老爷命,速请老太太带领夫人等进朝谢恩”。
贾母等听了方心神安定,不免又都洋洋喜气盈腮,于是都按品大妆起来。贾母带领邢夫人、王夫人、尤氏一共四乘大轿入朝。贾赦、贾珍亦换了朝服,带领贾蓉、贾蔷奉侍贾母大轿前往。于是宁、荣两处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状,言笑鼎沸不绝。
宝玉因为秦钟病重心中怅然若失,虽闻得元春晋封之事,亦未解得愁闷。贾母等如何谢恩,如何回家,亲朋如何来庆贺,宁、荣两处近日如何热闹,众人如何得意,独他一个皆视有如无,毫不曾介意。因此众人嘲他越发呆了。
既写了宝玉另类的点,也写了元春封妃的面。
且喜贾琏与黛玉回来,先遣人报信,明日就可到家,宝玉听了,方略有些喜意。细问原由,方知贾雨村亦进京陛见,皆由王子腾屡上保本,此来候补京缺,与贾琏是同宗弟兄,又与黛玉有师徒之谊,故同路作伴而来。林如海已葬入祖坟了,诸事停妥,贾琏方进京的。本该出月到家,因闻得元春喜信,遂昼夜兼程而进,一路俱各平安。宝玉只闻得黛玉“平安”二字,余者也就不在意了。
元春封妃,宝玉先是担心秦钟的病,后又记挂昼夜兼程黛玉的平安。宝玉的想法是凡是我爱的都要好好的,元春封妃了,元春好好的,pass,秦钟生病就担心秦钟,黛玉未归,便担心黛玉。什么荣华富贵,能比得上你我在流转的时光里平安喜乐。
好容易盼至明日午错,果报:“琏二爷和林姑娘进府了”。见面时彼此悲喜交加,未免又大哭一阵,后又致喜庆之词。宝玉心中品度,黛玉越发出落的超逸了。黛玉又带了许多书籍来,忙着打扫卧室,安插器具,又将纸笔等物分送宝钗、迎春、宝玉等人。宝玉又将北静王所赠鹡鸰香串珍重取出来,转赠黛玉。黛玉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他!”遂掷而不取。宝玉只得收回,暂且无话。
黛玉果真是个清净女儿,只爱书籍纸笔。别的男人是臭男人,宝玉不是别的男人。在后文中,黛玉把别人的枕头给宝玉躺,宝玉说,什么脏婆子躺过的,我不要,二人一个德行。
且说贾琏自回家参见过众人,回至房中,正值凤姐近日多事之时,无片刻闲暇之工, 见贾琏远路归来,少不得拨冗接待。房内无外人,便笑道:“国舅老爷大喜!国舅老爷一路风尘辛苦。小的听见昨日的头起报马来说,今日大驾归府,略备了一杯水酒掸尘,不知肯赐光谬领否?”贾琏笑道:“岂敢,岂敢!多承,多承!”一面平儿与众丫鬟参拜毕,献茶。
贾琏离家去扬州之后,凤姐经手的两件大事,协理宁国府和弄权铁槛寺,都处理得成就非凡,难怪她春风得意马蹄急,心情大好,妙语连珠,加之是久别重逢,撒娇逗趣,心甘情愿做小女人状,反正她足够强大,偶尔弯一下腰无伤大雅,她随时可以挺起来。
贾琏遂问别后家中的诸事,又谢凤姐的操持劳碌。凤姐道:“我那里照管得这些事!见识又浅,口角又笨,心肠又直率,人家给个棒槌,我就认作针。脸又软,搁不住人给两句好话,心里就慈悲了。况且又没经历过大事,胆子又小,太太略有些不自在,就吓的我连觉也睡不着了。我苦辞了几回,太太又不容辞,倒反说我图受用了,不肯习学了。殊不知我是捻着一把汗儿呢。一句也不敢多说,一步也不敢多走。你是知道的,咱们家所有的这些管家奶奶们,那一位是好缠的?错一点儿,他们就笑话打趣,偏一点儿,他们就指桑说槐的抱怨。坐山观虎斗,借剑杀人,引风吹火,站干岸儿,推倒油瓶不扶,都是全挂子武艺。况且我年纪轻,头等不压众,怨不得不放我在眼里。更可笑,那府里忽然蓉儿媳妇死了,珍大哥又再三再四的在太太跟前跪着讨情,只要请我帮他几日。我是再四推辞,太太断不依,只得从命。依旧被我闹了个马仰人翻,更不成个体统。至今珍大哥哥还抱怨后悔呢!你这一来了,明儿你见了他,好歹描补描补,就说我年纪小,原没见过世面,谁叫大爷错委他的。”
