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不死也会疯
第一百三十章 不死也会疯
出了广阳城地宫，外面正是深夜，一片漆黑，荒草丛生，晚春的风虽然不冷，却还是让燕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珺儿，你还好吗？”燕洵叫了穆宁珺一声，想要把她叫醒，可是她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燕洵有些慌了，又叫她：“珺儿，珺儿！你醒醒好吗？”
“殿下，王妃应该是晕过去了！”风玫上前来探了探穆宁珺的鼻息，示意燕洵不要着急。
“最近的药堂在哪儿？”燕洵四下打量了一眼，周围一片荒芜，关山月和离湘都没有跟来，他现在必须马上找到一个大夫。她被关在地宫里那么久，还被人打了，他实在担心她出事。
“殿下，这里距离洛阳不远。属下知道洛阳有个益善堂就在城边！”
“那还不快点带路！”
“诺！”
天幕黑沉，疲倦的月亮像是得到了放松的机会，悄悄地躲进了云层休息，只留下几颗闪着淡光的星星挂在空中放哨。
夜阑人静，洛阳城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个不停，像是要把门都给敲烂。
“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拿着油灯开了门。
“唰”地一声，随着门开的声音，一把长刀指向老人，几个黑人围了过来。
老人有片刻的惊吓，然而或许是年纪大了，很快恢复冷静，看着黑衣人身后那怀里抱着一个女子的男人，淡淡说了一句：“进来吧！”
燕洵愣了一下，随后跟着老人快步走进药堂的后院，进了房间，将穆宁珺放在榻上让他诊治。
老人闭着眼睛摸了许久的脉搏，燕洵和周围的几个黑鹰护卫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紧张地等待着。
把完脉，老人叫醒了药堂里的小学徒起来煎药，又亲自给穆宁珺灌了些药和温水，探了探脉搏，老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燕洵心里着急得不得了，又不敢打扰，唯恐惊扰到老人便不给他好好治。
忙活了许久，老人才开口淡淡问了一句：“你是她什么人？”
他缓缓睁开眼，凝视着燕洵。所有人都对这人言听计从，那么这女子也必定跟他有关系。
行医一辈子，霍一行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燕洵愣了一下，随后答道：“我是她丈夫，大夫，她到底怎么样了？”
霍一行雪白的眉毛紧凑到了一起，他似是不相信又似是责备地骂道：“你是她丈夫？有你这么做丈夫的吗？她都有身孕了，你还让她虚弱成这个样子！要是再晚一点，孩子可就保不住了！”
“放肆！”刘淇和风玫上前怒了一声。
燕洵却完全没有理会霍一行的无礼，惊愕地道：“什么？你说什么？她……她有身孕了？”
霍一行摸摸颌角的胡须，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道：“你是她丈夫，妻子怀孕最少也有两个月了，你都不知道？”
“两个月？两个月！！！……”燕洵喃喃自语着，恍然醒悟过来。
两个月的话，差不多就是在陇西安州那段时间。
那时，日夜相伴，情浓意笃……
而此时，风玫和刘淇也猛然间从老人的话里反应了过来。
突如其来的沉默霎时笼罩在屋子上方。
燕洵凌厉震惊的视线定在榻上穆宁珺苍白的面容上，几乎要把那灼出两个洞来。
她有孕了……
她纤柔的腹中，竟然已经孕育了他们的骨肉！而且，已经两个月了……
在中条山的大火里等了许久的她，是怀着他的孩子被抓走的，是怀着他的孩子在后方为他筹谋一切，带着众多士兵抵挡住北上的梁军……
燕洵眼眶一片湿热，许久才微颤着声音问道：“大夫，她现在好吗？孩子怎么样了？”
霍一行见他的确不知情，想来也是，方才他进来时匆匆忙忙，并不像是不在乎自己妻子。也许是小两口闹矛盾了也说不定。想到这儿，霍一行语气平和下来，“母子还好！就是饿了许多天，她的身子现在太虚弱了。我已经给她服了药膳，让她好好休息吧！”
霍一行说完便往外走去，脚步声没响多久，老人年迈的声音传来：“来几个人帮老夫捣药！”
燕洵眼神看向风玫和刘淇，两人愣了愣，连忙随着外面的声音而去！
燕洵在榻边缓缓坐下，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心里阵阵愧疚。轻轻地握住她微凉的双手，柔声道：“珺儿，你要赶紧醒过来，你要好好地醒过来。你知道吗？我们有孩子了！他已经有两个月大了呢！”
声音那般清淡，却是满含喜悦。
“珺儿，等你醒过来了，我带你回长安的皇宫，我想好了，大燕就在长安定都。至于你一直挂念着的你父亲的历史，我已经交给翰林院去修正了。珺儿，等你醒了，我们就成亲吧！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可笑？我们都有孩子了，可是我却没能给你一个像样的婚礼！我说过，会以江山为聘，许你十里红妆。等你醒了，我们就成亲，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燕洵的妻子，是我大燕的皇后！”
