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意朦胧中,忽然感觉鼻子好痒痒,“切!”闭着眼睛用手胡乱揉揉我的鼻子。“哎,哎,哎,春年,起床了,起来了!”原来是妻用头发在捉弄我,床头手机音乐闹铃响起的时候,她的催促起床声随即也跟着来了。
眯了一下睡眼,窗帘上才透出一丝丝光亮:“还早哦,才五点半呢!让我再迷糊一会儿。”妻一边穿衣服一边提高嗓音:“不照,今早儿要换气,昨晚上太晚,送气的图懒不给送,早上你骑车去换,省得又打电话淘气。”
那些年的周末,牯牛山上打柴去唉,大清早的一瓶气搅了一场好梦,还是小时候烧柴好,不用换气,烧柴煮饭沏水,饭香水甜······
上小学的时候,农村刚实行分田到户,我家也分到几亩山林,分散在村里的角角落落,一亩多薄地也零零散散的东一块西一块。因为一家人的口粮都要从田地里索取,父亲只好辞去大队林场的看林子工作,驼着被子回家,领着母亲上山砍柴,下地除草。
考虑到修建成的牯牛背水库淹没了我们原有的大片农田,粮食的来源大大减少,政府给村民们提供了粮食供应指标,规定每人每月可买多少斤大米。米虽然有了可是还要钱买,钱在哪里呢?父亲和村里其他人一样驼着扁担,提着砍柴刀,和母亲上山砍柴去!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那年月,成片的山头都是光秃秃的,除了松树,枫树,栗树,这些高大的树木稍稍能遮盖一下山头,而那些低矮的灌木全部被一扫而光,就连落在地上的残枝枯叶也被我们耙回家用来烧水煮饭。站在村口放眼望去,谁家的山头绿绿的就知道谁家的经济条件好,他们不需要为买米而大量的砍柴卖树。像咱的山头别人一眼就看出家里穷,树稀不拉哈的,树木间的山头表皮比小和尚头还白净。
上半年树木正在生长,一眼望去都是郁郁葱葱的,父亲舍不得砍,只是砍些不太直的孬松树锯成一米左右长的椽龙子(盖瓦房的材料),第二天坐船挑到水库外卖,好的松树留着秋后砍卖个好价钱。山上没有枯黄的落叶,父亲就砍些不好的柴禾晒干,以备家里生火做饭。梅雨季节来临,正值青黄不接,稻没黄,柴没干,米缸空,灶底瘪。下雨天就没了吃没了喝的,而母亲总有办法,不知从哪里弄来点小麦,磨成粉踏小麦粑,或者炒麦子磨粉拌椒面,这样省柴。实在不行,就砍杉树枝子,活的杉树枝不易烧着,要用吹火筒鼓着腮帮子使劲儿吹。这时候如果风从烟囱倒灌进来,那人就吃亏了,呛得人眼泪直流,一旦着起来火力却很大,一会儿也就烧完,不经烧,一不小心杉树刺还扎人。那些年的周末,牯牛山上打柴去
下半年就好了。一夜秋风狂,漫山叶渐黄。特别是霜降后,西北风劲吹,松毛子,栗树叶,枫树叶,纷纷飘落,林间像是铺上一层金黄色的地毯。第二天母亲和大妈她们都起的挺早,准备好早饭胡乱吃几口,就背着竹筐子上山耙柴,天色刚亮山上就可听见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每个人都在自家的山上耙,边界分的清清楚楚,不可越界。当我们这些小孩子上学的时候,一路上都看见好多人背着满满的一大篮子金黄色的松毛柴,有的篮口还打围子加高不少,个个满脸喜气洋洋。家里人口多的,一个早上就可以围一个金黄金黄的柴垛子,引得别人啧啧称赞。
周末的晚上我就抓紧写作业,白天和父母亲一起上山,父亲砍柴,母亲帮忙理柴,父亲的柴砍得很标准,刀口磨得锋利,酒杯粗细的灌木,父亲只要一刀下去,刀口齐齐整整,他说这样的砍法明年树木好长,切莫一棵小树连续砍多刀,那样不利于树木的第二年生长。大树上的枝丫长得高,父亲就把刀安个长把子,刀口一定要锋利,尽量一次掀断树枝,时间长了还要看看刀会不会脱把,安全一定要注意。而我就专门耙他们砍过后剩下的落叶,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一点点,一片片,直至一堆堆,累了就在柴堆上打个滚,渴了就喝几口老叶子茶,浓浓的,很解渴,比现在的各种饮料不知强多少倍。回家的时候我和母亲各背一竹筐子柴,父亲挑一担,在扁担的“吱呀吱呀”声里打道回府。
下半年每逢周末的时候就和屋后的堂弟约好,一起上山挖桩脑(大树砍后留下的树根部)。我们事先准备一把斧头,一把条锄(一种挖土工具),一担粪箕,午饭后就向山上进发。我们的桩脑基本是自己家里山上的,若越界被别人看见,老远就可以听见大人们在呵斥:“那哪个啊?把我山上挖之大坑小宕的,想驼打吧!”吓之我们赶紧离开,挖过后的坑还要将土还原填平,要不然下雨就会水土流失。
那些年的周末,牯牛山上打柴去离家门口近的桩脑都已经被别人挖完了,我们只能到大山上挖。离家三四里路,全部都是上岭,到了目的地,还没开挖,汗就溢出额头。两人各自寻找自己的猎物,被砍时间久的树根最好挖,淘开下方的土,用斧头斩断大大小小的须根,再用锄头猛力来回磕打树根的上方,几个回合下来,树根就乖乖的躺在我的粪箕内。新砍伐的树根最不好挖,树根细点还好弄,要是粗,那就费神了:还是先掏空下方的土,再挖后壁,有的树根长在石头缝隙里,外表看不出,等你淘了一半才看见,那就麻烦点。斧头砍根的时候要格外小心,千万不能砍在石头上,若不小心斧口会绷裂一大块,回家要挨揍的。只能用锄头一点点一点点地慢慢撬动石块,待石块松动再用手扒出来,然后斩断各个须根,最后锄头猛击树根上部,直至彻底断开。运气好的话一下午每人能挖七八个桩脑,满满的一担挑,还没到家远远的就大呼小叫喊父母来接应,其实是想卖弄卖弄成果,虽然满头大汗,但看到父母的夸张表扬,心里就甜滋滋的。父亲把桩脑放在场地上,闲着的时候就拿斧头破柴(劈柴),一个下半年我们可以把屋檐下的空地方全部堆满。
那些年的周末,牯牛山上打柴去冬天来了,大人们在雨雪的天气里闲着没事,就把晒干的桩脑堆在屋堂心烧着取暖,开始的时候有烟,烧着了以后烟呈白色的,袅袅的升到屋顶再从瓦缝里钻出去散开。大人们围着火堆聊天,小孩子拿来红薯什么的放在火堆里烤,快熟了,一屋子都香喷喷的······
“哎,哎,哎,起来起来了,赶紧换气去,我等着你做饭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