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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驾驶着一辆红色的轿车上路了,我的目的地是一个很远很偏的南方小村庄,我要代表我们村里的二根大爷去找他失踪多年的小儿子。
准确的说是去接,因为就在两天前有好心人士联系到了二根大爷的小儿子。
二根大爷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我想这个年过半百的庄稼汉也没有什么可以想念的念头了,因为他已经彻底疯了。
二根大爷小儿子的失踪是在九年前,那时候的二根大爷哭丧着脸每天都要去祖坟上点上一炷香,他把找到小儿子的希望寄托在祖宗们在天之灵的神力上,然而这一切都毫无用处,上帝跟他开了个玩笑,这个玩笑的演绎时间是九年。
我必须途径离上海很近的一个小城市,因为这个小城市里有我童年的小伙伴,同时也是二根大爷的大儿子茅草。
茅草是我们童年时叫的外号,直到长大成人这个称号一直没变,二根大爷的小儿子本来也是有一个外号的,但九年的时间里我们几乎已经遗忘,连他的真实姓名都模糊了。
我曾给茅草开玩笑说,你弟弟是不是叫稻草,茅草说,不是,天知道他是哪根草。
我的车子跑的飞快,二根大爷的左邻右舍在我出发前曾叮嘱我要快去快回,我答应着说好,一定早日归来。
这条路还算平坦,除了偶尔呼啸而过的摩托我几乎听不到任何吵杂的声音,是不是我的车速有点快?
我正在想见到茅草的弟弟第一面我该说些什么,他是不是很瘦很瘦的样子?我努力在脑海中翻出他的模样,可是拼凑出来的样子实在不完整,回忆只好放弃。
我打开车载收音机,里面正在播放朴树的《旅途》。
这是哪家电台竟然还在播放朴树的歌,这家电台今天的值班主持一定和我一样很有品位,我暗自庆幸。
《旅途》只播放到一半,接下来就是一句声音极其洪亮的广告词:您是不是下雨天关节疼,疼起来比天气预报都准,疼起来没完没了,上楼疼下楼疼,什么农活都干不了?
电台里说只要吃了他们的药,关节炎就不会再犯,赛跑可以赛的过刘翔。
我半信半疑的听着,试图把双手舒缓下,方向盘微微向左动了动。
电台里响起了吃这种药康复后患者的声音,这是一位农民,他说吃了这个药后腿不疼了腰也不疼了,可以看孩子了也可以下地干活了。
“这药不错”,我自言自语着,顺手关了广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扫了一眼导航,离茅草所在的城市不远了,但是离稻草的城市还很远。
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后我也到达了茅草所在的工地,他从活动板房里出来,我打了几下远近光灯,茅草站在我的车前,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他带着安全帽,一脸油光,我说你快上车,他说要去准备一下。
“你还准备什么啊,你婶子跟我说要快去快回,什么都不用带”。
茅草重重的坐车我的车上,像一个突然长大的怪物,压的车子打喷嚏。
关上车门我便挂挡起步,茅草透过车窗和工友们打招呼,好像特别风光但又一脸疲惫,车灯照过工地的一栋墙上,旧标语写着:城市让生活更美好。
我们就这样上路了。
昏黑的夜色里起了一层薄薄的雾,茅草说他看不到前面,我说你看个毛线啊,又不是你开车。
茅草说,挡着我看风景了,我只好把雾灯打开。
开了整整一天车的我有些乏,为了不至于犯困我又把车载广播打开,广播里响起一个声音很甜的陌生女子声音。
她在讲一个很抒情很抒情的故事,听得出来她的强调略带忧伤,我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茅草,这小子竟然歪着头睡着了。
雾越来越浓,我必须加快车速了,担心前面的视线会影响到我预算的行程。
而广播里的陌生女子依然讲着她的故事,那故事好像六十年代的文青爱情,我担心这个故事散发出来的某种甜蜜味道会从车厢里散出去,于是把天窗紧闭。