听着她轻缓的呼吸，看着她凌乱不堪的青丝，他不敢去想，如果他真的等到天亮之后去跟萧玉做交易，她会怎么样？他不敢去想，如果他再晚一步，她又会怎样？
幸好，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天际微微泛着鱼肚白之时，陆长羽和离湘等人也找到了燕洵所在的益善堂。
若论这天底下最熟悉穆宁珺病情的人，除了陆长羽，恐怕没有第二个。
一看到穆宁珺的状况，早有准备的陆长羽在屋里用焚烟的办法给她用药，又用芦苇管灌了些药汁给她。
出乎意料地，她这次没有昏睡太久便醒了。
嘴唇微微翕动，穆宁珺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燕……洵……”
“他受了伤，正在休息！”陆长羽淡淡地道。
穆宁珺这才微微偏头，看见了他。虚弱无力的她，忽然紧紧地抓住陆长羽的手，他一怔，叹了口气，安慰她道：“你放心，他没事！”
说着，眼神瞟了一眼对面软榻上躺着的燕洵。
穆宁珺正想松一口气，似乎是又想到什么，看向陆长羽，眼神里带着恳求，声音虚弱至极：“孩子……我的孩子怎么样了？你一定要帮我保住孩子！”
陆长羽皱了皱眉，许久才道：“珺儿，你身子太弱了，留着这个孩子，我怕最后母子都有危险。我觉得还是……”
“不……”穆宁珺用尽力气惊叫了出来，近乎哭泣地求他道：“我求你，保住这个孩子……我求你了……”
也许是刚才的声音太大，惊动了燕洵，他猛地从榻上跳起来，奔到穆宁珺床前，一眼便看见陆长羽正握着她的手。
他皱了皱眉，强压下心里的不悦，上前一步坐在她身旁，将她身子轻轻扶起的同时，顺势抽回她那只被陆长羽握着的手，并让她枕在自己怀里，轻声问道：“珺儿，你怎么样了？”
穆宁珺自然察觉他这么做的意图，只觉哭笑不得，她紧紧靠在他温热坚毅的胸膛上，说道：“燕洵，我没事了！可是我们的孩子……”
她一想到刚才陆长羽的话，眼里蓦地就闪起了泪花，乞求他道：“燕洵，我求你，保住我们的孩子，一定要保住他……”
燕洵连忙安慰她道：“我们的孩子很好，大夫说他很好的！你不要担心！”
一旁的陆长羽见此，也不想再说什么，他太清楚她的个性，一旦认定，便不会改变注意。见两人似乎还有话要说，他便默默地退下了。
穆宁珺靠在燕洵怀里，柔声问道：“燕洵，你是不是很生气？”
燕洵看着她苍白憔悴的容颜，语带薄怒道：“是，我很生气！我之前还一直在想，等把你抓回来了，我该如何处罚你！”
他这故作正经的样子反倒把穆宁珺逗得一笑，她道：“那你想好要怎么罚我了吗？”
燕洵将她在怀中揽得更紧，声音温柔，“罚你这一辈子都只能留在我身边。罚你这一生一世，心里都只能有我一人！”
穆宁珺的眼泪终是忍不住掉落，在他怀中低头擦了擦，眼里却仍旧含泪笑道：“一辈子啊！……这惩罚真是不轻！不过……周瑜打黄盖，我甘愿领罚！”
燕洵听了打趣笑道：“你愿做黄盖，可我却不忍做周瑜，打了你，疼的却是我，这赔命买卖我可不做！”
穆宁珺“扑哧”一笑，“才几月不见，你倒越发油嘴滑舌了！”
燕洵没有立刻回她，将她微凉的双手紧紧握住，神色温和而又带着认真地道：“珺儿，其实我真的很生气。我气的不是你私自跑到战场上。我气的是你明知我会担心，我会伤心，却还是要这么做！我更气的是你竟然让他们用病逝的幌子来敷衍我！珺儿，你安排这一切的时候，就没想过我知道真相以后的感受吗？”
他的声音越说越带着几分怒意，甚至还有些许伤心和委屈夹杂其中。
穆宁珺低头叹了口气，缓缓地道：“可我也没办法。这次的战事若是不胜，那么大魏在南梁的帮助下就有机会反扑。到时候你只会更辛苦，攻下长安也许要三年五载都说不定。”
燕洵皱眉道：“这些我都明白。可当时的情况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差。我早就想过，这一战若是不胜，我便在长安周围屯城驻兵，跟他们慢慢耗！顶多三年就能将大魏彻底拖垮！你若与我商量，又何必铤而走险。再者，你不希望楚风培养的将士去诱敌，跟我提就好！珺儿，事到如今，难道你也觉得我是那种心胸狭窄不懂知贤任用的人吗？”
“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明白面对这种不得不做的事情，不该有半分妇人之仁。所以我不怪你，我只是想帮你！”
她知道他有万全的把握，有全身而退的准备。可她不一样，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耗，来等！十年，她如今只剩三年不到，须臾之间，转瞬即逝，她等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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