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友

作者: 孙学忠 | 来源:发表于2023-05-15 17:17 被阅读0次

    按照李区长的吩咐,我找到了三栋十六号宿舍。但是门上挂着锁,窗户是半开着的。隔窗看了一眼,大小不过二十平米的小平房里左右靠墙放着两张床,正中是一张三屉桌,其他没有什么陈设。左边的那张床上有被褥,床头的墙上挂着一件蓝色外套……

    “你是新来的?”正在琢磨着和我同宿舍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冷不丁身后传来一个毫无温度的声音。

    “哦”,我应答着回头望去。只见身后站着一个男人,他面色冷淡地看看地上的行李又上下打量着我。我猜测他应该住这间宿舍,但是又不太确定,于是犹豫着问道:“您是……?”

    “嗯”,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鼻子里嗯了一声,解下挂在腰间的钥匙打开挂锁推门而入。我紧随其后进屋,把被褥铺放到床板上开始整理东西。有他在身后看着让我感到浑身不自在,他似乎也觉得有些无趣,提起放在墙角的水桶出了门。

    他刚走出屋门,我就停下手四下打量了起来,因为在这短短几分钟的相处中,我发现这个即将成为舍友的人有点不太友好。是什么原因使得他在我面前如此傲慢呢?我想从这间斗室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我的视线首先聚焦在了他的床上:床头的位置叠放着一床蓝色缎面的被子,应该是久未浆洗的缘故,一眼就能看出极具“煤矿的特色”。床的另一端放着枕头,枕巾的原色已经不那么清晰。床下两摞砖头架着一块木板,上面放着一只木箱,还有鞋子和衣服。很显然那是工作时的穿戴,上面粘着油污,散发着柴油的气味。由此我判断出他的身份——机械修理工。

    修理工?随着这个名词的出现,对他的敬佩和羡慕之情油然而生。我来煤矿就是怀揣着这个梦想,期望着能当一名机械修理工。人们把种地戏称“修理地球”,我们农民理所当然就是地球修理工。但是我们这个工种是遭人厌弃的,多少人都在为了脱离这个身份而不懈努力着。

    从他的被褥和床单枕巾来看,这位“修理工”不是一个勤快人,甚至还有些邋遢。他仅有的家当不过是一只木箱,工作服的干净程度也比不上“地球修理工”。但是其外表给人的感觉却与众不同,确切地说是和我大有不同,我俩就是亿万“地球修理工”和机械修理工的缩影。

    我和他最大的不同就是这身皮囊。他白净的脸庞没有一点风吹雨打的痕迹,虽然是一个男人,那双细腻白嫩(他开锁的时候我注意到的)的手就是女人看到也会心生嫉妒。反观我就不一样了,常年的田间劳作和忧郁的心情使得我面部过早地出现了纵横的沟壑,手粗糙得跟砂布一样,半截裸露的胳膊犹如烧焦的的木头……

    十多分钟后我刚把床铺收拾停当,他也提着水桶回来了。他看看我的床,又看看自己的床,嘴角微上翘着说道:“没有带深色的床单吗?”

    “我喜欢浅色……”

    “你看看我的床单就知道了。”说着话,他掀起自己的床单,露出了折叠起来的另一半。我定睛一看,折叠起来的那一半床单色泽鲜艳,红花绿叶娇艳欲滴,叫人不敢相信它是同一条床单上的另一半。

    “还喜欢看书?”看到我枕边放着几本书,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没事的时候随便翻翻,也谈不上喜欢。”我向来不喜欢张扬。

    “你是啥文化程度?”他顺手拿起那本《古文观止》翻了几页,那样子有点漫不经心。

    “初中没毕业。”

    “赶紧洗洗吧,马上开饭了。”他没有接着问下去,把书随手一丢就走了。

    他走了,却在我的心中留下了一团迷雾,我很好奇——这个看似和我同龄的人,这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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