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杏树
又逢小满,麦梢黄杏子黄的时节。
去年这个时候,母亲刚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没几天。记得很清楚,母亲醒来后最挂念的,除了她最疼爱的孙子小博,就是院子里那棵杏树。母亲当初栽下这棵杏树时,说院里栽杏树好,能保佑咱家“三生有幸”。到了小满,麦梢黄,杏子也就黄了,确实已经到了成熟的时候了。
每年小满前后,母亲总要和父亲一起,把院子里杏树上黄澄澄的杏子小心翼翼地摘下来,挑选出个大色艳的留给我们自己吃之外,剩下的用纸箱盛放着,再放到铁丝编的筐里,然后母亲用三轮车带到小满会上,或者小商桥的早集上卖掉,换一些零花钱。
卖东西这种活,从来都是母亲去做的。父亲人忠厚老实,不会做生意。前年樱桃熟的时候,母亲不太舒服,又让父亲去集上卖。到集上就有人问他樱桃多少钱一斤,他反问人家多少钱一斤?买家说人家都是两块钱一斤。父亲毫不犹豫地说我一块五一斤。结果别人家没动秤,他的樱桃就被一抢而空。后来才知道,当时樱桃都是四块钱一斤。从那之后,母亲就再也没有让父亲卖过东西了,母亲虽然不识字,但是勤劳能干,人又精明,卖东西这种小事,从来难不倒她。以前家里种桃的那些年,卖桃子都是母亲的活,父亲只负责搂后手。
去年的杏子,结满枝头,把枝条都压得弯了下来。父亲早就用棍子支撑住那些挂满果实的枝条,免得果实太过沉重把枝条压断。站在树下,很轻松地就可以将稍低些的杏子摘下来,但那些枝头上的杏子,必须要爬上树,站在粗一些的树枝上,倾斜着身子,伸长胳膊,才能够得着。可是,母亲重病,父亲因照顾母亲劳累过度,也病倒了。看着满满几纸箱又大又肥黄澄澄的杏子,我却不知所措,最后只好简单处理给了一家小超市。
今年杏黄时节,母亲的身体已经好转了许多,每天能扶着她专用的小推车到街上走上好几遭,只是要恢复到病前的样子,恐怕不可能了。院子里那棵杏树今年也不知怎么回事,稀稀疏疏的,完全不像去年果实累累压弯枝头。我没说什么,就爬上树,小心翼翼地摘杏。
母亲的杏树从树上下来,母亲赶忙说:“先洗洗脸,喝点水。”父亲递给我毛巾擦了把脸,又搬过来一把椅子让我坐下。我问:“今年这杏树咋回事啊?怎么结这么少?”母亲说:“果树就这样,上一年果子结得多,下一年就结得少,这叫歇枝儿。树跟人一样,也得有歇的时候,不然会累坏的。今年树歇枝儿,明年就会结得多。”看我沉默不语,母亲又说:“今年杏结得少,搁不住去卖,你拿学校一半,自己吃点,给同事吃点,剩下的送给邻居们都尝尝,平时保生、老崔、小敏他们都没少帮咱家。”
我不禁看着母亲,这就是我的母亲,尽管白发苍苍,腰背佝偻,病痛折磨得她已不像过去那样健康,但头脑却仍然清晰,说出来的话朴实无华,却总是那么有道理,让我打心眼里尊敬。
站起身又走到杏树下,心里默念:是啊,杏树也应该有歇枝儿的时候,不然会累坏的。母亲,您操劳一辈子了,这两年也该好好歇歇了,您的儿子坚信,您一定会健康起来,就像这杏树,今年歇枝儿,明年就会重新结满枝头。
母亲的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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