用捉弄的方式撒娇、卖弄
协理宁国府一役,使年纪轻轻的王熙凤名震荣宁二府,除出差的贾琏之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而亲媳妇凤姐却偏偏还要把贾琏蒙在鼓里,贾琏又很容易获悉真相,一旦获悉,多半会笑骂“小蹄子,你敢骗我!”云云,凤姐以此来邀宠邀表扬邀崇拜邀恩爱。凤姐若是实话实说,一则有自吹自擂之嫌,二则贾琏无法见证凤姐的英雄事迹有口皆碑的事实。
1、正话反说
实际情况是:这些事我都能照管!我有见识,又口角伶俐,我心眼又多,给人家个棒槌,人家就认作针。我脸又不软,搁得住人给一车好话,心里也不慈悲。虽然我没经历过大事,但是我胆子大。”嘴里却说:我那里照管得这些事!见识又浅,口角又笨,心肠又直率……
实际情况是:我胸有成竹,大刀阔斧,嘴上却说,“殊不知我是捻着一把汗儿呢。一句也不敢多说,一步也不敢多走。”
2、无中生有,假话连篇
太太略有些不自在,就吓的我连觉也睡不着了。我苦辞了几回,太太又不容辞,倒反说我图受用了,不肯习学了。
更可笑,那府里忽然蓉儿媳妇死了,珍大哥又再三再四的在太太跟前跪着讨情,只要请我帮他几日。我是再四推辞,太太断不依,只得从命。依旧被我闹了个马仰人翻,更不成个体统。至今珍大哥哥还抱怨后悔呢!
3、唯一的真话
你是知道的,咱们家所有的这些管家奶奶们,那一位是好缠的?错一点儿,他们就笑话打趣,偏一点儿,他们就指桑说槐的抱怨。坐山观虎斗,借剑杀人,引风吹火,站干岸儿,推倒油瓶不扶,都是全挂子武艺。况且我年纪轻,头等不压众,怨不得不放我在眼里。——她们真的是神通广大的孙悟空,但是我是如来佛,她们再能也跳不出我的手心去。
4、捉弄亲夫贾琏:你这一来了,明儿你见了他,好歹描补描补,就说我年纪小,原没见过世面,谁叫大爷错委他的。”
正说着,只听外间有人说话,凤姐便问:“是谁?”平儿进来回道:“姨太太打发香菱妹子来问我一句话,我已经说了,打发他回去了。”贾琏笑道:“正是呢,方才我见姨妈去,不防和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子撞了个对面,生的好齐整模样。竟与薛大傻子作了房里人,开了脸,越发出挑的标致了。那薛大傻子真玷辱了他。”凤姐道:“嗳,往苏杭去了一趟回来,也该见些世面了,还是这么眼馋肚饱的。你要爱他,不值什么,我去拿平儿换了他来如何?……一语未了,二门上小厮传报:“老爷在大书房等二爷呢。”贾琏听了,忙忙整衣出去。
拈酸吃醋,语带讥讽,娇嗔满满。
贾琏从贾政处回来,凤姐便命摆上酒馔来,夫妻对坐。凤姐虽善饮,却不敢任兴,只陪侍着贾琏。一时贾琏的乳母赵嬷嬷走来,贾琏与凤姐忙让他吃酒,赵嬷嬷便坐下来一同吃饭饮酒。找个话头便趁机说道:我这会子跑了来,倒也不为饮酒,倒有一件正经事,奶奶好歹记在心里,疼顾我些罢。我们这爷,只是嘴里说的好,到了跟前就忘了我们。我也老了,有的是那两个儿子,你就另眼照看他们些,如今又从天上跑出这样一件大喜事来,那里用不着人?所以倒是和奶奶说是正经。靠着我们爷,只怕我还要饿死了呢。”
