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逃跑三次的大叔

那个逃跑三次的大叔

文~二嬷嬷

1.

柯夏是我旅行相识的朋友。

当她总看到我没事就在电脑前码字，她趁孩子睡觉时走到我身边，坐下和我聊了会，说，阿九，这世上只有一种成功，就是能够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难怪老徐总要往外跑，停不下脚步。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在酝酿写她和老徐的故事，正好，可以开始。

这个故事要从认识柯夏说起，当时她还是个大腹便便的女人， 臃肿的身影，我记忆犹新。

2.

那时，我旅行有些累了，恰巧走到了柯夏的咖啡店，点了杯咖啡小憩一会，我趴在桌上缓缓，余光不时打量着周围环境，给人安静之感，又瞟到柜台处，柯夏挺着大肚子，正熟练有素烹饪咖啡，再一闭眼一睁眼，她已经走到身边，说，小姐，这是你的咖啡，还有些甜点，看你挺累的，吃些补充体力。

我刚想开口询问点心的价格，她又笑着开口说，点心是免费的，放心。

我微笑示意她，点点头，还是说了声，谢谢。

我品尝着咖啡，吃着点心，人有些精神，再打量着她在柜台出忙碌着，竟对她有些好奇。 走到柜台和她打招呼，聊了会天，她说，我叫柯夏，认识你很高兴。

我说，叫我阿九吧，你这家店挺好的，咖啡不错，你挺厉害的。

柯夏说，这家店是老徐的，我就帮他看着，也能说是我的，也不是我的。对，是我的。

我笑了，说，柯夏，你挺幽默的，这样忙，你不累吗?我指了指她的肚子。

柯夏只是笑笑，看着窗外，我摸了摸口袋，说，柯夏，在你这呆一段时间吧，我也流浪挺久的了。

柯夏没有犹豫，点点头，欢迎我的到来。她看了看时间，说，该给老徐的植物浇水了。

我问，老徐是谁，怎么没看见？

柯夏摇摇头，说，老徐又跑了。她掰了掰手指，又说，第二次了，还是听到我想要和他结婚，他离开后，我有了这小家伙，没事，我等他，也快回来了。

我没再问下去，知道也许这是柯夏的痛处，有些感叹：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值得一个女人这样毫无抱怨等着？

那天中午，我正在柜台帮忙，柯夏突然肚子疼。她挺坚强，让自己尽量不慌，我打电话通知救护车，她有些体力不支，从口袋拿出一张纸，告诉我，阿九，万一我有什么事，打这电话给老徐，让他回来，如果没事，就不要打扰他。柯夏说完后昏厥过去，救护车迅速把柯夏送往医院，我手紧紧握着那张纸条，在手术室外祈祷柯夏平安，想了许久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听到了老徐沙哑的声音，问，哪位?

我突然情绪有些难控制，大声吼道，老徐，你如果还是个男人，就赶紧回来，柯夏和孩子都在等你呢。

电话那头老徐沉默许久，我本想准备挂断电话，老徐突然开口说，请让她等我。

3.

我告诉了老徐地址，这时候，柯夏从手术室出来，母女平安，疲惫的她睡的很安稳。

老徐出现了，见到了正在熟睡的柯夏，抚摸她的脸庞，轻轻说声，对不起。

我见到了柯夏口中的他，高高壮壮，一副眼镜显得他有些苍老，微微喘着气。

柯夏醒来，看见了老徐，抱住他，更是抱着孩子给老徐瞧瞧，老徐笑了，是那种很温暖的笑，笑的连我都觉得温暖，老徐轻吻孩子，哄着入睡。

我不知道柯夏到底爱老徐什么，更是哪来这么大勇气。

老徐和柯夏相识就在这家咖啡店，那天是柯夏被分手的日子，她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就是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呆着。

不知不觉就走进这家咖啡店，老徐正在精心调咖啡，柯夏站在柜台前，把老徐吓了一跳，咖啡溅了老徐一身，柯夏被他的动作弄笑了。

柯夏看看柜台的菜单，说，大叔，给我来杯你店里最苦的咖啡。

老徐“哦”了一声，迅速开始做起来，柯夏坐在角落处发呆。老徐端来咖啡，说，你要的咖啡，加了糖，女孩别喝那么苦，甜苦相间，才是最好的。

柯夏喊住要走的老徐，自我介绍，我是柯夏，能来你这里做临时工吗？

老徐说，明天来上班，要熬得住苦。说完便离开。

柯夏笑了，喝了口咖啡，是甜。

4.

