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傻瓜

我以为我会永远爱他。

我以为只要我活着我就会爱他。

我错了。

我再也不能爱他了。

因为他失联了。

他删除并拉黑了我的微信号。

他发给我最后一则信息是：“我走了，不要找我。以后找男人的时候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再轻信任何人了。祝你幸福！”

我知道，我彻底失去他了。

1.

他叫韩冬。

我和他相识于一个月前。

那时，我在县城里一所高中刚毕业，没考上大学。我不想回到偏远的农村生活。如果我回到乡下，只能老死在乡下。我不甘心。

我去了一家咖啡馆打工。

我喜欢闻咖啡浓郁的香味，喜欢这家咖啡馆温馨浪漫的氛围。咖啡馆装修风格精致典雅，窗纱洁白，沙发柔软，洁白的大理石桌子上摆着洁白秀丽的铃兰。不论我什么时候到这家咖啡馆，都能听到优美动听的乐曲。

有一天晚上，我不小心把咖啡洒在了一个客人的衣服上，吓哭了。那人的头发、衣服一尘不染，黑色皮鞋闪闪发光，他的眼神犀利。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善茬。我刚到这家咖啡馆上班，试用期还没结束，手里的钱快花光了。我没钱赔他的衣服。

他翘着二郎腿，冷冷地看我表演。

我跑到后厨拿了一块干净抹布，想擦掉那人身上的咖啡。那人勃然大怒，指着我的脸，破口大骂：“你是猪吗？啊？看清楚，我这是名牌衣服，限量款，一万块钱一套。你竟然想用一块破抹布碰我的衣服！”

那个人的声音如一枚炸弹，重重地在我身边爆炸。我被炸得魂飞魄散。我完了。我死定了。

我头晕目眩，眼前发黑。我的父母都是农村人，父亲种菜，母亲每天走很远的路，到镇子上卖菜，收入微薄，勉强维持生活。一万元啊，一个天文数字，我到哪里才能借到这么多钱？

“谁是这里的老板？把你的老板叫来！”那人对我吼道。

“您好！我是这家咖啡馆的老板，我叫韩冬。这个服务员刚来上班没几天，胆子小，手生，您多担待，无论需要多少赔偿，都可以。”一个身穿黑色T恤衫、运动裤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他目光如炬，步步生风。

“您就是大名鼎鼎的韩冬？”那人嚣张的气焰一下子熄灭了，说：“韩老板，我只是和这个小姑娘开个玩笑，闹着玩的。我还有事，我走了。”那人说完落荒而逃。

韩冬哈哈大笑，对我说：“以后工作小心点。你这个月的工资要减半，可有意见？如果有意见，立刻滚蛋！”

我当时的实习工资是800元。咖啡馆的一楼、二楼是客人们喝咖啡的地方。一楼大厅有一个小型舞台，有一架钢琴摆放在那里。每天晚上八点钟，驻场歌手会在舞台上一边弹奏钢琴，一边演唱。三楼设有员工宿舍，吃住免费。工资减半，我还可以剩下400元钱，不至于饿死了。如果不是韩冬出来解围，我绝对会被那人吓死。

“没意见。”我破涕为笑，开心地说：“谢谢老板”

2.

韩冬怎么那么吓人？我很好奇。过了几天，我问另外一个服务员小红：“小红，咱们老板以前是干啥的？”

“他很神秘，有很多人怕他。有一次有几个小混混来闹事，他三拳两脚就把那几个人打得满地找牙。那几个小混混找了帮手过来，也很快被老板打趴下了。从那以后，他威名远扬，再也没人敢来这里闹事了。上次那个小白脸估计欺生，看你面嫩，想讹你，以为这是芝麻大的小事，韩老板犯不着替你出头。没想到韩老板真仗义，帮你出头了。你真要好好谢谢老板。”

怎么谢？

我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如何感谢韩冬。

只说一句谢谢，太没有诚意了。买东西，人家肯定看不上。等发了工资，干脆给他编一个风铃。这一段时间，只要一下班，小姑娘们就在宿舍里用彩色丝带编织小星星、风铃。风铃编好后，拴上铃铛，挂在窗口，风一吹，就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多有诗意啊。

发了工资后，我买了粉色丝带、金色小铃铛，开始编织风铃。我熬了两个通宵，总算把风铃做好了。小红问我给谁编的，我笑而不语。

韩冬一连几天没来上班。粉色风铃被我偷偷带到咖啡馆，又偷偷带回宿舍。我魂不守舍，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怎么了？生病了吗？怎么没有来上班？

