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窗外的皂角树上挂着星光,像是许久没有采摘的野果,清香四溢。从居室看去,树顶的枝叶狰狞,好似不甘隐藏黑暗中的勇士,挥舞着杂乱的武器在月光下高歌。
怕是太久没有回到这里了吧!我低下头,看着窗台上早些年种养的绿植,青翠欲滴,宛若新生婴儿一样朝气蓬勃。转过身,正欲与人分享,才发现以往嬉笑的邻居早已搬了新家,连儿时常常玩闹的伙伴也不见踪影,只有窗外的那棵皂角树随着夜风摇曳。
这棵皂角树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有,听父亲说他小的时候也有。想必,皂角树存在的过于久远,远的我们两辈人都不知道他的年龄。
夏日的午后,炙热的太阳总是高高挂在头顶,整个村子只有皂角树撑起宽大的躯干布下这一片供人小憩的阴凉。皂角树下时常聚集着街坊邻里,尤其是像我这样年岁的小孩。
我们这些四处跑闹的孩子一到皂角树下,就会盘着腿捧着脸蛋,望着爷爷们讲以前的故事。故事总是很长,长的我们总是爬在小板凳上睡着,醒来便已到了傍晚。
睁开惺忪的双眼,透过皂角树的躯干,晚霞倾泻在我们红彤彤的脸颊,暖暖的,像是母亲宽阔的胸膛。爷爷的故事还是没有讲完,只见他张着嘴对着皂角树不停的比划,整整一个下午他都是这样的吗?我的心中犯起了嘀咕。
过往的光影一簇簇的掠过,带着对美好的眷恋滑过指尖,匆匆忙忙却又慢慢悠悠。走出门,窗外的皂角树耷拉着半边身子,露出黑乎乎的树洞。树洞里都是木屑堆积的杂物,还能看到小动物在里面入眠。
皂角树是包容的,它接纳了各种各样的动物,也接纳了我这个归来的游子。只是,它那黑乎乎的树洞总是让我感到伤痛。
还是那年夏季,村子里下起了十几年都不曾见过的大雨,雨水倒灌屋内还夹杂着闪电,皂角树在雨中直挺挺的站着,像是战场厮杀的将军,丝毫不畏惧恐怖的雷电。
雷电像是遇到了挑衅,愈加狂躁,把我吓得钻到了床下,一整天都没有出来。等我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父亲拉着皂角树被雷电劈下来的树枝走进家中。
我看着那黝黑的枝干上布满了斑驳的灼痕,弯弯曲曲的好比泅水而出的游龙。父亲把枝干放到了厨房,我则跑到了窗外。
皂角树还是那样站着,并没有倒下,只是他的半个身子露出了大洞,应该是被雷电刺伤的。我呆呆的看着,发现它宽阔的躯干少了一半,黝黑的肌肤能看出它的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
我看着皂角树的树洞,思绪万千。关上窗,仿佛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袭来,回家已有数月,可今夜我才实实在在的感觉到像是回到了故乡,回到了那个年是不知梦滋味的地方。
也许,我们出走一生,也许我们半途归乡,可镌刻在骨子里的依恋总是会在一个不经意的场景出现。这,也许就是家的味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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