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与告白. 图文｜欢耕
仲秋的傍晚，一人驾车到空旷的机场，找一个角落，静静地看飞机的升降，来往的人群。
阳光看着机场的人来人往，从傍晚到深夜，视线里从一群人到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的心，有些灰白，在梦里曾出现无数次的家，再也回不去了。甚至，再看不到，也无法想念了。
01
这是阳光来美国的第四年，2015年我们在新生聚会上相识。
人如其名，阳光属于那种潇洒又清秀的男生，不仅篮球打的好，歌唱的也是一级棒。
因为我们都爱篮球，常常相约球场。慢慢的，我们在球场上变得更加熟悉，最后成为很好的朋友。
一次周末的聚会上，借着微醺的小醉，阳光把我一把拉出门。那是一个深秋的夜晚，寒风阵阵，吹得我牙齿直哆嗦。
他却坐在小区儿童游乐场的秋千上，荡起了秋千。看他玩儿的起劲儿，我也顺手想要试一试。秋千的锁链，那股寒劲儿直通我的每个关节。
我问他道：“你不冷吗？咱们回吧，好冷。”
“冷吗？我感觉还好。”他漫不经心地答道。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想要荡一次秋千有多难？我的童年，没有游乐场。” 他又说道。
在我们生活的那个年代，没有去过游乐场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就连身边的同学大多数都没有去过吧，我理所应当地想着。那时候的我，完全没有雷达信号接收到他的话外音。
秋天的夜晚，天空干净的没有一丝云，皎白的月光照亮整个游乐场。
月光直泻心间，把内心每个角落都照得通明，就连那些隐藏很深的思绪都被唤醒似的。
不知是我听错了还是不愿面对：秋千上传来忽高忽低的哽咽。
“从我记事开始，他们每天都吵，总有吵不完的架。就连每次我的家长会，也只有我的爷爷去，他们从未参加过一次我的学校活动。” 略带一丝颤音，阳光开始变成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
“今天，他们离婚了。”
空气在那刻静止了许久。我想要往前去给他一个拥抱，想要开口说点儿什么，可是不知为何，我的手脚被铁链困住了一般没办法移动；想要开口但却没办法发出声音来。
我的心，甚至有些慌乱了。
“他们刚刚都分别给我发过消息，通知了我。从小到大，虽然极少见他们和和睦睦的相处，但忽然间知道这样的消息，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说，我以后回家是去我的妈妈家，还是我的爸爸家呢？”
这样的电视剧情节，我从未经历过，更无从体会他当时的心情。
我往前去拍拍他的肩，他开始大哭起来。
“以前他们再不合，我的心里至少还有一个家的概念。哪怕常常看他们争吵，可我知道那也是我的家，它会是我永远的港湾。可是！！现在，我是一个没有家的人了。我都没有家了！家是什么？”
他望着天，大声狂吼了一句。之后的很长时间，他都没有低头。
那天晚上，我们在小区里待了很久很久。我们都忘了彼此都说了什么，我只记得他最开心的一次出行是他当年来美国的时候，在省城的机场，他的父母依依不舍地看着他过安检，两个人在远处就一直望着他直到看不见。
02
次日的清晨，他又变成了那个热血沸腾的阳光少年，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在球场上，他依然是狂虐对手的勇者，更是带领球队进入总决赛的核心领袖。丝毫看不出那个深秋夜晚，在秋千上悲伤绝望的他。
眼看，整个学期赛季就结束了。看着他每天的状态，笑的比谁都欢。可尽管如此，我还是有些担心。
果真，刚庆祝完球赛的下午，他就找到我，说约我一起去机场。
我一头雾水：“一般去机场不是出行就是接人，咱这是干啥？”。
他不做解释，一把“暴力”地把我拖上他的车。
“哇！秋天的傍晚好美啊。快看，那是落日！“还没回过神的我，已被前方的落日剪影迷得死死的。
他开他的车，不作任何回复。
到达机场，他就拉着我到机场大厅，找一个角落，坐下来。
“我想与我的过去告个别，我以前的“家“可能回不去了，我要建立一个新的家。就在我的心上，建立一个归宿。”
”今天，就当是告别。“
我就知道他不可能没事。我陪着他在角落里，看着人来人往。看到亲友的送别，依依不舍；看到接机相见的拥抱，激动万分；看到孤行影只的步履，匆匆忙忙。
或许是因为即将年末，接近圣诞，看到这样的情景，我总是联想到《真爱至上》里的情景。
在机场，妻子面对出轨丈夫的包容与大度，看到妻子及孩子的笑容丈夫终被一个真诚的拥抱唤醒；许久不见的两位好友再次相见，激动溢于言表；十多岁的小男孩，在继父的陪同下，勇敢地不顾一切去追求自己的爱情；总理与秘书的爱情，燃烧整个机场。
机场就像是一个剧场，每天上演无数的故事。你要愿意驻足片刻，就可以邂逅一个动人的故事。
兴许这就是为什么《真爱至上》永远是我的每年圣诞必看的电影吧。浓缩着社会不同形态的人生，以及他们各自的故事，那些跟爱心心相印的故事。
我和阳光在机场一直待到深夜，我们偶尔对话，偶尔相视而对。我拍拍他的肩，他看看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太多情绪，我知道他正在告别与告白。
对过往的告别，对未来的告白。
”我再也不来机场发呆了，今天会是最后一次。欢耕，谢谢你。我要开始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了，学会成长为一个懂得爱与如何去爱的人。“
回去的路上，阳光说他想唱一首歌。
“准备好没有／时间不再回头／想要飞／不比任何理由／不管世界尽头多寂寞／你的身边一定有我／我们说过不管天高地厚……不管天高地厚陪着我／陪我一起大声狂吼”
阳光说：欢耕，寒假回家我送你去机场吧。
我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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