有个星期六晚上客人很多。我忙得脚不沾地，楼上楼下跑着送咖啡、甜点。来咖啡馆里喝咖啡的小情侣太多了。有个女孩皮肤白皙，眉目如画，画着精致的妆，穿着洁白的长裙，走到了钢琴边。在彩灯下，她美丽无双。突然灯光灭了、音乐停了，全场陷入一片黑暗。正当人们不知所措的时候，灯亮了，音乐想起。女孩坐在钢琴边，一边弹奏钢琴，一边演唱邓丽君的歌曲《月亮代表我的心》。女孩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子。男子含情脉脉，一只手捧着鲜艳欲滴的一大束红玫瑰。一曲完毕，男子单膝跪地，把玫瑰花举到女孩面前，虔诚地问：“冰儿，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女孩娇羞万分，接过玫瑰花。

台下的观众大声喊：“亲一个！亲一个！”

男子把女孩拥在怀中，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后，带女孩走了。

女孩出门的一刹那，我听到有个角落里有酒杯跌落在地板的声音。我拿着扫帚、塑料小撮箕，赶紧跑了过去，怕有人不小心被玻璃渣伤到。

“滚！”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

“先生，您的杯子碎了，我来把碎片扫走。”我小心翼翼地说。

“滚！再不走，我让你把玻璃渣子生吃了！”那声音听起来似曾相识。是谁呢？我一时想不起来。

我吓坏了，快速溜了。快到下班的时候，那人还是趴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我给那人端了一杯蜂蜜柠檬水过去，轻声说：“先生，我们快下班了。您醒一醒。我不知道你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只知道你应该振作起来，没有什么痛苦不是一杯忘情水解决不了问题的。您尝尝我为您亲手调制的忘情水。”

那人抬起头，接过我的忘情水。

那人是消失了好几天的韩冬。他眼睛红肿，头发凌乱。

那天晚上恰巧是我值班，我要留下来拖地板、关灯。

当我忙完所有的工作，快要走到三楼楼梯口的时候，韩冬来了。他低声说：“跟我走。”

3.

我像是被他下了蛊，完全失去了控制力，不由自主地跟他走到楼下的一辆黑色轿车旁边。

“上车。”他说。

我没坐过小轿车，不知道怎么打开车门。

他叹了一口气，说：“你像一张白纸。你走吧。”

“您是不是嫌我笨？”我很难过。

“小傻瓜，你怎么会这样想？你难道不怕我是个坏人吗？你爸爸妈妈没有告诉你晚上不要和男人出去？”

“不怕。您救过我。我感激您还来不及呢？你是个好人。我不会看错人的。我给您准备了一个礼物，一直放在背包里。这几天一直没见着您。您会不会嫌不好？”我从洗得发白的帆布小背包里拿出给他编的风铃。

起风了，风铃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响声，我说：“您把它挂在窗前，只要有风，就能听到它的歌声，很好听。我不知道您遇到什么难事了，您一定要想开啊，就让今天所有的不快乐的事情都随风去吧！”我大声喊。

韩冬捂住了我的嘴：“别喊，会把楼上的员工吸引过来的，容易引起误会。”

“啥误会？”我迷惑不解地问。

“唉，小傻瓜。你就不怕他们说你和我那啥了？”

“那啥？”我不明白。

“没啥，回吧。”

在我快要上楼的一刹那，他抓住了我的手，问我：“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我愿意。”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为啥回答得这么快？你知道我家住在什么地方吗？你知道我多大年纪吗？你知道我结过婚吗？你知道我是不是个好人吗？你知道我什么学历吗？”他问。

“我知道我喜欢你。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想得茶不思饭不香。我想这就是一见钟情的爱情。我只要你，别的都不管。”我说。

就这样，我成了韩冬的女朋友。

我只知道他的咖啡馆的位置、他的名字、他的年龄。他比我大十四岁。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两天前，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回来了。据说，五十四天前让韩冬伤心欲绝的人就是那个女孩。韩冬喜欢那个女孩，却被另外一个人掐了尖。女孩和那个白衣男子相处一段时间后，被甩了，又回到韩冬身边。

韩冬把咖啡馆转让出去了，带着白裙子女孩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

我以为我会永远爱他。

我以为只要我活着我就会爱他。

我错了。

我再也不能爱他了。

因为他失联了。

他删除并拉黑了我的微信号。

他发给我最后一则信息是：“我走了，不要找我。以后找男人的时候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再轻信任何人了。祝你幸福！”

我知道，我彻底失去他了。

他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一样。

我认命了，回到了乡下。

父母帮我找了一个婆家。

我很快把自己嫁了出去。

这一生就这样过下去吧。生于斯，长于斯，像一棵树一样守着一间屋子、一个人，大概不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