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板的死

宋老板的死

在她亲上我那刻，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推开她，她的唇香软甜腻，有着香奈儿口红独特的味道，那柔软的触感像羽毛一样轻拂着我的心脏，酥麻的感觉让我涌起了一股渴望，我的脸色开始变得潮红。

她轻笑一声：“纯情的丫头！”

她放开了我的唇，一股失落感袭来。

“你...”我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我是一个大一学生，暑假想去这个著名的旅游景点做义工，在网上投了好几家客寨青旅，最后却兜兜转转来到了这个酒吧。

她坐到我身边，酒红指甲的手夹着香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我就知道你不会排斥。”

我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呵！

她又轻笑道：“因为你的目光...”她突然转过身凑近凝视着我，手抚上我的眼眶。

“就是这种目光。”她笑着往后靠去。

目光...

我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初一的女生还带着一些小学的孩子气，不明所以地和同桌男生打闹，突然女生一本书砸过去，男生竟然开始流鼻血了。

啊！

女生有些手足无措，这是她第一次见血，其实后来想想根本没什么大不了，只是那男生太胖了，补过了头。可是当时的女生根本想不到，她只是惊恐，害怕，他，他会不会死啊...

死？自然不会，只不过男生的嬉皮笑脸板了起来，黑色的厚眉紧锁，可怕极了。

陆陆续续许多看热闹的将男生围了起来，还有不少男生跑到女孩这儿，故意装着怪异的腔调，哇哇地恐吓这女孩。

“这下好了，你完蛋了哼哼。”

“就是你把他打成这样，你惨了哈哈。”

...

“...”

落井下石的声音围绕着她，女孩呆坐在座椅上，时不时看一眼人群中心的“快要死掉”的男生，然后接受到围观人群看好戏的目光。

女孩突然觉得无比惊恐，这些落井下石的话，这些男生恶心的嘴脸，无助，绝望，迷惘。

我不知道那个下午我是怎么度过的，反正之后许多年，只要一会想起那天，我便会不受控制地发抖，渐渐的，我开始害怕与人交流，特别是男生，而且开始变得非常缺乏安全感。这表现在，我恐惧接触新环境，避无可避时，我会马上找一个“好朋友”，我觉得，有了这个“好朋友”，我就可以好好地在新环境里生活下去，有了这个“好朋友”，我才有底气和新环境中的其他人交流。

“你在想什么？”

她饶有趣味的声音拉回了我。

“我...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和她讲这个。但我感觉在那个吻过后，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突然，她认真地看着我：“你知道吗，你的眼睛里有种特殊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可我感受地到。就在刚才，我又看到了，更加清晰。是很，吸引人的东西。”

她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孤独？自卑？胆怯？

我不知道她口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不过我感受到了，她的好感。她对我有好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念头让我平静下来的心又颤抖起来。

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

为了井然有序地进行我的义工旅行，我早早联系了酒吧老板。

我加了她的微信，头像是凯特·布兰切特在电影《卡罗尔》里的截图，金发的美艳女人。

文艺青年？

  你好，我是苏格，我通过了您的义工招募。

出乎意料地，那边的人很快回了话。

  你好，苏格，时间是四月三号到二十三号，你可以在二号和三号来，下了火车或者高铁联系我。

联系她？应该是告诉我地方什么的吧。

  嗯嗯，好的，谢谢你。

我觉得做什么事都要事先准备好，比如说吃奥利奥我喜欢将夹心饼干放在盘子里，旁边放上泡好的牛奶，其实我很少用奥利奥泡牛奶，不过假如我突然想泡了呢？

和老板打过招呼后我安心多了。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只是在高铁快到站时和她说了一声，告诉她我什么时候到站和我的一些体貌特征，而当我走出车站正准备坐公交时，一个妆容精致，微卷齐耳短发，黑色连衣裙，看上去大概二十几的优雅女人叫住了我。

“苏格？”

“唉？”

“你是，宋老板？”

我有些惊讶，眼睛睁大，表情夸张。一身运动服的马尾少女，和黑裙短发的优雅女人，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少女心里多少会有些想法，可是我却完全没有自惭形愧的感觉，只是对于她的出现感到不可思议，接着就是一股暖意和微微的甜，或许是她的笑脸让我生不出其他想法。

我迎上她的目光。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恩，不对，是你什么时候觉得我...也不对...”我有些语无伦次，心里却在想初见那次，她对别人也那样好吗？

“那天晚上，那个醉酒的客人你还记得吗？”

她摸摸我的脸。

“你是说那个，你的，她...”她的女朋友，对，所有的平静都打破在那天晚上。那是一个非常难应付的客人，易怒，暴躁，不可理喻。

在她又摔碎一个酒瓶子后，我忍无可忍地准备将她赶出去，我想不通为什么那样一副甜美的躯壳下会住了这样一个疯婆子。

就在这时，她来了，她冷冷地看着醉酒的女人。

令我没想到的是，那女人见到她后，脸上的乖张暴戾尽数化为一种情人般的委屈，她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她抱住了老板！

老板似乎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却也回抱住了她。不一会儿，两人离开了。

第二天从酒吧常驻酒保那里得知，原来那是老板的女朋友，不久前背叛了老板和一个男的跑了，不知怎么地昨天又跑回来了。

酒保说这个时表情很气愤，可我的耳朵里却不断回放着那句女朋友...

