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虞的地理位置大致在石家庄北部正定、行唐、新乐一带,其南部有两个附庸肥国和鼓国,鼓国国都昔阳(河北晋州西、藁城东南),肥国位于藁城区西南部,在鼓国西部。肥和鼓作为鲜虞的前哨阵地和缓冲地带,有力地阻止了晋国对鲜虞的袭扰,而鲜虞也可以在晋军攻打肥、鼓时实行救援,三国形成掎角之势,互为策应,让晋国很难将其一举拿下。
为了啃下这块硬骨头,中行吴借用了荀息的假道伐虢之计,但他又不是完全照搬荀息的计策,而是反其道而行。他以燕国发生内乱,晋军与齐军会合平乱为借口,北上燕国。但彼时齐国早已摆平了燕国的事务,因此晋军实际上是空跑一趟。在回军途中,他特意向鲜虞人借道,大军穿越鲜虞,随后又进入鼓国地界,始终都高举和平的大旗,让三国军民都松懈了下来。但在向西折返经过肥国的时候,晋军却突然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出其不意地灭掉了肥国,其国君绵皋也被晋军俘获。
肥国距离晋国最近,但中行吴却大费周章来了个战略大迂回,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都很出乎意料。鲜虞人对晋人的战略意图一无所知,他们本着国际友好的精神借道给他们,起初或许对晋军还有些防范心理,但看到晋国大军过境秋毫无犯,对晋国多少也产生了一些好感。却不料晋人竟然玩了这么一手,突然就把自己的属国给灭掉了,真真的气煞人也。可中行吴并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在灭掉肥国之后,为了防止鲜虞追击,又派人对鲜虞进行了袭扰,等鲜虞人做好部署严阵以待时,却发现晋军早已远遁。
这次的佯攻让鲜虞人很是得意,以为晋国人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因此当次年晋国又出动全部兵力北上时,鲜虞人也不设防备。中行吴吴带兵从河北河南交界的著雍整顿军队,一路向北绕过白狄属地到达燕国附近的中人(河北唐县西北),从鲜虞的背后使用战车冲击,鲜虞人大败。
尽管鲜虞国力强大,并未因此一战而溃,但到底还是留下了心理阴影。昭公五年(527BC),中行吴再次讨伐鲜虞,吓得鲜虞急忙调集所有兵力进行防守。却不料中行吴是一个玩弄虚实的好手,表面上大举入侵鲜虞,但真实的目的却是鲜虞的附庸鼓国。他派小股部队袭扰鲜虞,而主力部队则包围鼓都昔阳。鲜虞人不知虚实,只图保住自己的社稷,不敢出兵救援,使得鼓国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围城数月之后,鼓国内部发生了变乱,有人出城找到中行吴,请求带着城里人哗变,与晋军里应外合攻下昔阳,但这个提议却遭到了中行吴的拒绝。很多人表示不理解,纷纷都质问中行吴:“我们明明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鼓国,为什么不答应他们的请求?”
中行吴回答说:“我们出征作战不仅仅要考虑眼前的利益,更要注重对国内的影响。假如有晋人带着城邑叛变,我们内心会痛恨不已;那么当别人带着城邑前来的时候,我们怎么就偏偏要喜欢呢?”更重要的是,“有人带着城邑前来,他的举动是恶的,但是对于晋国却有功。如果不加奖赏,这就是失信于人,如果加以奖赏,就是在惩善扬恶,如此一来百姓就会对我们无所适从。得到了城邑却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对于我们来说并非福祉反而是败坏了德行,长远来看会得不偿失。出兵作战要量力而行:如果能力足够,我们就凭借自身的实力攻取;如果实力不济,就撤军回国,还有什么好考虑的。”众人听了这些话都心悦诚服,于是就把叛徒遣送回国,让鼓国人杀掉叛徒,修缮守备,继续作战。
晋军围城三月,鼓国人难以支撑,便请求降晋,但不料中行吴见了使者之后竟然说道:“我看你脸色还好,说明你们还有抵抗的能力,回去修缮你们的武备,咱们接着打。”
如果说之前是因为宣扬德行不接受叛臣还说得过去的话,中行吴如今的举动就更让人费解了,有军吏不住埋怨到:“得到城邑却不占取,劳顿百姓损毁武器,有你这么效忠国君的吗?”
中行吴回答说:“如果狄人还未力竭的时候我们接受了他们的投降,我们的百姓也会如此效仿,以至于懈怠。得到一座城池却教导百姓懈怠,恐怕国家会陷入危难。反之,如果我们不接受他们的投降,让百姓看到我们尊重敌人的忠心,就能让百姓懂得道义所在,竭尽全力为国尽忠。”
中行吴说的头头是道,听的人一脸你说你有理的表情,只好按住不提了。不久之后,鼓国终于支撑不住,便再次决定投降。这次他们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派了一个面黄肌瘦的人作为使者,向中行吴哭诉他们已经没有粮食了,如果再打下去他们连树皮都没得吃了。中行吴看了之后也实在无法推辞,终于接受了对方的投降。
中行吴带着鼓国国君鸢鞮(苑支)回到国都,在宗庙里进献了战利品后就把鼓国国君放了回去。但没想到的是,鸢鞮投降晋国时心悦诚服,背叛晋国时也义无反顾,回去不久就又和鲜虞纠缠不清,终究还是背叛了晋国。
事实总是这么喜欢捉弄人,中行吴的一番宣扬德行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鼓国即便再感念于晋国的恩德,在鲜虞强大的武力之下也不可能为了晋国拼命。我们似乎看到了很多人围坐在中行吴的身边看着他打脸的场面,于是中行吴痛定思痛,也不再想什么宣扬教化了,又开始使出了诡诈之术。
晋顷公六年(520BC)六月,中行吴巡视东阳,让军队伪装成用皮甲买米的商人,三五成群地在昔阳城门外休息。这些伪装的士兵逐渐渗透到昔阳城内,将鼓人完全蒙在了鼓里。不久之后,中行吴兵临城下,而那些预先潜伏的士兵也突然发难,在城里引起了很大的骚乱。鼓国在晋军的内外夹击之下再次走向了灭亡,鼓君鸢鞮也再次被带到晋国成为阶下囚,这次晋国没有再恢复鼓国的地位,而是将其划为一个县,派涉佗前往镇守。
至于鲜虞,由于其实力尚强,晋国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将其彻底剿灭,此后两国之间也是摩擦不断,其中冲突比较激烈的有两次。一次是晋定公六年(506BC)召陵会盟前后,晋国遭逢天灾,粮食歉收、痢疫横行,鲜虞、中山合力侵晋,主政的范鞅也曾多次报复。到定公十五年(497BC)晋国内战爆发之后,鲜虞、中山又多次趁火打劫。内战结束后,晋国曾多次讨伐鲜虞,鲜虞大概在不久后灭亡,而新兴的中山国则又坚持到了战国时期。
《晋国史话》第三辑 / 逸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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