电台里的故事刚刚结束的时候我正要长吸一口气,前面的一辆宾利车却突然来了个急刹车,猝不及防的我急忙把方向盘往左打了一些,还好刹车及时,并无大碍。
但是前面的那辆宾利可就惨了,车身倾斜了好几度,一顿臭骂声从那辆车里传了出来。
茅草也被我的急刹车惊醒了,我下车到前面想一看究竟。
原来前方三辆车追尾了,本来可以避免车祸的宾利车也被卷入这场交通事故中,我担心的是这场事故处理估计要花好长时间,毕竟后面的车主们都开始鸣笛催行了。
茅草说我们绕路吧,我说前面走不动后面开不出,怎么走。
茅草闭嘴不语,为了缓解一下气氛我只好把广播调了个电台,想找一个劲爆点的音乐听听,换来换去全是新闻
新闻就新闻吧,我调了调座椅的高度,仰面躺上去。
广播里说红色预警已经拉响,雾霾天气尽量避免出行,提醒广大市民出行需要佩戴口罩,注意传染病的防护。
茅草似乎对此不以为然,他又陷入沉睡中。
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前方的交通事故好像并没有解决,尽管交警已经来了,但是没有看到警车,我想大概是被堵到外面了吧,也或许是雾太大了,交警不愿意出警。
借着广告里清脆的歌声我也昏昏欲睡。
一声吵杂的鸣笛震醒了我,后面的车主鸣喇叭催我起步,看来前面的事故已经处理好了,我挂挡驱车继续向前走。
黎明时分,车子终于下了高速,我打了个哈欠,放慢了车速,两手手指酸痛,借着车内镜看了一眼泛着油光的脸,额头上竟然又长了两个痘痘,我抿了一下嘴唇,喊醒还在深睡中的茅草。
茅草说他有点饿,于是我们停车翻出自带的零食,二十分钟后零食被我们扫荡干净,我对茅草说,走吧,我们还有一天一夜的时间要赶呢。
车子继续飞驰着,冰冷的机器在持续的电动机的带动下似乎渐渐有了温度,但车头的两只雾灯好像已经不能适应前方的视线了,为了安全起见我只好放慢了速度。
土路超级难走,茅草几乎要坐吐了,我说茅草你要不要紧,我们要不要停车下来歇会。
茅草说,没事,你只管继续开就成。
我很想开的快一点,但是车子非常不给面子,终于轮胎压过一块有些锐利的石块时爆胎了,我和茅草只好下车。
这下子麻烦大了。
我打了救援电话,希望清障车尽快到,我也不希望在这个破地方待太久,毕竟此时嗓子有些难受。
妈的,这霾该有多大啊,茅草说。
这叫PM2.5,我说。
PM2.5是什么,茅草问。
就是“碰到麻烦”的简称,我说。
你说的这个是PM的含义吧,那2.5是什么,茅草问。
2.5就是解决这个麻烦需要花费的钱,我说。
250块?茅草问。
两万五,我说。
哦,那是有点贵了。
我和茅草站在被搁浅的汽车旁边,茅草点着了一支烟,朦胧雾色里只有一点星火,但很快这个小点就熄灭了。
我听到茅草一声咒骂,手中的香烟被掐成两截。
四周死一般的静寂,没有一束光照进来,红色轿车前面两个轮胎被雾色隐去了,好像腾空升起的飞车,但事实是这辆车再无法前进,我们被搁在半路上。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前方十来米远隐约来了一个穿黑色大衣的中年人,他的脸被浓雾遮掩着,观察不到口鼻,我以为是救援队来了,心里想着怎么就一个人来了。
等他走近了终于瞅见他的模样,高高的鼻梁,一脸横肉,腮帮子鼓鼓的,脸色通红。
“兄弟,看到我的车了没有”,中年男人对我说。
“没有,这里只有我们这一辆,但是它爆胎了”,我指着左轮胎陷下去的红色轿车说。
“我只是去前面撒了一泡尿而已,再回来时就看不到车了”,中年人一脸沮丧。
“这荒郊野外不会有小偷的,我看你是迷路了大哥,你看这天气真不好,说不定你的车也迷路了”,茅草说。
我点头表示同意,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只听到车厢里的广播声微微传来。
“今日,我国17个省市遭遇不同程度的雾霾天气,提醒广大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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