天呐，老板喜欢女人！

我的心里有些微妙，我想起了每天早上在天台，她看着书，见到我后笑着和我说话。想起了房间里每天更换的蔷薇花束。想起了聚会游玩时她总是主动和没人要的游戏废的我组队，将我护地牢牢的。想起了她带着我在空闲时间里游玩这个地方的景点，带我去拍照胜地，教我怎么摆姿势，然后找角度挽救姿势废了的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些，不过总觉得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我确实很喜欢她。”她这样说着，脸色在炫目的灯光下有些模糊。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不过...”她突然戏谑地看向我，“那天之后，你就有些奇怪了。”

“你没见过她了？可是你那天明明...”我意识这话的语气不对，我好像搞错了什么，我把那个吻看成了一个标志。

“她其实是个挺好的人，那天有些失态了。”

她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嘴角微微勾起，看起来心情很好。

“她的男朋友和她分手了，她很伤心跑来我这...我让她去找她男朋友。”

“为什么？”我很不解。

她突然一乐：“为什么，安慰她然后让她快点离开呗。”

“你不想看到她？”可以理解为眼不见心不乱吗，我突然有些不舒服。

“当然啊，她背叛我和男人跑了，我看到她心里就隔应。”她嘻嘻笑。

我沉默不语，突然，我不知从哪里得到了勇气，猛地倾身紧紧抱住了她。

我的脸贴着她的脸，感受到了她脸上那几滴水渍。

我的眼泪也流了出来，因为突然心里就一酸。

她好像才反应过来，手臂瞬间圈住了我，越收越紧。

“老板...”

“叫我阿知。”

“...阿知。”

宋老板的死

我和阿知在一起了！

她带我见了她的朋友。原来蔷薇花是一个做花圃的帅哥供应的，酒吧是她和几个好朋友合资的，还有一些客人朋友。

她带我去花圃取蔷薇花，拉着我的手，对我笑。

我们去游乐园，过山车把她吓得要死，下了过山车后在长椅上坐下就不走了，说腿发软，我在一旁咯咯的笑。

我们去了鬼屋，她明明怕的要死，却还硬撑着挡在我前面，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脚，她猛地大叫地抱住我，瑟瑟发抖，我真没想到她会怕这些，我只知道我笑得停不下来时她的脸臭臭的。

我以为我和她会一直这样下去，我发现我那么喜欢她，就像饿及的人对食物的喜欢，像寒冬衣衫单薄冻了许久的人对棉袄的喜欢。

我和她养了一只狗，狗非常喜欢她，粘着她，所以我不喜欢这只狗。

可是如今，只有我对着这只狗了，它便开始粘我，不知道它会不会想起她？会不会记得她？

那个愚蠢的女人，她怎么那样蠢，她明明不笨的，为什么...我好恨！

又是那个女人，我常想她为什么不死了，她为什么那么厚脸皮，明明是她背叛了阿知，却还来烦她，为什么会有这样无耻的人！

那天下雨，大概所有阴郁的记忆都会有一场雨做背景。我抱着她的手臂看着《洛丽塔》，突然她接了一个电话，明明刚开始她表情是很不耐，她想挂了电话，是啊，这个女人是多么心机，换了号码也要打给她！

可是不知道那女人说了句什么，她突然变得焦急，她说你等着，我马上来，不要轻举妄动。

“格，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晚上太晚就先睡觉哦。”

我乖巧地点头，呵，我如果知道她去干的事情，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要拖住她。

车祸...

那女人给我打电话，她哭的很伤心，为什么是这个女人给我打电话。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我本来就讨厌她，我不打算认真听，我想挂电话。

“都怪我呜呜...她快不行了...呜呜呜呜对不起你快来你快来啊...”

“什么...”一种不好的预告瞬间袭来，我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了悬崖边上，只要一推...

“阿知出了车祸...呜呜呜在五一路...救护...还没来...呜呜呜...好多血...”

脑中那根绷紧的弦，突然断了，就像谁推了我一把，将我推向了万丈深渊，失重感，窒息感如潮水般，一波一波地袭向我，将我包围淹没。

我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

是梦吧，肯定是梦啊...

我没见到她，救护车先我一步到，我只看到现场残留的，似乎还温热的血。

到了医院，我见到了那个哭个不停的女人，我很想上前给她一巴掌，我生生忍住了。

“情况怎么样了。”我想尽量平静地问，脑中却不自主地浮现她了无声息的样子，不会再抱我，不会再对我笑，不会拉着我的手，不会和我一起取蔷薇花。我的身体有些颤抖，深深的恐惧如强酸一样腐蚀着我的心脏。

“我不该让她来的...对不起...她...呜呜呜”

看着眼前的人，那刻我想如果杀人不犯法，我一定将她碎尸万段！

她到底死了，呵呵，淬不及防地，这么突然地死了。床上的她脸色苍白，眼睛禁闭，和几个小时前的她浑然不同，明明那时还那样鲜活，她的体温好像还包裹着我。

可是，她死了。

我讨厌没有准备的突发状况，因为事情一旦超出你的预料，就会有遗憾发生。

我甚至，还没和她说我爱她，那样爱她...那样爱她...

我再也撑不下去了，我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却哭的撕心裂肺。

你为什么那么心善，那女人被骗到夜总会关你什么事呢，为什么要去帮她。我知道你如果在我身边，一定会回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那样太没人情味了。

是啊，可是你丢了命，她应该今生与你相克。

回忆是个有趣的东西，美好的回忆像美酒，喝一次醉一次，不好的回忆如毒药，狠狠攫住你的喉咙，而你我的回忆，却如毒品一样，让人上瘾，不去想便浑身难受，而去想了，短暂的欢愉过后，便是无尽的绝望。

我带着那只狗离开了酒吧，这几个月就像是一场梦，又像是过完了一生，她带走了几乎我的所有感情和气力。

我终于相信一些小说里写的她死了，他终身不娶的事。因为我知道，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而是这世上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能够让你倾注全部的感情和真心，没有人能够代替，你甚至不想去结识其他人。

她没死，却活在我的梦里，我死了，或许她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