柯夏开始在老徐的店里打工，平常忙时，帮着老徐打下手，打扫卫生。

偶尔也跟着老徐学习怎么做咖啡。刚开始老徐不肯教她，可耐不住柯夏的软磨硬泡，老徐束手无策。

店里没客人时，老徐会坐在靠窗处，看看书，再看看窗外，似在回忆什么。

柯夏有时会小憩会，有时就呆呆的坐着，那天，她坐到老徐对面，看着窗外，说，大叔，忘记一个人挺快，可感情怎么忘得慢?老徐看看柯夏，没说什么，柯夏只当发了句牢骚，也再没提起这事。

几天后，老徐收拾东西，说，柯夏，今天跟我去钓鱼。柯夏点点头，跟着老徐去了郊外，老徐拿出鱼竿，弄上鱼饵，给了朱砂一根，然后开始钓鱼，柯夏看着周围的景色，心情挺放松，来回走动，在河边大喊，然后喊了喊老徐，说，大叔，大叔，好美。你看。然后又咯咯地笑起来。 老徐看着柯夏笑的样子，竟有些感触，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他被柯夏感染到了。

那个阴雨天，柯夏呆呆地看着窗外，老徐端了蛋糕放在柯夏面前，上面写着生日快乐。

柯夏问，你怎么知道？老徐说，你总是叨叨，又在那墙上写了自己的生日，大叔作为老板，这是给你的礼物。

老徐又喊上店里其他人一起为柯夏庆祝。 柯夏看着蛋糕，笑着许愿，眼角的泪水不时流。柯夏说，大叔，谢谢你，我许了愿，那个….我们恋爱吧，我喜欢你。

老徐明显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吃过蛋糕，和大家一起看过烟花，匆忙离开。

5.

早晨，柯夏如往常一样去店里，可老徐不在，只有阿姨正在打扫，她正想打电话给老徐时，一个自称老徐的朋友出现，给了柯夏一封信，内容大概就是，老徐出去旅游了，过段时间回来，让她帮忙看店，他朋友暂时会来帮忙。

柯夏内心有很多疑问，却又不知怎么说，每天就帮老徐守着店，老徐的朋友一泽总是忙碌着。偶尔柯夏才和他说话，而一泽那天却说，柯夏，别担心，老徐很快给你答复。

柯夏有些茫然，也没有再问什么。

不忙时，柯夏就坐在老徐以前的位置，看看书，看看窗外。清晨起床，散散步，总是看着墙角处的牵牛花开了，没多久就合上。

两个月后，老徐回来了，灰头土脸。

墙角的牵牛花开了。

一泽离开了，老徐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没和柯夏说过多话，柯夏憋不住话，骂了老徐，说，我之前和你说的话，你可以不当回事，至少别这么不做声，闷死我，他妈的你个大男人不喜欢我，明说了，我就离开。

柯夏见老徐没什么反应，准备离开。 老徐喊住她，声音有些低沉，说，柯夏，你站住，我…那个啥…做这家店的老板娘吧，我不太会说话。 柯夏反应过来，说，不早点说，急死我了，以后这店是我的了。老徐憨憨地笑着点点头。

可柯夏总不明白，老徐当初一声不吭就离开，问老徐原因也不说。

“难道老徐忽悠你的。”我问道。

柯夏说完，我几乎是好奇心特别大。

柯夏说：“刚开始我也是很不理解，可自己想了想，老徐应该是有自己的理由，等到他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就说了，我既然喜欢了他，就要理解他，相信他。虽然上次他突然就跑了，至少他还是回来了，没丢下我。也许他需要整理思绪，好好想想。

6.

我笑了笑。

柯夏继续说，后来我才知道原因。

就这样，老徐和柯夏开始恋爱，日子和从前最大的区别，是老徐做着咖啡，和柯夏也会相视而笑，柯夏偶尔的捣乱，老徐只会亲昵地摸摸柯夏的额头，慢慢地，柯夏跟着老徐做咖啡，竟也开始有模有样，技术也慢慢地到家。

柯夏亲自调了杯咖啡给老徐，他正在看书，等来了柯夏的第一杯咖啡，喝了一口，不是咖啡的味道，是柯夏慢慢的用心溜进了老徐的内心。阳光正好，透过窗户肆意照射，老徐看了看柯夏期待的样子，阳光透在她的脸上，很美，很温馨，老徐点点头，说，你出师了，夏。

柯夏听到老徐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开心。柯夏无意来了一句，老徐，以后咱们结婚了，一起守着这家店，再养两三只猫咪，狗狗。对了，一定要把那株墙角的牵牛花移过来栽。 柯夏说着，她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却不知老徐的脸色微变，回过神才发现咖啡全洒了，老徐在发呆，手有些抖。

她吓住了，问老徐发生什么事了。 老徐没作声，只是强忍地笑了笑，走开了。柯夏没打扰他，老徐在店门口走来走去，第一次抽烟，柯夏不知道哪些话触动了老徐什么，她知道老徐有故事，想问，却还是没有问。

十五的晚上月亮很圆，老徐和柯夏吃了些汤圆，柯夏早早地先睡了。

她只是想有个借口走开，让老徐静静。 老徐走到柯夏身边，看着她熟睡的样子，给她盖好被子，自己洗漱一下，紧紧地抱着柯夏一起入睡了。柯夏在老徐的怀里，很快入睡，她意识到老徐的用力，紧紧地揣在怀里，是舍不得的温度，她好像感受到了老徐的眼泪，却又那么不真实。

醒来后的柯夏发现老徐不在身边，他又走了，依旧留下一封信，写了，我出去散散心，很快回来。

7.