凤姐笑道:“妈妈你放心,两个奶哥哥都交给我。你从小儿奶的儿子,你还有什么不知他那脾气的?拿着皮肉倒往那不相干的外人身上贴。可是现放着奶哥哥,那一个不比人强?你疼顾照看他们,谁敢说个‘不’字儿?没的白便宜了外人。我这话也说错了,我们看着是‘外人’,他都是看着‘内人’一样呢!”说的满屋里人都笑了。赵嬷嬷也笑个不住,又念佛道:“可是屋子里跑出青天来了。若说‘内人’、‘外人’这些混帐原故,我们爷是没有,不过是脸软心慈,搁不住人求两句罢了。”凤姐笑道:“可不是呢,有‘内人’求的,他才慈软呢,他在咱们娘儿们跟前才是刚硬呢!”赵嬷嬷笑道:“奶奶说的太尽情了,我也乐了,再吃一杯好酒,从此我们奶奶作了主,我就没的愁了。”
凤姐一方面继续拈酸吃醋,逗弄贾琏,另一方面和赵嬷嬷谈得越发入港。
贾琏此时没好意思,只是讪笑吃酒,说“胡说,快盛饭来,吃完了,还要往珍大爷那边去商议事呢!”凤姐道:“可是,别误了正事。才刚老爷叫你作什么?”贾琏道:“就为省亲。”
赵嬷嬷道:“阿弥陀佛!原来如此。这样说,咱们家也要预备接咱们大小姐了?”贾琏道:“这何用说呢!不然,这会子忙的是什么?”凤姐和赵嬷嬷就开始聊起了接驾的旧事。
1、当年太祖皇帝仿舜南巡,当时贾府正在姑苏、扬州一带监造海舫,修理海塘,只预备接驾一次,把银子都花的淌海水似的。
2、王家也预备过一次。那时王熙凤的祖辈单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凡有外国人来,都是王家养活。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王家的。”
3、江南甄家接驾四次,银子成了土泥,凭是世上所有的,没有不是堆山塞海的。
侧面表明贾府迎接元妃省亲也少花不了钱,元妃省亲,是贾府奢华的顶点,也是衰败的起点。
正说的热闹,王夫人又打发人来瞧凤姐吃了饭不曾。凤姐便知有事等着,忙忙的吃了半碗饭,漱口要走。又有二门上小厮回:“东府里蓉、蔷二位哥儿来了。”贾琏才漱口,平儿捧着盆洗手,见他二人来了,便问:“什么话?快说。”凤姐且止步稍候,听他二人回些什么。
贾蓉先回道:“我父亲打发我来回叔叔,老爷们已经议定了,从东边一带借着东府里花园起转至北边,一共丈量准了,三里半大,可以盖造省亲别院了。已经传人画图样去了,明日就得。叔叔才回家,未免劳乏,不用过我们那边去了,有话明日一早再请过去面议。”贾琏笑着忙说:“多谢大爷费心体谅,我就不过去了。正经是这个主意才省事,盖造也容易,若采置别处地方去,那更费事,且倒不成体统。你回去说,这样很好,若老爷们再要改时,全仗大爷谏阻,万不可另寻地方。明日一早,我给大爷去请安去,再议细话罢。”贾蓉忙应几个“是”。贾蔷又近前回说:“下姑苏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等事,大爷派了侄儿带领着来管家两个儿子,还有单聘仁、卜固修两个清客相公一同前往,所以命我来见叔叔。”贾琏听了,将贾蔷打量了打量,笑道:“你能在这一行么?贾蔷笑道:“只好习学着办罢了。”贾蓉在身后灯影下悄拉凤姐衣襟,凤姐会意,因笑道:“你也太操心了,难道大爷比咱们还不会用人?偏你又怕他不在行了,谁都是在行的!孩子们已长的这么大了,没吃过猪肉,也看见过猪跑。大爷派他去,原不过是个坐纛旗儿,难道认真的叫他去讲价钱会经纪去呢!依我说就很好。”贾琏道:“自然是这样,并不是我驳回,少不得替他算计算计。”因问:“这一项银子动那一处的?”贾蔷道:“才也议到这里。赖爷爷说,不用从京里带下去,江南甄家还收着我们五万银子。明日写一封书信会票我们带去,先支三万,下剩二万存着,等置办花烛彩灯并各色帘栊帐幔的使费。”贾琏点头道:“这个主意好。”