我说，柯夏，那时候老徐又跑了，你会不会想去把他抓回来？

柯夏揉了揉眼睛，看着远方，说，当然，当时我有种一下子被丢了的感觉，如果看见老徐，我要先给他两巴掌，竟然跑了两次。自己说着说着笑了。

老徐走后，柯夏边等他，边开始自己想要做的事，她把店重新粉刷，开始焕然一新的日子，但最初的店给人的感觉没变。柯夏不要把老徐的味道给丢了，来店里的客人每天都挺多，生意也不错。 日子没多久，柯夏发现自己怀孕，甚是欣慰，依旧每天经营着老徐的店，做着那些事。

后来碰到了我，我做起了临时工，帮柯夏减少一些负担，自己也乐在其中。

和柯夏的相处，彼此的了解，我更加对柯夏佩服，对老徐的好奇。

柯夏生产那天，我还是把老徐叫回来了。他出现的那一刻，柯夏是开心的，虽然说过不要打扰老徐的生活，可还是我帮柯夏做了决定，让他回来。 老徐见到柯夏和刚出生的孩子，没有说话，紧紧地抱着柯夏。柯夏有些恍惚，说，老徐，你这个拥抱之后，是不是又要和我告别了?那你别抱我了。柯夏想推开老徐。 老徐说，不，我不走了，就呆在你身边了，给你的拥抱是谢谢你。

老徐抱起了孩子，看了看柯夏，单膝下跪，掏出了口袋里的戒指，说，夏，我们结婚吧。 柯夏哭了，笑着哭了，点点头。

8.

柯夏出院回家，老徐做了一桌子菜，柯夏特别惊讶，说，大叔，这些都是你做的？ 老徐点点头，招呼着我们坐下吃饭，孩子睡着，老徐先自己干了三杯，更是敬了我一杯，我们吃着，喝着，聊着。

老徐说，首先。阿九，谢谢你照顾她。现在，我讲讲我的故事吧。我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从小跟着母亲长大，母亲为了我吃了不少苦，有了资金，置办了这家咖啡店留给我，我十五岁的时候，母亲患病去世，我一个人生活，没有联系父亲，就把这家店办起来，不敢丢了这家店，患得患失的感觉不好受，我不想经历。后来遇见了比我大的一泽，我们谈得来，也常常相约一起玩。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可以说是人生的导师吧。

再后来，我遇见你，柯夏，那天应该是你失恋吧，所以才要一杯最苦的咖啡，过了最苦的人生，尝了最苦的味道，想回味最苦的爱情吧。

你问过我的话，自我介绍，来我店里帮忙，我对任何人戒备心很强。起初，我只是让你呆在这，等到变好了，你就会离开，可相处后，因为你，我开始对生活有别样的看法，你总叫我大叔，我甚至还有些生气，明明很年轻，就想和你吵架，可看你的样子，我慢慢开始放下戒备心。我不敢相信我会这样。

第一次离开，是因为第一次听到一个姑娘这样大声表白，我整个人都乱了，匆忙离开，然后我走了，我心里很欣喜，可我不敢面对，就走了，去了山区做义工，一干就是好久，也在那段时间想通了很多事，就回来面对你。

第二次的离开，我把你紧紧地拥抱在怀里，是因为我怕什么都给不了你，也不知道有没有信心能不能给你一个家，还让你这样待我好，我怕这样的感觉持续不了多久就没了，我更怕你伤心，我再次离开。去了母亲的故乡呆了一段时间，和一群陌生人一起干活，一起畅谈，结束后，他们各自回了家，和家人相聚。而我却还是一个人，我才意识到，这么多年了，我内心深处想要自己的家，我意识到对不起你，自私任性离开。

接到了阿九的电话，知道你出事，我发疯似得跑，想快点回到你身边。我才知道你已经在我心里根深蒂固。

听完老徐说的话，柯夏的眼泪流了不少，可还是笑着说，老徐，这番话我收下了，阿九也在，不许反悔。 老徐点点头，第二天清晨，老徐送了个惊喜给柯夏，墙角的那株牵牛花长在店门前，开的很好。

9.

柯夏逗着孩子，我坐在窗前码字，老徐在我对面，我还是开了口，问，老徐，你可还逃跑？ 老徐喝了口咖啡，看了看柯夏，说，有可能还逃跑。但估计是下辈子了，她的等待，我的逃跑，换来一份感情的坚定，我愿意交换。人一辈子就是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去度过，我前半辈子也过够了，后面，最喜欢的方式就是和柯夏在一起。

柯夏说，老徐，快来换尿布。

老徐对我笑了笑，便去帮忙了。

一场押了所有赌注的等待，让这个逃跑三次的男人停住了脚步。

感情，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无非就是愿不愿意，肯不肯而言。 每个人都能等到自己的幸福。在这场故事里，即使你我都是路人，没有交集，而最后如果遇见了，那也是一场幸运。

每个人遇见的人不同，爱的方式也不一样，在人生漫漫路上，一场相遇，一场拥抱，注定这辈子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