凤姐忙向贾蔷道:“既这样,我有两个在行妥当人,你就带他们去办,这个便宜了你呢。”贾蔷忙陪笑道:“正要和婶子讨两个人呢,这可巧了。”因问名字,凤姐便问赵嬷嬷。彼时赵嬷嬷已听呆了话,平儿忙笑推他,他才醒悟过来,忙说:“一个叫赵天梁,一个叫赵天栋。”凤姐道:“可别忘了,我可干我的去了。”说着便出去了。贾蓉忙送出来,又悄悄向凤姐道:“婶子要带什么东西,吩咐开个帐,给蔷兄弟带了去,叫他按帐置办了来。”凤姐笑道:“放你娘的屁,我的东西还没处撂呢,稀罕你们鬼鬼祟祟的?”说着,一径去了。
凤姐推荐了两个人给贾蔷,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却说是在行妥当人,贾蓉在凤姐和贾蔷之间介绍贿赂,说明贾蔷这次出差活动油水很大,因为是凤姐帮忙才谋到了,所以要孝敬凤姐。
这里贾蔷也悄问贾琏要什么东西,顺便置来孝敬叔叔。贾琏笑道:“你别兴头,才学着办事,倒先学会了这把戏。我短了什么少不得写信来告诉你,且不要论到这里。”说毕,打发他二人去了。接着回事的人来不止三四次,贾琏害乏,便传与二门上,一应不许传报,俱等明日料理。凤姐至三更时分方下来安歇,一宿无话。
凤姐拒绝了贾蔷贿赂,贾琏默许了贾蓉行贿。
贾政不惯于俗务,只凭贾赦、贾珍、贾琏、赖大、来升、林之孝、吴新登、詹光、程日兴等几人安插摆布,凡堆山凿池,起楼竖阁,种竹栽花,一应点景之事,又有山子野制度。下朝闲暇,不过各处看望看望,最要紧处和贾赦商议便罢了。贾赦只在家高卧,有芥豆之事,贾珍等或自去回明,或写略节。或有话说,便传呼贾琏、赖大等来领命。贾蓉单管打造金银器皿。贾蔷已起身往姑苏去了。贾珍、赖大等又点人丁,开册籍,监工等事,一笔不能写到,不过是喧阗热闹非常而已,暂且无话。
1、盖造省亲别墅。
2、下姑苏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等事。
3、置办花烛彩灯并各色帘栊帐幔
4、打造金银器皿。 5、其他。
本回内容紧扣题目:贾元春才选凤藻宫,贾琏因为得知了封妃休息,所以日夜兼程赶回来了。夫妻久别重逢,近来春风得意的凤姐娇嗔无限,上演了一场熙凤贾琏版的意绵绵静日玉生香;贾府双喜临门,元春封妃不久,皇帝又下旨元妃省亲。贾府成了欢乐的海洋,忙碌的海洋。
元春封妃和省亲是贾府权势的顶点,也是大衰败的起点,人间四大靠不住,君宠居其一,贾府的荣华富贵如燕巢于飞幕之上,随时有倾覆的危险;巨大花销,再加上办事人员的贪腐,领导者的默许甚至沆瀣一气,使贾府财政出现巨大亏空,它不死于政治危机,也会死于经济崩溃,二者之间又相互推动相互转化,呼啦啦大厦倾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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